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86、第八十五章 饭局

　　再看看时间，都快二十分钟了，他去哪里了？不会自己先走了吧？
　　给他拨个电话，没人接听。于是想就自己先回去了。

　　乘电梯到楼下，经过大厅时，突然听到程耀轩的声音。
　　“和她没关系。”
　　“我是提醒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黄经理！财务部的黄经理。
　　“公司现在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身为总经理就不知道收敛一点！燕青对你怎样，你比我更清楚。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忍心这样对她？叶初蕊是年轻漂亮，我不否认，但如果……”

　　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从后面过来，大厅无物，我无处躲藏。
　　“我……程经理黄经理好！”
　　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黄经理满脸怒容，程耀轩一脸淡定。
　　我堆满假笑。

　　程耀轩见了我，面不改色，“忙完了？”
　　我点点头。
　　“走吧，送你回去。”

　　“耀轩！”黄经理在后面叫住他。
　　程耀轩回头点头微笑，“我做事，不为任何人。”

　　我注意到程耀轩的用词，“送你回去。”

　　“我送你们回去吧。”黄经理说，“正好顺路。”
　　“不好麻烦黄经理。”我慌忙拒绝。程耀轩既然没有让黄经理知道他住在我那里，那若是黄经理送我们回去，岂不是全都穿帮了？

　　“那就不客气了，”程耀轩打断我，“我也担心这么晚了打不到车。”
　　这程耀轩到底搞什么飞机？

　　车开到小区外面的路上，程耀轩却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反而跟我道别，叫我路上当心。
　　我一个人下车来，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车。这是怎么回事？

　　没那么多时间去想了，还能是怎么回事？程耀轩不希望被黄经理知道他和我住在一起罢了。
　　回到家冲个热水澡，倒头就睡。
　　他家里在装修，他今晚住哪里呢？

　　正有些睡意的时候，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然后旁边多了个人。
　　程耀轩抱着我，“怎么不等我回来？”
　　“我怎么知道你回不回来？”
　　“生气了？”
　　“没有。”
　　“当时你希望我和你一起下车吗？”

　　我被他问得愣住了。的确，一路上我都在担心到家了怎么办？如果程耀轩和我一起下车，那黄经理肯定就知道我们同居的事，那那些谣言更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了。
　　我沉默不作声。

　　“初蕊……”半晌他突然幽幽地这么叫了我一声，然后摩挲着我的后颈。
　　我没有回答他。
　　他放开我起身去洗澡。

　　我想着黄经理那段话。公司这样传言对我固然不好，对他也不见得好啊。可是，那又真的仅仅只是传言吗？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什么清白的关系。

　　程耀轩洗完澡再进来，摸索着。
　　“怎么不开灯？”
　　“怕吵到你，白天累了吧？快睡。”

　　他终于是没有去买一床褥子的，我也没忍心让他那么大个个子天天睡又冷又硬的地板。最后划了个三八线，分床而礼。只是每天醒来时，总能发现自己被他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那种感觉，像是抱着什么最珍贵的宝贝，怕一不留神就飞掉一样。偶尔有这个认知时，我就会忍不住微笑。

　　能这样被他珍视，应该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的。

　　谭怡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往财务部那边去，抱着一摞资料。听到手机响，我忙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初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事？”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我真是服了叶夜了！亏她想得出来。”
　　“什么事？”
　　“董思佳回来了，彻底回来了。”

　　呼吸突然停住。他回来了，彻底回来了。
　　“你知道叶夜……”

　　旁边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出来，我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散落满地的文件，手机也被摔了出去，我慌忙过去捡起来。
　　回头一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西装革履穿着正式，站在面前，脸上的慢慢的不屑加之被撞后的生气。后面跟着另外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以及一脸忧虑焦急的程耀轩，还有由着急转为得意的谢燕青。

　　这真是一副诡异的画面。
　　我赶紧道歉，然后去捡散落的资料。

　　“小姐，你没事吧？”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一只手伸在面前，我抬头一看，不觉一愣。
　　刚才那个骂走路不长眼，骂公司素质低的“革履男”正一脸笑容可掬地向我展示他素质好的一面。

　　程耀轩在他身后，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嗯，没事。”我微笑着点头，赶紧站起来把路让开。

　　“让你把文件送过来的，怎么现在才来？”程耀轩突然上前来，从我手中把文件拿走，然后回头对那个“革履男”赔笑，“对不起，李主任，公司的人不懂事。刚才文件不齐全，您看我们这个项目，可不可以再商量商量？”

　　“哦，哦，好，好。再看看。既然还有文件，我们再考虑考虑。”被称作李主任的人把目光从我身上收回，然后满脸笑容地重新走近会议室。程耀轩等他进去之后，回头示意我跟着一起进来。
　　我只好顶着一头雾水跟进去。

　　李主任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件，然后又看了看谢燕青递过去的文件，最后说，“你们这个投标虽然还有些问题，但是能计划到这样也算很不错了。而且你们公司年轻人素质好，前途无限，”李主任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程耀轩，“好，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希望程经理不要让我们失望。”

　　“谢谢李主任，我们一定会让您百分之百满意！”程耀轩满含笑容地保证。
　　我瞅了瞅他手里拿着的资料。那明明是生产部的一些财务支出单据，陈经理让我拿去交给财务部以做入账报销凭据的，又哪里是他们这里不知所谓的“项目资料”呢？

　　签好合同，李主任回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一下，机械地答道，“叶初蕊，叶子的叶，最初的初，花蕊的蕊。”
　　“叶初蕊？好名字，名字好，人更好啊！”李主任说着莫名其妙地话，然后起身。

　　程耀轩说，“李主任稍等，我想您一定想更多地了解公司，不如我们先带您转转，然后请您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如何？”
　　“嗯，那就不客气了，啊，哈。”李主任笑得欢快。

　　程耀轩翻看了他手里的资料，然后交给谢燕青，反而让我陪着李主任一起参观公司各部门。程耀轩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据说中国人谈生意都离不开酒桌，这可真应了这话了。程耀轩的酒量我是见识过的，这里就两个客人，其他的都是公司经理级别的人，再加上谢燕青，然后附带一个我。

　　座位的顺序也比较尴尬，程耀轩和那个李主任挨着，而我坐在程耀轩右边，谢燕青坐在我的右边，然后再下去才是财务部的黄世坤经理，销售部的杨威经理等。

　　“现在就应该给年轻人多些机会，只有年轻人才是我们的希望啊哈。”李主任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训着话。
　　程耀轩陪笑着，“李主任说的是，我们为年轻人的希望干杯。”

　　为生意的饭局，无聊又无聊。我真搞不懂程耀轩哪根筋不对，为什么要我来参加这样的饭局。但是我注意到李主任那双眼珠是不是在我身上滴溜两转时，我终于明白了个所以然。回头看着程耀轩，他视而不见，反而催促我们向李主任敬酒。

　　我拿起酒杯站起来，巧笑倩兮，说得娇滴滴的，“李主任，初蕊祝您身体健康，步步高升，青春永驻！”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好，叶小姐爽快！”李主任也一饮而尽。

　　饭局结束后，程耀轩遣司机送李主任回去。
　　还算他有良心，我心里恨恨地想。他如果敢让我陪着送李主任回去，看我……
　　看我怎样？反正姑奶奶我也不是好惹的！

　　“回去吧！”
　　“对不起经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生硬地拒绝。
　　“都九点半了，明天再做吧。”
　　“多谢经理关心。今日事，今日毕。况且我今天已经落下很多工作了。”我转身上了电梯。程耀轩也跟着上来。

　　“生气了？”
　　“经理您多心了。能参加公司的应酬是我的荣幸，我很高兴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程耀轩伸手要牵我的手。我向旁边退几步，“对不起经理，请您自重。”

　　程耀轩叹了口气，电梯到九层的时候，我下来。
　　他说，“做完了来找我。”然后关上了电梯门。

　　我恨恨地把电梯门踢了几脚。
　　最好电梯故障，摔死你！

　　回到办公室，根本就没有心情工作。满脑子里都是李主任那油光满面的笑容以及程耀轩视而不见的侧脸。
　　竟然拿我当诱饵来谈项目，亏他想得出来。
　　且不说这做法本身就是不对，这分明就是用“美人计”贿赂政府官员，用不正当手段取得政府项目。好吧，即使这是市场潜规则，即使在必要的时候，在一定适度上也可以用用这些小勾当。可是，可是……

　　思维在此突然卡壳。我到底是在生气他把我用在不正当的手段上，还是生气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别人？或者根本就不是正当不正当的问题，而是我和他的问题。
　　想到这里，心情更糟了。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我默默地进行心里暗示。法兰克福的过去已经过去，即使他现在住在我家，也只是借宿者的身份。可是……
　　啊，我快疯了！
　　哪有简单的借宿者会借宿在你床上的。
　　那他到底当我是什么？

　　算了，不想不想，安静下来，他是公司经理，我是公司职员，公司员工有责任帮助公司获得项目。况且只是应酬一顿饭，并没有什么特别，我应该感激他给我这个机会，要有多大的面子才能以经理的级别和公司客户一起吃饭。对，就是这样，平静，平静，然后好好工作。

　　深吸一口气，我晃动鼠标，准备工作。突然想起白天谭怡打的电话，对了，她说什么来的？董思佳回来了。

　　我忙把手机开机，给谭怡拨过去。
　　“喂，初蕊，下午怎么回事？”
　　“没事，呃，手机没电了，刚充上。”

　　“哦，没事就好。”
　　“你那会跟我说什么的？”

　　“嗯，我想想。哦，是董思佳回来了。我跟你说一声，这下我们不用再为他们担心啦。哎，你知不知道叶夜她用的什么办法？我简直都快崇拜她了。她竟然在她们杂志社的期刊上影射说她自杀，董思佳一看，还不马上回来去看她？”

　　“啊，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叶夜当然没有自杀，她只是利用杂志这个媒介，骗董思佳说她自杀未遂，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这……这是在诡异，但也确实是叶夜干得出来的事。想当初她能在校报上公开向董思佳表白，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她这样把他骗回来了，他就不会走了么？

　　“那董思佳回来看到她没事，岂不是……”
　　“嗨，董思佳看到她没事早就喜出望外了，哪还注意到其他。再凭叶夜那三寸不烂之舌，等董思佳反应过来时，早被说服了。”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是吗？那是顶好的。”
　　“我就是跟你说说，实在是太佩服叶夜了。也亏了是她……”谭怡说着叹了口气。

　　“哎，你怎么样呢？现在在做什么？”停了一下，她转换话题问我。
　　“加班，最近比较忙。”
　　“哦。”

　　闲聊几句，也就挂断了。心情也变好了些。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以前我只要碰到叶夜他们的事情，心情就会变得乱糟糟的，而现在，听到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很幸福，总是由衷地打心眼里高兴，连带着觉得自己也幸福了

　　好像有些明白顾东说的，你幸福，我就幸福。
　　是的，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得到一个所爱的人，而是所爱的人一生没有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