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48、第四十七章 宾馆

　　那一片蔚蓝和金黄相接的地方，原本很不相容的两种颜色，在那尽头却融合得极为自然谐洽。

　　回到家，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女孩朝我们挥手，然后大步跑过来。她跑得如此慌张，以至于短短的距离，脸上便现出了兴奋的红晕。黑发黑眼黄皮肤，长得很俊俏，青春活泼，动力十足。我自然而然对她产生了好感。

　　“轩哥。”女孩很兴奋地叫着。
　　程耀轩放下手里的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怎么回来了？”
　　“妈妈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找你了，可是我昨天过来时你们不在，我猜你肯定是去出去玩了。明翔哥，蒂娜姐。”女孩回答了程耀轩的话后，又回头和张明翔蒂娜打招呼。看来都早熟识了，“轩哥你真过分，回来也不告诉我，出去玩也不带我去。”

　　“没告诉你你不也还是知道了。”程耀轩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蒂娜把车开进院子。张明翔说，“算了，你有小客人到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说着上车和蒂娜离开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女孩，应该就是丁小荞了，程耀轩嘴里的那个小妹妹，那个小他八岁的小妹妹。

　　小荞转换频道，跟程耀轩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程耀轩笑着打断她说，“你要练习德语应该在学校找你的德国同学多练习，在我这里还是说汉语吧。”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德语进步了没有嘛。”

　　“是，有进步了，而且进步不小呢。”
　　“那你给我什么奖励？”
　　“嗯……这个得让我先好好想想。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人。哎，初蕊”程耀轩招呼我过来，“这是你初蕊姐姐，初蕊，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荞。”

　　“你好。”我跟她打招呼，“我叫叶初蕊。”
　　小荞并没有应我，而是侧着头一直盯着我看。从一开始她就有意没意没正眼看过我，这会这么盯着我看，饶是我自觉一向落落大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轩哥，你又换女朋友了？”半晌，她突然回头问程耀轩。
　　程耀轩似乎有些尴尬，轻轻敲了敲小荞的头，“什么叫……”
　　“不是，我是经理的助理，一起出差过来的。”我赶紧解释。
　　“哦，你好。”小荞说，“我是轩哥的妹妹，你叫我小荞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者以一种女人的敏感，小荞对我并无好感，她一出口就意在提醒我自重身份，而强调她和程耀轩关系特殊。呵呵，这个小女孩，小心思。我心里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好笑。她果然是喜欢程耀轩的。想想她刚才问的，“你又换女朋友了？”看来程耀轩带回家的女朋友不少啊。我心里顿时又对程耀轩嗤之以鼻。

　　“你好。”我再次跟她招呼一声，“经理你们先聊，我先上去收拾东西。”
　　回头看着他们俩在客厅聊天，小荞脸上始终是热烈的笑容，神采飞扬。这是一个青春活泼的女孩，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年轻。我心生感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很老了。
　　但我突然想起来，程耀轩说过，她是和我同岁的。这个想法如惊雷一般撼醒我，同岁，同岁，既然同岁，为何如此大的差别。看她，如同朝阳初升，而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日薄西山。身未老，心已衰，哀莫大于此。

　　打开电脑，看看时间，还不到11点，算算时差，北京现在正属于万籁俱寂的时候，估计也找不到人。于是我给谭怡发了封邮件，告诉她我的银行卡的卡号和密码，让她把我里面新发的工资先转账到她卡里，然后我告诉她，叶夜她们需要，就给他们，但不要说是我的。

　　写好邮件，检查几遍，确认不着痕迹了，然后按下发送。也许谭怡会认为我是听了她说的，所以心疼叶夜，也许我真的是心疼叶夜。可是，我更担心董思佳。如果他的腿因为缺钱而误了治疗，我想象不到后果，我也想象不出来不能再打篮球，不能再站在舞台上的董思佳会是什么样子。

　　发呆半晌，程耀轩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我问他小荞是不是回去了。他说，“一会还会再过来，说去搬行李，晚上非要在这边睡觉。嗨，她能有什么行李。八成是回去找人请假去了。这小女孩，打小就爱粘着我，真拿她没办法。”

　　我看着程耀轩满嘴宠溺的语气，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小荞明明是喜欢他，他看不出来么？等等，小荞晚上过来睡觉？
　　“对了，经理，前天跟您说的可以去外面住宾馆的事……”
　　“你今天就想去？”
　　“嗯，正好也给小荞让出地方。”

　　程耀轩点点头，“唔，那就去吧。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行吗？”
　　“现在？嗯，行。”
　　程耀轩答应得很痛快，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上当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上当了。

　　我看着酒店公告牌上的价格表，寻找着标准间的价位。程耀轩和接待员聊着，接待员递给他一张单子，我正要掏钱，程耀轩按住我的手，递过去一张卡。
　　“哪有让女士掏钱的道理？”

　　我想想，把钱包收起来。本来是觉得又给他添麻烦不好意思，想自己先垫钱，回去再向公司报销的，现在看来，还是不需要了。既然他乐意，我也就欣然接受了。

　　房门打开，优雅的环境，舒适的配置，竟然还有客厅沙发，里间才是卧房，摆着大大的一张双人床，看着就很舒服。我有些奇怪，这……是标准间么？
　　程耀轩接了个电话回头对我说，“你先歇会吧。我回去一趟。这是钥匙和门卡，收好别丢了。闲了可以出去走走，不过别走远了。”

　　程耀轩走后我摊成一个大字，轻松地扑倒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难得自在的空气。终于摆脱程耀轩这个噩梦了。昨晚睡得不好，正好补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暗下来了。梳洗一翻，想出去找点吃的，在附近一家超市买了点吃的，然后边走边吃地又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反正也是看不懂，就听听声音也是不错的。在镜子前面端详良久，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最美的笑容。我本来就年轻，我本来就应该朝气蓬勃，我本来就该过得快乐！生活本来就应该是充满阳光的。

　　然后我给Karl打了个电话。
　　Karl接到我电话似乎很高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他聊聊天，随便问问他周末都干什么。他说正在看电视，我说，好巧，我也在看电视，不过什么都看不懂。
　　然后Karl问我在看什么台，他讲给我听。
　　瞎聊一阵，然后也就挂了。

　　磨磨蹭蹭地洗完澡，离睡觉的时间也还早。不知道干什么，于是躺在望着天花板发呆。想到北京我自己那个小屋里的天花板。如果可以把天花板搬过来就好了。算了，还是留在北京比较好。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敲门声，有些奇怪，怎么还会有人找我。以为会是酒店的小茶房，结果打开来一看，门口站的竟然是程耀轩。
　　我迷糊的大脑突然惊醒，“经理，有什么事吗？”

　　程耀轩换上拖鞋，把外套挂在一边，然后倒在沙发上，“事都忙完啦。终于把小荞送回学校了。嗨，还是孔夫子说的对，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他边说着边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猜测着这里的“女人”和“小人”都是如何指代的，他却突然又起来说，“我去洗个澡。”

　　他大晚上了还过来本来就很奇怪了，竟然还要在这里洗澡。不过我也不好阻拦他，也随便他了。于是拿起桌上的书随便翻翻。

　　“你吃晚饭了吗？”程耀轩出来的时候问我。
　　“嗯，吃了。在外面超市买的。”
　　“不错，还会去超市买东西了。”程耀轩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着，“哎，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只是被他的衣着吓到了。宾馆准备了两套浴袍，其中一套我穿着，而另一套，正穿在程耀轩身上。
　　程耀轩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看了看自己，“这浴袍有问题吗？”

　　我收回视线，“没有。我是想，经理，您……呃，我是说小荞不是说今晚住您家里的吗？”
　　“她就是瞎闹，她是周末放假回来，明天还要去上课。我送她回学校了。”

　　“经理，我觉得小荞不仅仅是喜欢粘着你吧。”
　　“你说到哪里去了？小荞小我八岁，怎么……”程耀轩话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换了个语气，“哎，过来坐。”

　　“这里就行了。”我往沙发里面挪了挪。
　　“你确定？”程耀轩嘴角突然泛起笑容，“那我先睡了。”说着往床上一躺，真的睡了。
　　“哎，”我看他躺在我床上，心里急了，忙走过去，“经理，您不……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耀轩一把拉了过去，然后他一翻身压在我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又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程耀轩笑着说，“是你自己说要出来住酒店的，别怪我了。”

　　“我……”我挣扎着呼吸，“我不是……”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全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卡在了嘴里。
　　他的力气很大，我拼命的挣扎，却只换来他更大的动作。我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他，我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完全被动的局面。这里是宾馆，我是和他一起进来的，甚至我还要抢着付过钱……

　　顾东告诉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肖肖提醒过我，要好好保护自己。可是我却在这里，亲手把自己送给了老板，犯了一个从一开始我就告诫过自己，绝对不能沾边的错。在我想去摆脱过去的痛苦，在我想去追寻新的幸福的时候，再一次让自己陷入了万丈深渊。以后他们会怎么看我，同事同学朋友，他们都会怎么看我？还有我自己，我还有没有另外的勇气，再次认可自己，再次找回那个青春阳光的叶初蕊。

　　万般都是命中定，半点不由人心想。也许，我真的早已没有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