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50、第四十九章 风景

　　什么叫就当是你不对？本来就是你不对！
　　我心里恨恨不平，却也懒得再与他多说。

　　程耀轩在对面说，“近期会有朋友来看你。”
　　你朋友为什么要来看我？莫名其妙。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补充说，“你的朋友。”

　　我更加诧异了，我根本就没有朋友在德国，又怎么会有朋友来看我。更何况，即使是有朋友来看我，怎么连我都不知道，你反倒知道？
　　我低下头没理他。

　　“不信？”他问。
　　我重新抬起头，“我这边没朋友。”

　　“不信算了，”程耀轩说，“要不要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近期有朋友来，你输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没有朋友来，就算我输了，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

　　这有必要打赌么？再说了，这朋友应该怎么定义？
　　“来看你的人算不算朋友，由你来决定。怎么样？”程耀轩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不依不饶似乎真想和我打这个赌。我想想，也就答应了。

　　去洗手间洗洗脸，补了补妆，然后确定没有痕迹了，我去Karl的办公室找他。
　　Karl对我的到来当然很意外。他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我说没有，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

　　Karl正在忙，我也不好多跟他说什么，于是约好中午一起去吃饭，然后就走了。
　　程耀轩叫我去吃饭，我说，“不用了，和Karl约好了。”

　　程耀轩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我半晌，然后冷笑一下，出去了。他这笑声，让我脊背直发凉。

　　Karl问我要不要去吃中餐，我说，“不用了，在德国当然要吃正宗的德国菜了。”
　　Karl于是很高兴地帮我去窗口排队，我也站在他旁边陪他一起排队。回头看到餐厅一角的特别餐厅里，程耀轩和张明翔蒂娜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认为我本来就应该在这外面和普通员工一起吃饭，而不应该是和程耀轩在一起的。

　　Karl递给我一个餐盘，然后带着我去找座位。
　　他问，“初蕊，你有事吗？”
　　他叫我“初蕊”的时候，发音依旧不准，但说得却顺溜多了，不再像是初学说话的小孩的舌音。

　　“嗯，来检查你的汉语学得怎么样了。”我说。
　　Karl笑着说，“结果是什么？”
　　“有进步，没有偷懒。”

　　“初蕊为什么不和程经理一起吃饭？”Karl问。
　　“程经理有事和张经理商量，我要和你们多接触，了解你们的工作情况，看公司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嗯，有什么意见尽管跟我说。”

　　“工作上的事？”Karl似乎有些失望，“怎么你们喜欢把工作放在吃饭的时候谈呢？”
　　“呃，顺便的，吃饭当然还是吃饭了，顺便闲聊聊工作。”我把谎话扯回去。

　　“Karl你今年多少岁？”我问。
　　“再过两个星期二十五岁。”Karl很高兴地说。原本我还害怕这么直接问人年龄会不会是什么禁忌，看到他的表情，总算放心了。二十五岁，这么年轻就当上部门经理？我心里赞叹。但当然不能说出口，于是问，“那Karl工作多少年了？”

　　“大约五年。但在这个公司才一年多。”
　　这不用说，这个公司是去年才开的，你如果呆过了两年那才叫奇怪呢。
　　“Karl二十岁就参加工作了？”
　　“嗯，毕业就工作了。在大学的时候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中国学过一个学期。”Karl说起这个似乎很高兴，“可惜那次没好好学习汉语。”

　　“没关系，Karl的汉语现在不是也很好么？”
　　“还差很多。初蕊，你还会教我学多久？”
　　“嗯，只要Karl想学多久，我就教多久。就怕到时候Karl的汉语比我好了，我没法教了。”
　　“那太好了，一定要把我的汉语教到比你的还好。”Karl说。

　　我想他是没有听懂我的话，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
　　“Karl，我想学德语，你能不能教我？”绕了个圈，我总算抖出我的目的了。

　　“叶小姐要学德语。Karl，麻烦你了。”程耀轩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我抬头一看，程耀轩他们已经吃完从这儿走过，于是赶紧站起身来。
　　大哥，这又不是出门的方向，你来凑什么热闹？我心里抱怨。不过看在他也好心帮我“求师”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Karl站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阵，程耀轩也用德语回答他，拍拍他肩膀，然后和张明翔蒂娜离开了。

　　下午茶的时候，Karl问我有没有四处逛逛。我说没有，因为程经理就在这里长大，他不稀罕逛，我自然也不能要求去哪玩，自己出门又担心走丢。
　　Karl说，“那我当你的向导吧。在德国，英语用的也很普遍，如果要问路买东西，说英语都能管用。”

　　下午在MSN上遇到齐丹，她问我，“外国的月亮圆不圆？”
　　我说，“圆。”

　　“帅哥帅不帅？”
　　我说，“帅。”

　　“美女美不美？”
　　我说，“美。”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比我还是差了一截。”

　　齐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说，“什么时候带个蓝眼帅哥回来？”
　　“如果现在可以回去，现在就可以带一个了。”

　　原以为她要大惊小怪审问我一番，结果她却半晌没有回应，最后她说，“初蕊，你要好好的，认真地生活。”
　　“嗯，我们都要好好地，认真地生活。”我说。
　　然后我又收到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一个传情动漫。

　　一个男孩戴着帽子，一起站在一条起跑线上，前面是一个桌子放着一盘苹果，然后“嘭”的一声爆炸，屏幕跳出两个字，“加油！”于是小男孩发足拼命地跑，跑啊跑，结果却只在原地转啊转。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左脚把右脚的鞋带踩到了，可他竟然没发觉，还不停地在那里做着迈步跑的姿势，两只手臂依旧像模像样地摆动着，画面上的加油也不停地闪着，桌上的苹果咧着嘴笑得脸红彤彤的……

　　我在屏幕面前也笑得乐呵呵的。惹得程耀轩频频抬头。

　　我坐在床上，抱着电脑跟着上面的发音，一句一句地学。
　　听到敲门声，我忙放下电脑去开门。程耀轩站在门口，“你在做什么？下去吃点点心。”

　　“不了，我在学德语。”
　　“你学德语做什么？”
　　“嗯……读了，经理，公司人员可不可以流动，就是说，在总公司可不可以调到德国分部这边工作？”

　　“你想留在这边工作？”
　　“不是，就是好奇想知道，问问，问问。”
　　“想调过来可以写申请，不过，能不能通过就另当别论了。若是你，嗯……还是别想了。”程耀轩摇摇头。

　　“为什么？”
　　“想想你的工作性质和工作内容，你的德语若是不到C级水平，把你调过来干什么？嫁人啊？”前半句话倒是挺有道理，后面……哼，要你管！

　　“我会去考。”我说，“我考到那个级别，是不是就可以了。”
　　“再说吧，下去吃点点心。”
　　“不用了，我减肥。”

　　程耀轩再没对我做出什么无理的举动，我们的关系自然正常。作为一个老板，程耀轩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老板。那天发生的事，我忘了，程耀轩自然也忘了。

　　我的工作依旧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他给的那堆材料我也大概看了，但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用。他自己也没什么事，三天两头就是翘着二郎腿在对面喝茶看报纸，有时候甚至旷工去和朋友约会。哼，这就是老板和下属之间的不同，他约会叫会客，而我呢？依旧得坐在办公室里，学德语。

　　Karl是个好老师，他会陪我练习，带我逛街，下午茶的时候，我们一起聊天，他说汉语，我半汉半德，他更听不懂了，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笑话，很开心，很轻松。

　　走在恺撒大街上，我仰头看着两旁的高楼，听着Karl手舞足蹈地比划解释。他的汉语水平平常对话足够，但要做起这导游讲解来，确实还差得远了。我想起初到法兰克福时，坐车经过这条大街时，程耀轩的讲解。

　　要有多大的勇气与毅力，才能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这样一个全新的城市。若是他，应该能解释得很好吧。Karl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也许反而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呢。

　　我拿着相机四周拍照，大楼，橱窗，街边的咖啡亭，还有路面的长椅，甚至地面上走路的脚。当然还有来来去去少不了的宝马与奔驰。更多的时候，这些画面都是以树木或是绿地为衬托为背景。因为无论多么现代化的钢筋水泥，都掩盖不了这里自然地气息，树木绿地到处都是。

　　在一个街边花园，看到一个塑像，我跑过去看看下面的介绍，原来是歌德。Karl见我对这感兴趣，又介绍说，“那边还有Schiller。”然后他拉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条件反射般地把手抽出，他回头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我把镜头对准席勒，“怎么会有他们两个人的雕塑呢？”
　　“Weimaraner有他们在一起的雕塑，手牵着手，像这样。”Karl说着又拉着我的手做示范。

　　“weimaraner？”我不着痕迹地把手从他手心轻轻抽出，继续对焦，别扭地重复着这个地名，“是哪里？”
　　“呃……就是……就是Weimaraner。”Karl解释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我想知道的答案，“就是德国的一个城市。”

　　“哦。”我点点头，然后拉起Karl的手，“去那边歇会吧。”
　　Karl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低下头，然后手被Karl握紧，“好。”

　　这一次，我没有把手抽出来。
　　Karl见我把举着相机不停地对焦，于是问我，“你想照什么？”
　　“照最美的风景。”

　　然后镜头对准前面小路上一对遛狗的情侣，看着他们耳鬓厮磨，窃窃低语，不时的笑容飞面。Karl拿过我的相机说，“我帮你找最美的风景。”
　　然后他把镜头对准我， “你不就是这里最美的风景么？”
　　“咔嚓”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