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97、窗外偷窥

　　“初蕊，你说程耀轩和谢燕青，他俩……”小茜回到房间仍是八卦不止。
　　“我不知道啊。”
　　小茜神秘兮兮地说，“照我说，他俩绝对有情况。不然程总不会那么说一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初蕊，这里也没别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跟程总，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地下情？”

　　我一边整理背包一边回答她，“你一会说程总和谢秘书，一会又问程总和我，到底是想怀疑程总和谁呢？”
　　“程总和谢燕青还需要怀疑？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至于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不过，你知道吗？其实谢秘书和黄经理也很好呢。”

　　“他们不也是同学吗？”
　　“不止，你看杨经理也和他们是同学吧？可是完全不一样，杨经理小孩都会抱着他们喊叔叔了，你看这公司旅游杨经理来不来？黄经理也是年纪一大把了仍然单身……哎，你说咱公司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怎么那几个人都三十出头了还依然是该嫁的不嫁，该娶的没娶。程总一个，然后谢燕青拖着，再接下来一个黄经理，他们之间绝对不简单。”

　　“没找到合适的呗，黄经理……”
　　话到一半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听到的黄经理和程耀轩的一小段对话，他在为谢燕青向程耀轩抱不平。不过这一般的朋友也会做的，倒也不一定就是因为爱情。

　　“你也觉察到了是不是？公司的传闻是你自己没注意，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带我的前辈就告诉我，在公司要想得到重视，最重要的一个途径就是通过谢燕青。虽然她只是总经理秘书，但其实程总还有黄经理和杨经理都会听她的……”

　　如果黄经理真喜欢谢燕青，那是不是事情就简单了呢？我也不用再为她遗憾歉疚了，没有程耀轩，她只要回头，就还有个黄世坤等着接她。

　　想到这里，我心情蓦地变得相当好，只觉得即使她和程耀轩同房，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一件事了。

　　吃过午饭之后，大家便各自活动，有不爱爬山的就在山庄里玩各种娱乐设施，我则和小茜她们一起跟随大部队去旁边的峡谷游玩了一转。

　　顺着淙淙的泉水，看着两侧探出的稀稀落落的山花，娇小素气，颜色单薄，却仍旧绽放着。几声莺啼在山谷里更增了几分寂静。我们这一群人的到来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山谷的清明，即使大家在周围都热情活跃地说着话，但话音一出，似乎就融入到涓涓的清泉里去了，或者缥缈在山雾中消失不见。能听到的依旧只有清泉汩汩，只有莺啼啾啾。

　　再往里走，能听到走在前面的人在峡谷尽头的山头遥声呼着悠长的“啊——”，然后这里也会有人跟着附和“啊——”像是要寻找山谷里隐居的仙女一般。

　　我给程耀轩发个短信问他在玩什么，山里信号不好，好久才收到他的回信，只有两个字，“麻将”
　　嘿，我哑然失笑，他还会玩那个？

　　小茜凑过头来问我跟谁发短信呢，我随口扯谎说同学。
　　小茜拉着要唱歌，我也不知唱什么好，于是酝酿半天，竟是一句话也唱不出来。小茜便不高兴了，“如果薇薇和玲玲也在就好了，可惜她们要陪男朋友不能来。”

　　我朝四周看了看，“黎安呢？”
　　小茜说，“刚才在那个陡坡那走散了，我们太慢了，他们先到前面去了。”
　　“那我们也快点，追上他们。”我迈开步子跑两步。小茜也说，“嗯，早点回去，赶在吃饭之前洗个澡。”

　　晚上被小茜拉去黎安他们房间打扑克牌到十二点。出来房间，刚好瞅到谢燕青和黄经理从门口走过，小茜冲我挤挤眼，然后迅速钻回我们房间。
　　“我说吧？”

　　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经理，你可睡得好？

　　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单人床太过空旷，于是抱紧了被子。
　　小茜在黑暗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初蕊，你谈过几次恋爱？”
　　我想了想，“怎样算一次？”
　　“你们在一起的吧。”

　　“那应该算四次吧。”
　　“四次啊。嗯，还好。”小茜说，“不算多，但也不少。不过你信不信，我只谈了一次呢，也许还不算一次。”
　　“黎安吗？”
　　“不是他。是我初中的同学，高中时的哥们，我喜欢了他十年，从高一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对我也很好，那时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呵，因为那时大家都说我可爱，我以为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呢。结果后来我发现，原来他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发觉。你别以为我是被人抢男朋友的悲剧狗血的女主，我一直没跟他说过喜欢他。他们在一起后，我高考填报北京的学校，一个人跑到这北方来，以为可以避开他们就好了。结果，在志愿填报之后，我却发现我最好的朋友又和别人在一起。我愣是想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到了大学再和他联系，他告诉我说喜欢我，结果我在他拉我的手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缩回来了。然后，我等着他会再伸手过来时，他却再也没提过了。再然后他有女朋友了，前段时间刚结婚了。我喜欢黎安只是因为黎安长得帅，呵呵，这点像他，而我喜欢帅哥。”

　　小茜说到最后突然话锋一转，言语里少了沧桑悲凉，多了一种玩世不恭，但我却听出了更多的凄凉伤感。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问。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有些感叹，有些缘分机会真的只是在那一伸手一缩手之间。哈，其实我是为我自己编导的程总、谢燕青还有黄经理他们之间的故事感动了哈。”小茜说到一半又换了话调。

　　最后她说，“睡吧，黎安挺好的，困了。”

　　程总、谢燕青还有黄经理，他们有什么样的故事？有些机缘只是在那一伸手一缩手之间，就永远地错过了，想再回头已是十年殇。

　　第二天一早，阳光裹着晨雾齐泻一室，小茜把我拽起来，“快起来吃早饭了。”
　　我翻了个身，“别闹，我再睡一会。”
　　“晚了就没饭了。”

　　我一个激灵醒来，这不是在家！看了看半跪在面前的小茜，我抖抖精神，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这不还早吗？”
　　“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早起的八卦才是新鲜的吗？”
　　“我只知道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我重新躺下去。

　　“叶初蕊！”小茜生气了，“你起不起来？”
　　“早餐一直到供应到八点半呢，这么早起……”
　　“等到八点半大家都起来了，还有什么八卦可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程总和谢燕青的八卦吗？我们去挖挖看看。”

　　“谁想知道了，是你想知道。”
　　“你真不想知道？”
　　我哑口。我怎么会不想知道，我最想知道了。

　　“那就赶紧起来，我们去看看谢燕青昨晚和谁在一起，就知道那八卦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看？”
　　“跟我来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小茜不去当狗仔而来公司做销售真是大材小用了。她竟然带着我又重新翻窗户到外面悬崖边，沿着走廊去人窗外偷窥。
　　晨雾重凉，山间的风仍是很凉，我裹紧了衣服，拽了拽前面的小茜，“这样是不是有损道德啊？”

　　“什么道德不道德？寻根问底是我们对知识的最高敬礼！哎，你等等，我看看黎安他们。哼，还算他老实，不然……”小茜轻声说着，露出笑意，“他睡觉的样子真滑稽。”

　　“嘘，小声点，我是觉得他们睡觉不拉窗帘才滑稽呢。”我弓着腰跟在她身后，连自己都觉得滑稽。我这么想要去看看谢燕青和程耀轩昨晚是不是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他们在一起又怎样，不在一起又怎样？知道这些有用吗？

　　“哇！”小茜低呼一声，然后突然蹲下了身子。
　　“怎么了？”
　　小茜指了指窗口，“你自己看吧。”
　　我狐疑地站直身子，这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晨雾凝聚在眼底，水气氤氲，浸湿了睫毛。

　　房间里的程耀轩睡得很香甜，是我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到的香甜。眉眼间的笑意，唇角边的满足，曾以为那是因为有我在他身边，有我在他怀里。因为他每次都把我抱得那么牢实，像宝贝一样搂在心窝，生怕我飞走了。

　　原来，谢燕青也是他的宝贝。
　　阳光依旧裹着晨雾，也泻满一室。只是那个说要陪我一起躺在向日葵上晒太阳的人，此刻却抱着别的女人沐浴着晨光，他把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珍惜的模样，带着满足与幸福，沉浸在两个人不知该多么旖旎美好的梦里。

　　知道他们的关系从来就不简单，他说没有，我就告诉自己说没有，即使明知道他是骗我，也宁愿相信是没有。可是这一刻，大脑突然出现了空白。

　　你醒来好不好？我在这里，你抱着的不是我，你快醒来好不好，告诉我你们没事，告诉我你愿意陪的人是我。

　　双腿早失了站立的力气，顺着墙角滑下，慢慢地坐在地上。响起刚才的画面，窗帘飘动下的满室温馨，我不知道该责怪他们不拉窗帘，还是应该责怪自己大清早无聊。

　　“初蕊。”小茜在旁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回过神来，“什么事？”
　　“我们先回去吧。”

　　一回到房间，小茜就激动得往床上跳，“太刺激了！程总跟谢燕青藏得也忒深了，平时一本正经地，程总还拿你当挡箭牌的……”小茜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然后看了看我，“初蕊，你和程总应该……”

　　“应该什么？你不都说我是挡箭牌吗？为了人家的幸福，必要时我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现在好啦，我这个炮灰也算可以功成身退了。啊，终于做了一件好事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应该庆祝一下。你不知道，每天我夹在他们之间都快累死了。近不得，远不得，两边都得罪不起，唉，我这红娘容易么我？”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小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你和程总？”
　　“你都说了，那是公司的传闻，估计是他们俩私底下闹什么别扭，传出个这么个绯闻来让对方紧张。你也知道的，恋爱嘛，总要第三者来加速发展的。”

　　小茜似乎是相信了，最后敲着脑袋半晌，“那谢燕青昨晚和黄经理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四者呗，两边都一个炮灰。程总本来是借我来气谢燕青，结果谢燕青也找来黄经理，这下好了，程总坐不住了，像他那么霸道的人，那还不把谢秘书手到擒来，然后就什么事也没啦，云开日出了，然后我们这些炮灰就可以华丽丽地谢幕了。”

　　谢幕了，然后在台下看着你们美好。经理，你在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小茜点点头，“可这样太不公平了，难道我们打工的就可以白被他们欺负吗？初蕊，我顶你，你去把他们拆了，真是的，这对……呃，还是留点口德，像他们这样无耻的人。初蕊，你先去把程总抢过来，然后再把他甩了，真是的，这口气我都咽不下去！”

　　“好啦，也没那么严重。也算我做了件好事，你刚才不都说留口德么？我也想要积点德啊。随他们去吧。走，我们吃饭去。”

　　“嗯，我去叫黎安。”

　　我们吃完早餐，准备离开餐厅时，在门口碰到了前来吃早餐的程耀轩和谢燕青，我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他们。
　　“程总早，谢秘书早。”小茜打招呼。
　　“早。”谢燕青一脸阳光灿烂，程耀轩也点点头。

　　“初蕊。”程耀轩叫住我。
　　“经理早，谢秘书早。”我回答完匆匆跟着小茜往外走。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程耀轩悄悄拉住我。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谢谢经理关心。”我抬头，嫣然一笑。
　　趁着程耀轩发愣的时候，我赶紧逃开。

　　我刚才应该叫他“程总”的。
　　抬头看看外面的蓝天，晨风飞扬，清香扑鼻。
　　我就是这么虚伪啊。

　　回去的时候，我没和程耀轩一起，小茜要和黎安缠绵，我一个人坐在大巴车的后面，看着窗外的景色变换。心里只想着一句话，“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