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实力也好运气也好，总之，太子侍读的人选就从朝英殿御阶下恭敬侍立的才俊中选出。十来个黑乎乎的脑壳，一袭宫中赐下的氏族士子服，相去不远的家世，连高矮胖瘦都分辨不清的距离看下去，太子何以分辨其中大才与庸才，恐怕同样是场拿运气来赌的博弈。
　　“臣启吾皇，太子侍读舍人候选士子俱已到齐。”
　　御马携旨意奔出渠梁城扬起几多尘土，今日立于朝堂之上的又有几人，多少折于途中，多少阳奉阴违暗地里自有计较，朝中重臣私下里不知议论了多少回当今的心思，太子之位眼看越坐越稳，皇后此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做派直是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得罪多少人已不列入其考量之内，皇上两不偏帮看好戏，朝局发展竟是非同一般的诡异莫测。
　　除却亲族的缘由早早站好了队的，朝中上下无不明哲保身等着当墙头草，暗地里波涛汹涌得再厉害也比不上此番拿到明面来的拼斗，皇上圣意更亲睐哪一边此番必有分晓。
　　显帝神色威严肃穆看不分明，近身侍候的内监总管尤子纯走到阶前奉旨意宣召。
　　“皇上有旨，太子乃国之储君，身系大统，遴选侍读舍人攸关国之大治，视同为国选才，需慎之又慎。故令尚书、中书并门下三省出题会试，择品学兼优者授太子舍人之职，赐同进士出身。”
　　太子如不出意外即是将来的皇帝，身边的太傅少傅舍人之流若得其信任，便是炙手可热的权臣重臣——当然，这些未来的重臣都是投机下的产物，无不冒极大的风险，然而，一朝登堂入室必为皇帝重用。故而才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
　　既然要为太子所用，学问上自得说得过去，当今颁下圣旨取贤录用亦有此意，光家世出众背景雄厚仍不足以托付重任哪！
　　皇帝旨意显早与三省要员通过气，圣旨一下，朝英殿立时成了殿试之所，内监鱼贯而入安置备妥的桌椅笔墨，尚书令、中书令、门下首辅三颗脑袋凑成一团，窃窃私语片刻，紫薇首辅下笔有如行云流水，殿下待试子弟多有冷汗淋漓啊。
　　试题呈皇帝御览后当下抄录十余份分发到备选士子书案上，题数不多，限两个时辰交卷，这些氏族子弟硬生生体验了把大考殿试的战战兢兢——众目睽睽之下，还有皇帝盯着，能不紧张么。
　　试卷到手先一打量，考较的倒是中规中矩的学问。即便是家中不甚重视的庶出子弟的华木兰，这般浅显的经史论题也能随手挥就。
　　题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
　　题二：谓曰大音希声，大道无形。
　　题三：君言以孝治天下，臣之忠孝难两全，何者为重？
　　题四：论君子六艺。
　　如何作答，是切中要害犀利而作还是轻描淡写浅尝辄止？青年清秀端庄的面容纠结作沉思状，有时灵光有时抽筋的脑袋使劲地转啊转，回忆着父亲大人同兄长大人们说过的话叮嘱过的事中有没有一星半点令他要极力争取舍人之职的迹象。却未尝察觉在一群下笔如有神的氏族子弟中他一副进退维谷搜肠刮肚的苦恼模样在众人中尤其引人注意，群臣不敢在殿上喧哗，憋笑快憋到内伤；选侍读的太子面瘫养看不出端倪；端坐高堂的当今圣上偏过脸来，自有眉眼机灵的贴身内监总管凑上前一五一十地禀告。
　　世家子弟不论嫡出庶出，在长成之前早经历了家中的锤炼，再怎么漫不经心也不敢当着皇帝太子及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把满腹心思全都挂在脸上，如此单纯的人物莫说世家出身，哪怕是寻常小有资产的百姓家都绝难培养得出来，华家竟十分放心的把这么位异数放出门来参选，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朝臣们摸不准华家家主的心思，纷纷若有似无地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同样位列朝臣班底，始终以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完美形象游走于朝堂的华家嫡出二公子，吏部侍郎华安缘，此人方及弱冠便能坐上吏部侍郎的位子，背后华家的势力固然衬托不少，其圆滑周到的为人手段亦不容小觑。
　　此刻这位滑溜溜鲶鱼似的男人眼观鼻鼻观心，作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状，哪怕心里头早就抽搐了一万遍，把家中故作高深惯了的父亲大人和呆呆笨笨的偏房小弟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张俊逸出众的面容依然不动声色，让人寻不到端倪。
　　幸而某应试考生还不算呆得太彻底，反复思量不得解，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父亲大人与兄长们当是压根儿不曾指望过以他的才学人品能蒙太子青眼入选吧。只要不为华家招来灾祸罪责，文采不宣才华有限总怨不得他，比起留在宫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如早早回到家中小院侍奉母亲。
　　当下拿定主意提笔疾书，娟秀柔美的字迹跃然纸上，失之磅礴气势多了分蜿蜒心事，倒也没再招来异样的关注。
　　“时辰到！停笔收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