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54、第五十三章 小荞来访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当意识有些清醒时，窗外的阳光已经给窗帘滚上了美丽晕光。看看时间，才九点多，想再睡会，依旧睡不着。

　　头脑很混乱，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本来我是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再去想的，就当是自己失忆了。可是却似乎隐隐觉得，这样也不好，还是应该想些什么的。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电话是Karl打来的。
　　Karl在那边似乎很兴奋，“初蕊，你起来了吗？我带你出去玩。我们去Weimarer，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天我们看到的Goethe和Schiller，有他们俩在一起的塑像的Weimarer。”

　　Karl咬字的调感染了我，我心里笑这么一个复杂的修饰他该是预练了多少遍才说的流利清楚的。但Karl这个电话也提醒了我，今天和昨天，我们之间已经有不同了。这让我的心情又突然变得糟糕起来，我还没有那个心理准备去以女朋友甚至未婚妻的身份来面对他。

　　“对不起，昨晚太累了，今天想休息。”我找借口拒绝，但也确实是事实。
　　“哦。”Karl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失望。我突然又觉得很有犯罪感，于是补充一句，“下次吧，下次再带我去。”
　　“嗯，好。你好好休息。”Karl又恢复了活泼的语调。

　　握着手机，我心里念着，这是一个刚刚承诺要娶我的男人，一个我刚刚承诺要嫁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生疏虚幻？

　　挂断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该起来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赖着逃避。我心里琢磨着一会看到程耀轩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好。昨晚，我也跟他发火了吧？其实我没有想那么激动的，我原本是想好好跟他商量，我会好好学德语，我不会离开公司，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为公司服务而已，他没必要那么反对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又说到私事上去了。

　　但是他也没道理发那么大火呀。就算我要辞职离开公司，就算我是利用了他给我的机会，他心里看不起我，轻视我，也无所谓了，大不了炒了我，日后不见也就算了，出出气也就行了，为什么发那么大火？从来没见他发那么大火过。

　　昨晚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势利，拜金，有心计，城府深，崇洋媚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可是……
　　“我有过的，你说的，我都有过。”
　　程耀轩伤感的话语又响在耳边，他也曾经这么伤心痛苦过？是的，他也有他的初恋，那个不告而别的女朋友，方晴萱，她现在不爱他了？

　　我坐起来，想着昨晚，他是抱着我说这些话的。他的体温很凉，但却是一个安全温度。他又说到我有朋友过来。到底谁要过来？上次他也这么说，为什么昨晚旧事重提时却截然不同的感觉？上次他似乎还是有些期待的样子，而这次，我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个朋友，会对我造成影响么？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直接说清楚呢？我的朋友，他又认识谁？

　　思绪被下面的敲门声打断，我没理。但那敲门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轰隆轰隆的，似乎一直没人去开门。
　　我慌忙换上衣服出去。
　　客厅已经有人进来了，是小荞。她抬头看见我，“你在呀？轩哥呢？他怎么都不给我开门，还以为你们又出去了呢。幸好我有备用钥匙。”

　　我下楼来问她什么事，她说，“找轩哥喽，他还没起来？”
　　“应该是吧。”
　　“应该是？”小荞似乎对我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自己上楼了，“我去叫他。”

　　我看着小荞上楼梯，然后自己去洗漱，进洗手间时我回头瞅了她一眼，她进了我的房间。
　　“哎，那是我的房间。”我提醒她。
　　小荞回头看了我一眼，“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我房里也没什么东西。

　　“轩哥怎么不在？”小荞拉着门框问我。
　　我指了指隔壁的房间，“他的房间是那个。”

　　小荞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又蹬蹬蹬地跑上楼去了。
　　“他不在。” 小荞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可能已经出去了吧。我昨晚睡得晚，刚醒。”

　　小荞下楼来，滴溜溜的眼神打量我一番后，然后说，“那我走了。”
　　我看着她走向大门，结果她在出门前一刻又停下来了，“我还是坐一会吧，正好我也想和你聊聊。”

　　“初蕊姐，你……”小荞似乎很难启齿地在心里打着问题稿。
　　“嗯？”
　　小荞想了想，说，“你知不知道你很漂亮？”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我是在想，小荞是不是在嘲笑我？我现在怎么可能漂亮得起来？昨晚哭闹一番，睡眠又不好，怎么可能漂亮，小荞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知道吧。你很奇怪。”小荞说，“一般稍微漂亮一点的女孩都会觉得自己很漂亮的，更别说真正漂亮的女孩了。”
　　我等着小荞继续说下去。
　　“你很漂亮，当然，今天除外，你昨晚肯定没睡好，一会再说这个。哦，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你很漂亮，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不知道自己漂亮。你一点漂亮女孩的傲气或是娇气都没有。你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小荞这番话夸得我心里倒还受用，本来我是没必要回答她的问题的，可是如果不回答，那岂不是无视她的关心，反而表现的高傲不礼貌了。于是我说，“没有。”

　　小荞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回答，继续问，“因为爱情？”
　　我抬头看一眼她，她的眼神很真诚，也很犀利，不像是平时有程耀轩在场时的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不过她似乎并不需要应付，因为没等我回答，她又自顾自说下去了，“以我专业的眼光来看，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会有别的什么可能。其实轩哥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身边有女人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和他……”我正想要解释一下，又被小荞后面的话给堵回来了。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了。从舒菡姐，燕青姐，还有晴萱姐，现在是你，反正我都见过了。”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我终于在她的连珠子弹中找到一个空隙插话，尽量把音调放得平和，听起来不是责问的语气。
　　“听不出来吗？”小荞突然笑了，“我说你没有意识到吧，我就是想说你漂亮啊！”

　　这次我是明白小荞的意思了。她说我漂亮，说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漂亮，其实是在说，程耀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漂亮，而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想通这一点，我心里对小荞原本的好感打了折。这么一个青春活泼的女孩，为何也要语意如此含沙射影，不予人好过？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程经理……”
　　“我才没有误会呢。”小荞撒娇的语气又让我觉得刚才心里责怪她都是一种罪过，“你睡在轩哥的房里，你能跟我说你们只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算了，我都说了我不计较了，你也用不着跟我解释。我从小就认识轩哥，很早很早我就说要嫁给他，他也答应娶我了，我才不在乎你们呢。”

　　小荞说着说着就会有意无意露出一点孩子气，我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昨晚你们吵架了？”她问。
　　我心一惊，她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我是说了吗？你昨晚睡得不好，而且，你们昨晚不是分房睡吗？”
　　我更诧异了，“我们一直就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你睡在他房里？”小荞说
　　“那是他的房间？”我很好奇，“刚过来时，他告诉我我睡那个房间的，我也不知道……”
　　“哦，这样。”小荞又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是认为我确实是没撒谎了，才让步说出这几个字。

　　“那你昨天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昨晚？我想想昨晚，确实是有些反常，正常的程耀轩不管怎样，应该都不会那么粗暴地对待别人，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昨天打完网球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今天原本是想过来看看的。”
　　小荞终于说出来意了。
　　“他怎么了？”

　　“不知道。”小荞似乎很泄气地说，“昨天打完球出来时，他本来好好地，脸色就突然变了，然后拼命追着一个车跑。可惜没跑几步就没力气了，坐在地上那个沮丧劲儿，半天不跟我说话。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车被别人偷了呢。”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没说吗？”
　　“没，他什么都没说，从那会就一直没说话，路上还差点跟人撞车，吓死我了。回来我叫他一起去吃饭他也不去，以前都是在我们家吃饭的。所以我才过来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不过以我专业的眼光分析，既然不是追车，那就一定是车里的人了，所以，我肯定他是看到什么人了，而且那个人一定不同寻常。”

　　小荞边说着眯起眼睛抿着嘴，一副成竹在胸的得意样子。她已经第二次提到说以她专业的眼光分析，她的专业是什么，她似乎很自豪的样子。
　　“你学什么专业？”

　　“想知道？”小荞问。我点点头。
　　“哼，不告诉你。”小荞故意拉长语调，得意地把头偏到一边。

　　“那他到底看到谁了？”
　　“我又不是神仙。”小荞顿时又沮丧起来了。

　　我心里猜测着他可能会是看到谁了。方晴萱？应该不可能。别的人？我也不认识了。于是放弃了无聊的猜测。

　　“你刚才说在我之前还有几个什么什么姐姐的，她们……是谁？”潜意识的八卦让我不禁对程耀轩产生了好奇心，直觉告诉我，小荞会告诉我很多程耀轩不可能告诉我的事。

　　“吃醋了吧？刚才还想跟我证明你们之间是普通的关系的，哼。”小荞把“普通”二字重音强调，我把眼睛看向别处，装作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