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也许我做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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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公公，我知道他算是皇帝那边的人，金龙殿那一夜，他眼中的担忧与紧张不是装出来的，就凭这一点，我对他的印象不算差
我调笑道：“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郝公公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快快请坐”
他微微一笑：“娘娘取笑了，皇上今夜摆驾红啁院，奴才特来禀传一声，娘娘好生准备”
我心里一惊，他怎么忽然会到这里来？
“我身上有些不爽，还是请公公带个歉意给皇上……”
他原本微笑的眼神忽然就严肃起来，但声音仍是低低的，“娘娘，通知接驾本是内执事的事，奴才颠颠儿的跑来也不是为领恩情来的，望娘娘清楚皇上的意思”
阳无夜料到我会推脱，特意派郝公公来？但陈妃那边呢？他难道就不怕会连累了我？
但是这话也不能当面问郝公公，我只得说道：“我知道了，多谢郝公公提点，您辛苦”
他才低下身去，卑笑道：“为皇上当差，是份内之事”
与方才的严肃恭谨盼若两人！这就是他多年在阳无夜身边仍不招陈氏忌惮的缘由吗？
郝公公一走，小萌立即跑出来说道：“皇帝今夜要来红啁院吗？”
我看着一脸好奇的小萌，不得不佩服她的处乱不惊，“你倒是悠闲，不过两天，只怕这个后宫再容不下咱们”
小萌这才又皱起眉头来，“是啊，皇帝是再喜欢你也没用，陈家大权独揽，这个皇帝做的真没意思.......”
“齐姑娘...”求兰加重了声音，提醒她的口不择言
小萌吐了吐舌头，放轻了声音，说道：“皇上想当初也是喜欢沈昭仪的，两个真如玉人儿一般，那沈宜是多少傲气的女子，可惜.......”
“齐姑娘，逝者已逝，这些话从这里传出去总归不好.......”求兰轻声说打断她的话
小萌停住不语，看了她几眼，转个话题笑道：“娘娘，您瞧，求兰姐姐像不像红楼梦里的袭人 ？一般的细心，稳妥，偌大的红啁院找不出第二个来”
求兰不解，我笑道：“袭人太阴，求兰像我最喜欢的紫娟”
看着求兰更加疑惑的眼神，小萌又细细打量了她，方拍手道：“极妙，那娘娘您就是林妹妹了，奴婢倒是要问，谁是宝哥哥呀？”
我纵然满肚心事，此刻也不由发笑，一边打她的手“我瞧你混嘴多舌，倒和那红楼梦中一物有比”
小萌笑问：“什么？湘云还是晴雯？你嘴里肯定没好话”
我压低了声音道：“潇湘馆里那一只红嘴绿毛的鹦鹉，我看你和它多是同个祖宗来的”
正好小梅进来，便问道：“娘娘怎么说起鹦鹉来了，可是要来解解闷？这不难，叫小太监去弄一只来罢了”
小萌只得朝我干瞪眼，嘴里笑道：“娘娘眼前就有了，何必劳烦小梅姐姐，况且晚上皇上来了，娘娘不会闷的”
一席话说的小梅和求兰又笑又疑，两人望来望去，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心也往下沉了沉
夜晚，早春的夜晚，也有微微的凉意
“给皇上请安”
他仿佛瘦了，他原本就很瘦，可是今日的阳无夜，五官的棱角更加突出，浑身裹在一片深蓝之中，眼神冷峻，好似那无边无际的幽深寒潭
“起来罢”他望着廊外随风飘动的宫灯，声音轻轻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不敢多说话，只得随他进了内室
一进去，我忙叫人端茶，他挥手说不必
我只能站在一旁，短暂的沉默后，“你，和陈妃达成了什么协议？”那语气中，仿佛有压抑的愤怒与无尽的疑问
我看着他优雅的捧起已经发凉的茶水，慢慢的送到嘴边
我忽然感到冷，陈妃，原来是陈妃，他的宠幸女子的权利，也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吗？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连自由选择好恶的权利都没有？陈妃，为了小萌，需要这么大的牺牲吗？又或者，我根本不足为惧，得了甜头，自然会乖乖的如邱紫儿一众为她所用
我抬起头，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感到羞辱，“没有协议，难道，皇上的事情需要别人来做决定吗？又有谁曾经为了皇上许了所谓的协议？难道那不是一份羞辱，无论是对您，或是对我”
他盯着我，摇了摇头：“我以为你终究变了，可是，还是没有.......”
“是，皇上，书宁不会变，我以为所有的一切早晚会有改变，可是总是失望.......”我意指陈家的嚣张与他的受控状况
他却意不在此，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故意忽略，只接过我的话“包括你对这个皇宫的抗拒？都没有变”
“皇上以为这个后宫有让人留恋的地方？”
他站起来，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你忘记站在你面前的是这个皇宫的主人”
我看着他，笑起来：“从来没有忘记，希望皇上也不要忘记”
他的眼神忽然就冷起来，走近我：“你是什么意思？”
我别过头，一个大胆的念头飘到了脑海里，“没有意思，只是想请皇上帮一个小小的忙？”想来想去，皇宫上下，比较值得相信又有能力帮到我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你说？”他口吻淡淡的，如同隔夜的凉茶
我将小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他的眉头渐渐皱起：“一个宫女，值得你这么做？”
我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便说道：“一个宫女的命也是命，皇上觉得这件事很难吗？”
他沉吟，“不过送一个宫女出宫，倒不是难事，奇怪的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对宫女却独有爱心.......而据朕所知的陈郁，仿佛也不是这么一个人”
“书宁自小身体孱弱，在菩萨面前许了心愿，若要身体安康一世，便要多行善事，到底是一条人命，便当为自己还愿罢了”
他看着我笑了，“你倒当真有爱心，可是朕不知道这么做对朕有什么好处？”
“皇上的好处便是书宁会在菩萨面前为皇上祁.......”
“福”字尚未出口，便被他的舌堵回口中，他的眼神仍旧是淡漫的，甚至忧郁的；“不需要菩萨保佑，别以为刚才的话朕没听见，阮书宁，你当真大胆，分明是瞧不起朕”略带粗喘的呼吸泄露了此时的紧张气氛
我刚想分辨，已被他拥到床上，健硕的身体附到我身上，两躯相叠，我动弹不得，他却在我耳边轻轻吹气：“你这样骄傲，不过仗着朕对你的另加青眼，可你别忘了，我始终是个男人，而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妃子，是我的女人”
他不用“朕”而用“我”，代表了什么吗？我已经无暇思考，只想奋力挣脱这一滚烫的氛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兹兹”作响，感觉自己在这里多待一秒，便要纵身灰飞烟灭，从此不能自己
我拼命挣扎，努力使自己的口气显得镇定而冷静“皇上，你这样做，我会看不起你”
他眼中刚燃起的火苗淡了下去，动作也停了下来，我正窃喜自己的激将法起了效用
冰峰般的寒冷却取而代之在他眼中缓缓浮现，略泛白的嘴唇压下来，“很多人都看朕不起，不差你这一个，就让它名副其实好了”
那一抹艰涩，明明说的很淡，却漾在空气中弥漫开浓浓的苦味
我想起他的艰苦与清冷，那永远带着微笑的面具，面对爱妃死去心痛的冷静，明明眼中充血却还要装的毫不在意，那样的辛苦，我开始懊恼自己为一时之气而惹怒他？.......
我闭上了眼睛，大家都活得很辛苦，不是吗？
就当是救小萌的代价好了！
我和阳无夜，第一次真实相对，彼此相融
一觉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心里忽然丢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一片
枕巾上那一抹泪痕仿佛还没有干，他身上淡淡的甘草气息与暖暖的龙涎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整夜梦里都是那月夜似的眼睛，闪着心痛与那梦呓般的低语；
“有一个女人，她叫沈宜，因恨生爱，为了爱的那个人，她费劲心思去讨好仇人，委曲求全，颜面尽丧，她丢了沈家的脸，沈家的祠堂再无她立身之地……皇上要记得啊，我爹，吏部侍郎沈桥，他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他的女儿，再看不到他沉冤昭雪的一天……
这一段话，在昨晚的月光下，悄悄的流淌着，我只听见，那是一个低沉的男声，熟悉的，仿佛天天在背诵般的流畅，他的每个夜晚，每个梦里，都有这个声音吗？
我想起那高傲的水仙般的女子，洁白如玉，却在痛苦与内疚中死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说什么，只是一滴热热的泪，顺着酸烫的眼眶流了下来，出卖了我的清醒，身边的他仿佛觉察到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的拥紧了我
那个拥抱，一点也不矫情，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发酵，只有彼此的温度，才是最氲贴人心的
求兰端来早膳，见我望着床上发呆，便轻声道：“小姐，这里都收拾过了，您先吃点东西吧”
我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己好象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出来，好象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可是却又觉得很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仿佛一夜之间失去方向
求兰见我没有动作，便自己端出盘碗来；紫米清粥和一点酱菜萝卜丝，还有一味豆腐乳，都是家常小菜，清清爽爽
“今天早上，奴婢特意做的，还有红枣汤在炉上炖着，节气变了，天也干得很，等会奴婢给您端来”
我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粥，说道：“你们也喝点罢”
她便微笑道：“炖了一盅呢，荷心今天起来也早，非在炉边照看着不可，容儿都争不过她，说不定等下便端来了”
“你叫她来一下，我有话和她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小萌马上就要出去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从今后，又要独自一人了
求兰应了声便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关上门，小萌便说道：“天平，我正在给你炖红枣汤呢，知道你不爱吃红枣，我就把汤弄的一点也不甜，加了冰糖，最清口了”
我拉过她，笑道：“这些事情求兰会弄的，还有小梅她们，都会帮着我，你不用操心”
她眨着眼睛，看着我：“天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的语气好奇怪，你不开心吗？”
我拉着她坐下来，“怎么会，这里有吃有穿，我真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开心？只是想到你快出宫.......”
“我，出宫？天平，你想到办法了吗？你的手好凉，我叫她们拿热水来暖暖吧”
她不停摩挲着我的手，焦急的说
“不用了，早上起来是这样的，我一向这样，没事！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说不定下午你就要走了，相信有人会帮你安排出宫的，你在外面，一切要小心”我的话有很多，却絮絮叨叨，显得婆妈而烦琐，毫无重点
“我有什么要收拾的，孤零零来，又孤零零去，天平，我们一起走罢！我好想留在这里”小萌话里已带着哭音
我咬紧嘴唇，“不能留在这里，以后在外头，要保重自己，我会想法子去找你的，你一定要，一定要安全的等着我”
眼泪，已经顺着小萌的脸颊流下来，她摇着头“我不走，我要陪着你，天平，我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不行的，我说不定又会得罪什么人，说不定就悄悄的死了，连你也不知道”
我大叫：“说什么死字，我们不能死，要活下去，老天既然给了我们一个重生的机会，又让我们相逢，你就要珍惜，以后，再也不要提起那个字眼”
小萌哭道：“可是你怎么办？我走了，陈妃会不会对付你？你别总说我，自己也要当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倔，在宫里，这样的性子会吃亏的，你不是已经吃过苦头了吗？”
我收住眼泪，拉着她的手：“不要担心我，我现在不是好吃好喝的在这里吗？你留在这里，才是真的连累我，不要说这么没意思的话，什么苦头，都有挨过来的一天，就算是为我，齐小萌，你也要好好的，知道了没有？”
小萌才忍了眼泪，正要说话，外面求兰说道：“娘娘，承淑宫红琴求见”
“我知道了，就说我正在用膳，让她等会儿”
小萌朝我重重点了个头，才推门飞快出去了
我看着宫后门来人接了小萌去，求兰在一旁跟随着接应，心里才放心，这才转身往大厅去了
一进去便听见红琴朝小梅不耐烦的说道：“陈妃娘娘都没阮妃娘娘这么大排场呢！用个膳需要半个时辰吗？都快用午膳了”
小梅正要说话，我忙走出来笑道：“远远的听红琴姑娘喊着用膳，难道饿着了不成，小梅，快吩咐厨房备午膳，这可怠慢不得”
红琴转身见了我便道：“奴婢知道昨晚圣驾亲临，娘娘是无比的尊荣，既然是上上之人，那奴婢又如何等不得了”
我笑道：“红琴姑娘真会说笑，不知一早来所为何事？”
“我家娘娘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荷心想通了没有？如果成了，就让奴婢现在就带人过去，反正敬事房也打了招呼”
“想通什么？”
红琴加重了语气：“娘娘果真忘了？”
我故作不解，特意拖延时间，“？”
红琴便问道：“那叫荷心的丫头呢？现在人在哪里？奴婢也不累赘娘娘您了，奴婢自己进去找罢”
小梅忙过去拦道：“内室岂容你乱闯？”
我假意嗔道：“小梅，不可无理，红琴姑娘，我想起来了，你稍微坐着，我差人给你叫出来罢了”
她方止住脚步，朝小梅得意的一笑，坐了下来
我看见求兰在帘后给我使了个安心的眼色，我会意，便道：“求兰，叫荷心出来”
求兰便走出来，回道：“荷心不是回承淑宫去了吗？”
红琴站起来道：“什么？”
我一拍脑袋，“瞧我这糊涂劲儿，昨天倒是真和她说来着，这丫头倒是真信服的很，嘴上说的好好的，说是今天一早就过去，所以我不明白红琴姑娘说的想通是何理呀？她明明乐意的很呢！”
求兰接嘴道：“正是，今天一早我说就带她过去了，也不用事先通知了，她却说熟门熟路，我正忙着带丫鬟们收拾娘娘的房间，想想也不会跑哪里去了，就由着她自己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到吗？不会是在半道丢了吧？”
红琴指着我道：“那娘娘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求兰道：“也怪我，忙慌了，竟没来得及和娘娘说一声，实在该死”
“倒是，我当她还在这里呢！求兰，你越来越不仔细了！”
看着红琴发青的脸色，我说道：“红琴姑娘，你也不用急，说不定小丫头路上贪玩，和哪个小姐妹玩去了，也丢不了的，你倒先回去给你家娘娘回个话罢了，说不准你到了，她也到了 ，反正是你们宫里的人，到时候怎么教训都得”
红琴大声道：“我不信”
我冷下脸来，“信不信由你，我是好好把人送出去了，不过是下人没看牢，我自会管教罢了，你只管回话去，一个小宫女，还要我打发轿子巴巴的亲自送去不成，天底下，倒没这个道理”
红琴这才恨恨的瞪了我们几眼，躬了躬身，才转身回去了
我看她走远，忙问求兰，“人送走了吗？”
求兰轻声道：“郝公公手下的亲信来接走的，想是错不了，这会儿子八成出了宫门了”
“这就好”但心里不知为何，还是突突的，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也许我做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