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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悔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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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浅浅尝了一口,笑着点头:“挺好喝的。”
唐永福不太信,又问了一遍:“真的?”
殷淮认真点头:“真的。”
唐永福:“那还要吗?”
殷淮很真诚的开口:“要。”
唐永福又给他盛了一勺。
一顿饭吃的很简单,可能这一桌子加起来都没有十块钱。
但是确实算得上是最好吃的饭了。
吃完饭,唐永福拿上自己的收音机,去看他在外面院子里种的小菜园子,因为是冬天,怕菜被冻死,唐永福还给菜搭了个小棚子。
许颂和殷淮两个人一人拿了一个小马扎,坐在客厅门口,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唐永福。
殷淮有些好奇,便问出口:“你外公……为什么会来这里安家?”
许颂关上手机,笑着说:“因为这里……是我外婆的家啊。”
殷淮眉微蹙:“什么?”
许颂微微低头,说:“我外婆其实是尚家的养女,她小的时候我太姥爷和太姥姥带她去城里,然后我外婆走丢了,被人贩子拐卖到了一直想要个女儿的尚家。”
“只是那时候我外婆已经有记忆了,她曾经的家很幸福。所以她和我外公结婚之后,和我外公也提过她曾经的家,我外公答应她等我妈妈接手唐氏了,他们就回来……尽管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是回归就会有念想。”
殷淮刚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永福已经洗过手过来了:“几点了还不睡觉?”
“赶紧给我回屋睡觉去!”
“外公,”许颂撒娇似的撅撅嘴:“明天就是新年了。”
“我知道,”唐永福点头:“新的一年了。”
“年存在的意义就是记录着人的离去,只要人还在,就不怕年。”
说完这句话,唐永福就自己进了房间。
后来许颂和殷淮说,因为年轻的时候操劳过度,唐永福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到冬天,各种小毛病都会出来作妖,过年那段时间尤其厉害。
曾经有几个冬天,他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是许颂的外婆年复一年的和他说:“年存在的意义就是记录着人的离去,只要人还在,就不怕年”。
许颂的外婆和唐梦相继离去,也给了唐永福不小的打击。
这也是为什么唐永福明知道许颂坐车会累会晕车还是坚定的要求他必须每年都回来过年的原因。
许颂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是他身边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
第二天许颂和殷淮起了个大早,在唐永福的强烈要求下出去溜达溜达感受一下新鲜空气。
现在过年连鞭炮都不能放了,年味极度寡淡。
这个小村子里其实都没有多少年轻人了,都是一些留守老人。
说是留守老人也不全是,有一部分也是和唐永福一样从繁华中退下来安享晚年的。
他们有的人年轻时手握大权,有的年轻时身价上亿,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打招呼。
见惯了纸醉金迷、见惯了人情冷暖。
隐于野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留恋,大概这方寸天地间才是他们的向往。
因为许颂每年都会来,所以这里的人大都认识他,见了他也都和见了自家小孙子似的,稀罕的不得了。
虽然没什么年味儿,但是大家还是家家户户都大门敞开,只要走进去拜年,高低拿两颗糖给你。
如果有人家没开门,也就意味着这家已经没有人了。
每一年都会多那么一家两家,他们都已经到了一定的年纪,生老病死都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殷淮和许颂穿着几万一双的鞋,走在化雪之后有些泥泞的路上。
许颂低头看了一眼殷淮沾了些泥的休闲鞋,笑着问:“心疼吗?”
殷淮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摇头:“我挺开心的。”
许颂说:“在这里,以前我自己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奇怪,格格不入的。现在有人和我一样奇怪了。”
殷淮无奈笑了,“这就是你的目的?”
许颂笑着点头:“是啊,生气吗?”
殷淮摇头:“不。”
许颂和殷淮这一圈转下来,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多了,回去的时候,唐永福都已经吃完午饭了。
都说过年不请灶老头不动火做饭,但是唐永福一直都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他才不信这些。
看见他们俩回来,唐永福说:“给你们留的饭在锅里热着,老头我去睡觉,睡醒了你们来陪我下棋。”
唐永福去睡觉,许颂和殷淮两个人裹着阿迪达斯在厨房里围着炉子看剧本。
殷淮觉得有些热,抬手脱衣服的时候碰到了墙,土墙上立刻掉下来了一片灰。
许颂看着殷淮纯白的羽绒服上粘上土,眉间都带了些笑意,“我越来越觉得我俩和这里格格不入了。”
殷淮把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说:“下次来带些普通衣服吧。”
许颂拿着ipad的手顿了一下,笑着问:“下次还来?!”
殷淮一脸淡然的看着他:“有问题吗?”
许颂:“……大概没有吧。”
“《少年的月光》被音序未来买了版权?”说不过,许颂果断转移话题。
殷淮从ipad上抬起头:“怎么说?”
许颂把殷漫发给他的演职员表给殷淮看:“男主女主是你和陆希童,男二女二是我和李若涵,男三是蒋斯辰……”
殷淮轻笑了声:“回去给音序未来的经纪人加薪。”
许颂退出文件,重新打开剧本,说:“剧本是漫姐的,我觉得《少年的月光》的选角导演在选角的时候应该也有所思虑给音序未来一个面子。”
殷淮漫不经心的说:“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后面的几本书干脆都拿来音序未来拍好了。我去把陆瑾川拉来组个导演团队。”
许颂抬头看他:“后面的几本书?”
殷淮点头:“是啊,虽然她现在不写书了,但是还有几本没有拍成电视剧电影的啊,听说有两本已经走完流程了,还有三本正在走流程。”
许颂用自己对书籍改编版权费的微弱了解,大概算了算这一波殷漫能拿到多少钱,算完感叹了句:“人生赢家啊。”
殷淮只是笑笑,没说话。
四点多,唐永福醒了。
拉着许颂殷淮和他下棋,许颂笑着说:“让殷淮陪您下吧,我出去转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一瞬间,殷淮从许颂的笑里看出了一丝丝的逃避。
殷淮也没说什么,点头:“好。”
殷淮想着,唐永福曾经也是沪市商界翘楚,是个让很多人敬仰的人。
于他而言又是长辈,所以抱着学习的态度是认真地再和唐永福下棋的。
几分钟之后,唐永福第三次悔棋:“不对不对,这个不是这样走的,你退回去。”
殷淮无奈想笑,但是又不敢笑。
他这哪是和人下棋的,这不就是只想看自己赢吗?
难怪刚刚许颂跑那么快。
殷淮懂了,后面的每一步棋都走的非常谨慎,每一步棋都让着唐永福。
一下午下了将近十盘棋,殷淮放水放了十盘棋。
老头终于高兴了,一边夸着殷淮一边收拾自己的棋子。
殷淮无奈摇摇头,状似无意的问了句:“许颂怎么还没回来?”
唐永福看了眼外面已经有些黑的天,不在意的开口:“谁知道呢,等饿了自己会回家。”
收拾完棋子,唐永福站起来,说:“走,陪老头子我出去溜达溜达。”
殷淮点头:“好。”
他们也就走了一条街,但是遇到了不少人。
有一部分殷淮是认识的,小时候跟着殷政安出去参加各种的晚会,也曾见过这些人。
只是时光匆匆而过,人都在变,孩子的变化最大,这些人归于自然安于现在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那段金樽玉露的过往,也没了那段繁华中的人和物。
唐永福见到老友也不吝介绍:“这是殷淮,也是大明星。”
别人说:“哦,是小颂带回家来的那个小伙子是吧,真好。”
于是这短短的两句对话,殷淮一下午听了十七次。
术业有专攻,唐永福在介绍殷淮的时候故意没有把他殷氏的身份说出来。
一方面是想让这些归于自然的人不再去回忆起那糜烂的繁华盛世。
另一方面这个与他们商圈来说还是有点距离的娱乐圈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对他们的威胁都不大。
这样,这些老人也能更好的接纳殷淮的到来,他就是个后辈。
殷淮和许颂在这里待到年初七,初七下午四点的车离开这里。
走之前,唐永福拿了几个红包过来。
给了许颂一个,给了殷淮两个。
给许颂的那个是每年都要给的,每年就给二百,是给晚辈的压岁钱。
唐永福把那个同样装着二百块钱的红包给殷淮,说:“钱不多,算一点心意,入乡随俗吧就当。”
又把另一个红包给他,说:“当见面礼了。”
许颂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见面礼?”
唐永福笑的和蔼,没解释,“快走吧,再不走车都赶不上了!”
许颂和殷淮坐了四个小时客车到了县里登上高铁的时候,收到了唐永福的短信:那是我和你外婆给外甥媳妇的见面礼,小兔崽子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颂看着这句话,突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