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110、好转

　　晚间男人打了饭上来，一家三口在病号房里难得安静的吃了一次饭。虽然隔壁带了个小孩来，时不时要说两句话，也比从前在家里做饭吃饭吵吵闹闹来的强。对于她而言，别人说的什么柴米油盐、吵吵闹闹才是一个家的常态，幸福就在于此，她完全不能体会，她只觉得很享受现下这一刻用饭。
　　“外面的吃的就是贵，楼下这样一点菜要三十多。”男人正往盘里夹着空心菜。
　　“多少？”妈妈有些讶异地问，”就这俩素菜，一个荤的三碗饭要三十啊？”
　　坐在对面的李亦然不自觉地把头低下，一点一点地夹着碗里的饭。
　　“然然你多吃点。”李亦然嗯了一声，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人点名。她自己会吃，而且她都快吃完了。不知道说完这个饭菜很贵，又让她多吃一点是什么意思。
　　“你们多吃点吧，我已经吃饱了。”那最后一口饭，李亦然本来不想吃的，她已经吃的很饱了，快餐店的分量比她平时在家吃的分量要多一些，只是“外面的菜很贵”，她“不想”浪费。把饭盒盖上收紧了打包袋里面。站起来走动走动消食。
　　“我去外面散步，有事打电话。”吃的有点撑了，她决定绕医院走走。
　　她从病房里走出，楼道上这会人很多，基本上手上都提着饭菜。李亦然走的楼梯，一路从楼上走到楼下，她下到一楼的中心花圃那儿。花圃里没有灯，看上去黑漆漆的。不过整个医院也只有这的空气不那么浑浊，最贴近自然的气息。她在这边待了会，摸了摸花圃里嫩绿的叶子。
　　刚长出来的叶子，颜色鲜亮，触感也像孩童的皮肤一般。这抹绿色看着格外令人感到安定。她手按在它的枝干部分，稍作用力就能折下来带回去夹在自己的日记里。
　　算了，就这样开着吧。
　　她走回医院内，一楼的大厅门口坐满了挂号的人。小时候也来过一两回医院，可以说，每年每天，医院人总是不少。不管男女老少，病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群体。这人堆里孩童、少年、青年、老年，他们戴着口罩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叫到自己的名号。看见她进来了，本就无事等待的人齐齐向她望了过来。
　　一楼没什么好看的，她走过走廊要去往楼道。
　　“诶，你是刚刚那个挂妇科的吧？”一名医师按住她的臂膀，正要拉着她走进去。李亦然感到懵然，周边的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这么小就挂妇科了，不会是来流产的吧？”她听到人堆里有人议论着。
　　“不应该呀长得挺乖的。”
　　“现在孩子早恋偷吃禁果的多了去了。我厂里有个小女孩就这样。”
　　“真作孽啊……”
　　李亦然停在了原地，没让医师再拉着：“不是我挂的号。”医师这才停下来仔细看了看自己拉着的人，她有些尴尬地说：“看错了看错了，不好意思。”周围议论的声音顿时消散了。李亦然转过脸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装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她拍了拍被医师拉皱了的袖子，往楼上去了。
　　走之后不久，一个年轻的女子走到挂号窗前，问：“到我了吗？”
　　这整个楼道都混杂着一股怪味，要说小诊所的味道是高浓度的消毒酒精味道，医院里就是一锅大杂烩，什么味道都有。李亦然在楼道里大概看了一眼分布图，想着出来久了，就没有每一层都看，只是爬楼梯的时候经过每个楼层短暂停留一下。每个楼层靠近楼梯都有一排座椅，时不时有人会看向她，她也会看向楼层里的人。儿科充斥着哭闹声，这其中还伴着大人的哄；妇科门前坐着一些大肚子女人，有的孤身一人，有的家属陪同；走回妈妈所在的楼层，医院虽然喧闹，她心里却异常平静，也许是因为这一趟并没有见到什么血腥的场面。
　　他们已经吃完饭了，连垃圾都收好了。
　　“然然，你回来了？”
　　“嗯。”
　　“今晚上你爸会在这里陪护，医生刚来检查说我没什么事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她还没说完，男人替她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下去：“你明天去上学吧，医院这边我来照看。”
　　“你不是要上班吗。”
　　“妈妈的朋友也会来照看妈妈。”妈妈说。
　　李亦然没听过妈妈说过什么关于她自己的事，包括她的朋友：“哪个朋友？”
　　“大人的事问这么多干嘛。”男人语气略带些不满，李亦然略过了他直直地看向妈妈。
　　“然然，你就放心去学校吧，那是妈妈厂里的朋友，我们关系很好的。”
　　她也很想回学校，自知不是什么天赋选手，这落了几天的课程怕是不好补。但妈妈在这儿她确实不太放心。
　　“妈，你这样我去学校也不能好好读书。”
　　“医生都说我没什么事儿了，何况有你爸和阿姨来照看我，再不济旁边还有病友是不是？不用担心我，你看我今天状态比之前是不是好很多？”她说着，还左右摇了摇脖子，李亦然在床尾看着她做着灵巧的动作，看上去是要比前几次状态好些。她又看了看边上的男人，男人没有再插嘴。平静地在一边站着，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在这一番对视中，什么也没解读出来，也许，是应该回校了。
　　“好。”男人把垃圾提给了她，交代她顺便带下楼丢掉。
　　她接过垃圾袋，走到妈妈身边，用左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什么也没说，妈妈却笑了：“这两天舒服惯了，不想去学校了是不？”她听妈妈对她开玩笑，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捏了一把手腕，而后收回了手。
　　“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好。”
　　她心中微微有些颤动，妈妈病情有了起色，她也终于可以回到校园和邵清一起读书。
　　实实在在地踏上了回学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