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对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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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公子姓崔，名子琰，是凉州城内豪族崔氏的三公子。
崔公子把自己的白马随意交给了原先围在此处看热闹的一个人，又从衣襟里摸了几颗碎银子出来。
“劳驾，请问您急着回家，或者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办吗？”
能在正夏节出来逛集看热闹的，大抵都不急着回家或者是办事儿，那人看着崔子琰，摇头。
“如此，能否麻烦您帮我把马儿牵回崔家？”崔子琰把手头的碎银子递过去，方才被慕容矜打青了一块的面上带着斯斯文文的笑，“一点小心意，权当是您帮我跑了一趟的报酬了。”
那些碎银子分量不少，出来逛个灯会，不仅看了热闹，还接到一份美差，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满面笑容地从崔子琰手里面接过马缰并碎银子。
“谢过崔三公子！”
崔子琰摆摆手，然后走到慕容矜和顾长风边上与他们一道走。
他没走在顾长风那边，而是挨着慕容矜。
刚才那番举动不禁让慕容矜对他高看了一眼。
身为豪族公子却能够不骄不躁。脸上挨了一拳，被直接从马上打下来，还能拍拍屁股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如此客气地与寻常百姓交谈，这是平易近人。能体谅他和顾长风步行，所以自己先托人把马送回府，并且极有眼色地走在靠自己这一边，这是心思缜密，为人处世周到。
这小子是个人物。
“哎，走嘞二位，我带二位上整个凉州城内最地道的酒楼去尝尝最地道的葡萄美酒！”
那位人物自然而然地揽上慕容矜的肩膀，笑容和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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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酒楼的名字很雅致，叫做“共此时”。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崔子琰在领他们上楼之前先文绉绉，摇头晃脑背了一句诗。
崔子琰大抵是酒楼的常客，他们三个人甫一进了门，立刻就有侍女上前来打招呼，然后引着他们往三楼走。
三楼是共此时的顶楼，向外头搭出去一块小露台，在小露台上不仅能吹到清凉的夜风，还能登高赏月，顺便将凉州城内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二位不是凉州人吧？所以我带二位来看看凉州的景。”崔子琰走在前头，带着慕容矜和顾长风登上露台。
“公子怎知我们不是凉州人？”顾长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问道。
“凉州豪杰，奇能异士，伎乐佳人我全都认识，但今天确实第一次见到二位，因此我说二位不是凉州人。”
崔子琰掀袍在席上坐下，然后对侍女做了个手势示意上酒。
侍女微微屈膝，缓缓退了，顾长风与慕容矜也在崔子琰的对面坐下。
“我们是镖队的人，之前护送一支商队从江南到凉州，商队的队长是位爽快人，要留我们在凉州待一段时日，盛情难却，所以我们就在凉州逗留一段时日。”
听到这话崔子琰眸中一亮，“从江南到凉州？不知二位的镖队走的是那一条道？”
“经并州的那一条道。”
“经并州？”崔子琰半身微微前倾，眸中的光芒愈盛，看着慕容矜和顾长风的眼神已经带上点崇敬了，“并州近段时日里匪患猖獗，听闻已经许久不曾有商队从那里顺利通过了，看来二位果真是身手不凡，也难怪刚才慕容兄一拳就把我撂下马了！”
慕容矜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被撂下马还能这么乐呵的，他在心里又默默地给这位崔公子加上了“好脾气”和“二愣子”的批注，然后再次拱手道歉，“方才是我失礼了，还望崔兄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崔子琰摆手，“慕容兄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局势如此混乱，二位之后有什么别的打算吗？或者还是打算走镖？”
侍女引着一众跑堂小步走上前来了，本以为崔子琰说的喝酒就是喝酒，哪知道除了酒之外，一道道小菜点心流水一样滚上席面。
顾长风看着侍女缓慢地传完了所有的菜，心里思索着自己就算胡吃海喝一个晚上应该也不要紧，然后才意识到刚刚崔子琰是问了个问题。
“看眼下这局势，走镖怕是走不太成了，”顾长风把视线收回来，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上，又端出一副镖头的气派来，“碰上山匪流寇，我们有几点功夫，几把刀，还尚且可以应付。但若是世道真的乱起来了，碰上乱兵，碰上流民，那我们就是实打实的束手无策。”
“不知道崔公子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高见？”顾长风看着侍女为他们三人斟酒，她抿了抿唇，巧妙地把话头抛给了崔子琰。
自父亲去世，信陵侯府落难之后，他们就一直委身草野。之前的故人都陆陆续续断了联系，是以她现在虽然隐约知道些护镖路上的世道行情，但是对更深层次的政|治动向却是一知半解。
但是坐在她对面的这位崔公子可就不一样了。崔公子出身凉州世家豪族，豪族多产业，多交游，对于政|治、形式的判断都敏锐，在治世与乱世中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世准则，所以才成为豪族，屹立不倒，连绵不绝。
而崔子琰虽然看上去风流不羁，但实际上却是个极有涵养，极有见地的人物。今夜相识也算作是缘分，老天爷送给长风镖局这么厉害的一位朋友，顾长风当然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在不违道义的情况下，利字当头，大家各取所需，还能对酒当歌，畅快谈笑，这岂不是一桩美事？
崔子琰先举杯，敬了二人一盅酒，他自己一仰而尽之后咂咂嘴，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思索，“现在的局势嘛，四个字来说，那就是‘内忧外患’。内有皇上病体垂危，昭王靖王二人兄弟阋墙，势同水火，外有北境匈奴虎视眈眈，待到秋高马肥，指不定何日就会举兵南下，铁蹄践我中原沃土。”
“二位从并州一路走来，民生凋敝，匪患猖獗，都是见过了的。大家现在眼觑着凉州平稳安定，但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匈奴南进，凉州首当其冲，现在京城之中两位王爷各自拥兵，若是真的开了战，凉州又能够安定几时呢？”
说到最后，崔子琰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世道本就浮沉无度，盛极必衰，分久必合，又哪里是我等能够左右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对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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