《礁岩》青是草色新

123、蛛丝

　　她从床上一下坐起来，许久没睡得这么沉了。梦得许多往事，不知怎么的，好的事情似乎总是一闪即逝，而坏的事物却是能长久让一个人难以忘记。临到秋季她总是多梦，最近做梦的次数多了，身体倒是没能休息好，所以眼下正带着乌青颜色。周围的空气吸进鼻腔里略感难受，她应该是有点感冒了。
　　“我们以前这个时候，地里苗都插了两亩了。你屋里那个还娇惯着没起呢。”随着外面一阵喧闹，她所在的房间门口门把手被人用力地转开了。眼前的男子身上穿着西装，西装胸前的口袋从外面看装着一支笔，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还塞了别的东西。腰上寄着皮带，卡在了一个比较皱的洞眼前面一个。
　　“在工地这些天，你消瘦了些。”她没下床，坐在床上看着男人缓缓道。男人正从后面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打开，准备点上的时候又似乎想到什么，那打火机一弹一收，有些暗的房间里被那火光照亮了一瞬又暗了下来。
　　“出来吃饭呢。”他喊她出来吃饭，就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女人从床上掀开被子，她穿着鞋子站在原地看着他问：“你不出去吗。”
　　“这是我房间。”男人回她，她目光看着地板，旋即低下头转过身要解开这件睡衣。只是在解开第二颗纽扣时，有人站在了她背后，那味道除了房间里的男人还能有谁。她手上动作不停，男人却搂住了她，虽然已经尽力习惯了这种举动，她还是被这一抱紧张地整个身体一缩。他摸着她肚子说：“好像大了点。”她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男人的脸，那张脸上呈现着一副宠溺之色。女人没回头，任由他抚摸她的肚子。
　　“他动了，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她嗅起了空气中那股香，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男人放在肚子上的手抽走了，随后离开了这间房。

　　饭桌上，坐着年长的女人、刚从工地上回来的男人、小腹微微隆起的孕妇。边上还候着一个中年女子，面相看起来颇为不好惹。她一看男子刚落座，就堆起了笑对席上那位年长女人说：“要我说啊，姐姐真是好福气，成康转眼就已经长这么大，成家立业了，这阵子还当上了总工程师，年纪轻轻大有作为！”座上的女人只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成康”，那是她儿子。
　　眼见着中年女子还要张嘴说话，成康妈妈先张嘴了：“莲啊，坐吧，一起吃。”中年女子忙不迭摆下围裙拉开座椅坐下来。十分顺手地拿起边上的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这一家对莲这一举动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之前也有过一起吃饭。成康妈妈用筷子给成康夹了一只鸡腿。
　　“你一去就是半个月，你瞧你，都瘦成这样了。”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些为人父母的，对儿女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瘦了。即便他的孩子吃胖了，他也会这么说。在孩子反驳的时候，他们还会说，胖点才好呢。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成康回说哪有，还胖了几斤。
　　边上的年轻女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吃着碗里的饭，没想这几人话说完之后，话头又转到她身上了。
　　“还是成太太舒服啊，在家里净享福了。你瞧，我给她养的多好。”莲往自己碗里夹着菜，那都是她在切菜时就看上了的，这一刻进了胃里不由得心底升腾一阵愉悦，自己做的就是好吃。
　　成太太听她说自己，顿了顿筷子。扫了一眼她。
　　那边两个人都在看她，成康说好像看着是比前段时间要白胖多了。成康妈妈则说每天都在家里吃睡，吃的是你莲姨亲手做的，又不用做事，能养得不好么。
　　成太太听了倒也没什么异样，笑着哄那莲姨：“是啊，莲姨的手艺好极了。又干净又营养。先前我还担心外边人处理食材会不会不干净吃了生病，没想莲姨每每下厨时还要亲口试菜。”一边莲姨正吃着从鸡汤里捞出来的鸡肉，不妨被呛了一下，连连咳嗽。成太太又接着说：“家中事务莲姨也做的得心应手，上下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得一尘不染，我都帮不上什么忙，有时，看到莲姨干得累了在客间休息，都不好意思打扰她。”
　　“咳咳咳……”
　　“吃饭就吃饭，不要多说话。”成康妈妈似是有些不满，出言制止了成太太继续说话。成太太也就继续吃了饭，这样一出戏常常在这个家上映。平日里成康不在家比他在家时，战况还要激烈。
　　饭毕，一伙人各自午间休息去了。成太太半躺在房间里小阳台的摇椅上，房门又转动起来，她知道是成康进来了。成康走过来，以为她睡了，把她抱到床上去。又把阳台门拉上，再把窗帘一拉，整个房间里顿时暗了。
　　她意识半清醒着，刚才差点睡着了，被那么一抱又醒了些。她眯着眼看到成康趴在床边把耳朵凑近她的小腹。她眼睛闪烁了两下，听成康说：“你装睡。”
　　成太太并没有反驳，躺着看成康有些痴迷的神色。
　　“你真迷人。我真不想离开你。”
　　成太太没回应他，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成太太内心无比清楚，这不过是一时上头。不然也不会和她刚结完婚就转头去了工地上，一忙完已经是七月了，她在这家里一个人待了四个月，不过这四个月也不是白待的，至少她知道了，这个人以前就不着家，她也不奇怪，毕竟这家里有两个话似乎说不完，麻烦也找不完的——一个退休老太，一个在这家里待了许久的保姆。
　　七月忙完他回家也只待了三天，又收拾东西走了。他也不喜欢待在家里，回来的日子几乎都在往外跑。
　　然后到前不久，得知成太太怀孕了。赶了工地上的事，回了家来。
　　她正想着，却觉得大腿上痒痒的，不知什么时候成康已经在她后面的空位上躺着了，抚着她的大腿缓缓而上，他把头凑在她的脖子边，声音有些沙哑：“好像还要几个月才能做。”成太太依然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因此看着好像又睡着了一般。
　　她听见这句话，真希望自己刚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