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46、第四十五章 打不过，跑！

　　我快受不住了，程耀轩这个败类，我想把所有的脏话粗话都拿来骂他！可是终究一句话也骂不出来。我从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一个人，可是偏偏程耀轩作为我的上司我的衣食父母，再加上眼看着快发工资了，我万不能得罪他。唉，该怎么办好？

　　郭靖有个师傅叫南希仁，南希仁有一句至理名言，“打不过，跑！”
　　当年我看《射雕英雄传》时，对这位在自诩大侠的江南七怪中排行第四，担任郭靖之启蒙恩师的人，却在郭靖回中原时说出这么一句教育徒儿的名言警句，看到这我对他本来不好的印象再次折扣。打不过就跑，岂是大侠君子之风？输了就落荒而逃，从来不是我的作风。我自幼自视甚高，如果打不过，那一定会努力努力，直到打得过为止。

　　可是，在遇到董思佳后，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即使你再努力也还是做不到的。当年不肯放弃，直到头破血流了也不肯跑，撑到现在，又得到了什么结果？
　　所以这次对于程耀轩，我很聪明地拾起了当年不屑一顾的方案。打不过，跑。可是跑也是一门艺术，要跑也得跑得漂亮，当然更重要的是，必须要能成功地跑掉。就像我对董思佳，这么多年，一直都跑不掉一样。

　　“经理，一般公司出差住宾馆的费用是不是可以报销？”我问这句话的时候，程耀轩正在超市的货架上选购着火腿。
　　“你看这个口味怎么样？哦，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是当然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到出差还自费，那公司谁还会愿意出差？”

　　“就这个吧。”我把火腿扔到购物车里，“那我们这次出差呢？”
　　“我好像没让你交房租吧？”程耀轩推着车子往前走，我顺手从旁边的货架上取下盒牛奶放进购物车。

　　“没有没有，经理您这么大方，怎么会这么小气呢？我是想问，出差时的宾馆是公司订的，还是出差人员自己订？”
　　“一般是员工自己订，不过也要在公司给的标准范围内，不同的级别可选订的范围不同。你问这个做什么？哎，再转转，看有没有漏掉的。”

　　“那如果是我可以订什么样的房间？”
　　“你？标准间吧。你总问这个干什么？赶紧选明天要吃的东西！”
　　“嗯，应该都买齐了吧。蒂娜说我们就随便带点就可以了，具体的东西他们负责。哎，经理，我想……”

　　“想吃什么随便拿。”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我们出差不住宾馆？”
　　“我家在这边为什么还住宾馆？嗯，你想去住宾馆？”
　　“嗯，我……我想……我从来没出差住过宾馆，想体验一下住宾馆的感觉。”我实在是不敢告诉跟他直说我是觉得不想跟他住一起太危险。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如果直说了，老板找不到台阶下，自然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这样啊……”程耀轩似乎实在冥思苦想什么，随即高兴地说，“那就去吧！”

　　嗯？我倒愣住了，这么多天的准备，准备所有装备时机措辞，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突发问题我都有考虑了，连应对方式都早打算好了就是要和他周旋到底的，怎么……就这么简单？我顿时产生一种千斤重的力量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经理……”
　　“嗯？还有什么事？哦，多拿几颗榛仁的。”
　　“您真的同意了？”
　　“你不希望我同意？那就……”
　　“不不不，同意好，当然同意好了。我是怕这样会给公司又增加一笔开支。”
　　“员工的意见有道理当然要采纳。再说你都这么体贴地为公司考虑了，我怎么会反对呢？”

　　程耀轩说得真的很温柔体贴很通情达理很善解人意很和蔼可亲，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深深自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不好明说，只好说一声，“谢谢经理。”
　　这么多天，只有这一句，我是从心底由衷地发出来的。

　　天时地利人和，多重要！
　　选在去郊游野炊的前晚跟他提这事，老板高兴，什么都好商量；在超市这种最不正式化的环境里随意跟他谈工作相关的事，他自然啊少了防范心理，什么都好解决；最后的最后，即使他生气不同意，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给我难堪，顶多回头我装作是开玩笑地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再想别的办法。
　　现在主要矛盾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都好办了。

　　“经理，我来我来！”我抢过程耀轩的购物车，“我来推车。”
　　程耀轩笑了笑，把购物车让给我，然后指指收银台，于是我乐颠乐颠地往收银台推去。只要他同意我搬出去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全身心服从，绝对不阳奉阴违，绝对表里如一。

　　大概是我太过明显的笑容引起了程耀轩的注意，他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经理，我的脸……有问题吗？”
　　“不是脸，是脑子，我是觉得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一直在笑。”
　　“有吗？”我揉揉脸颊，试图活动一下肌肉，“嗯，因为明天郊游，很高兴！”

　　程耀轩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指我身后，“付钱。”
　　我慌忙去掏钱，然后很尴尬地回头看着他，然后接过他手里的卡递给收银员。

　　我更加惭愧了，吃他的用他的，还向他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于是东西买好了我帮他抢着拎，一路摇晃蹒跚地跑到车前帮他开门，然后他递给我十块钱，“看你今天表现不错，赏你小费。”

　　“不用不用，能为经理服务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要小费呢？经理您这样说……”
　　“不要算了。”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把钱收回去了。真是的，我又没说不要，这是谦虚礼让好不好？不过既然他都已经收回去了，于是我也装大方，补充一句，“这样才对嘛，下属为老板服务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要小费呢。”

　　程耀轩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而且还有点……阴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甩甩头，要相信我们经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回到家，一番收拾之后，程耀轩又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看不懂电视，只好在一边坐着。
　　“叶初蕊。”程耀轩叫我。
　　“是，经理。”
　　“你坐着干什么？”
　　“啊？那我……”我慌忙站起身。

　　程耀轩皱了皱眉头，打量我一番，“你……没事吧？”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没事做饭去啊，坐在那里干什么？怎么一高兴起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程耀轩十分不满地抱怨完毕后又回过头去看电视。
　　想看到方晴萱就直接去找人家好了，天天在这里看财经新闻，难道她就一定会出来啊？我心里想着。

　　经理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也应该帮他点什么？虽然没看到方晴萱确实名花有主，可是看程耀轩这样对她，为什么两个人久别重逢不能重叙旧好，既然程耀轩没变，那变的自然是方小姐了。可是……
　　程经理这个人平时虽然看起来比较大男人，可是，碰到爱情也还是不好说出口吧。哼，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就由我来为你们当一次媒吧。

　　我一边高兴地计划着，一边想着做什么好吃的来报答程耀轩。

　　我满意地看着桌上的成果，这么多天，也就今天还能看的过眼了。
　　程耀轩关了电视过来餐厅，看着我满意地笑了。
　　“不错啊，今天相当丰盛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下咽。”

　　我不着痕迹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心里确实也暗暗捏了一把汗。想起前几天的晚餐，到最后程耀轩都不敢下筷子了，我是在是有些汗颜。
　　于是这次选了绝对不会把味道弄错的菜。

　　“这牛肉酱味道不错。”程耀轩舀一勺土豆泥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个千岛酱味道也挺好。”他又舀了一勺玉米，给出这个评价。
　　“嗯，这个……不错。”
　　听到这里我终于笑了，这是我炖的芒果西米捞，作为餐后甜点的。今天下午在网上闲逛时看到的做法。

　　“有进步！而且，做的很聪明。”程耀轩说，“如果这个……也能吃的话，我会考虑把你的试用期缩短。”
　　“那您尝尝看。”虽说我做饭不是为了讨他欢心，可是，如果有人对自己的作品肯定，那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老实说，我不敢尝。”
　　“我这次很注意了，没让它糊，而且煎的时间也够。”煎猪排已经做失败好多次了，每次要么就是生的起锅，要么就是糊了不能吃，可是我实在是也不会做别的了。

　　“嗯，熟了。”程耀轩说。
　　于是在郊游的前一晚，我为程耀轩做了这么一次成功用心的晚饭，估计这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对了经理，明天去玩，我们要不要也叫上方小姐？”
　　“她回国了。”

　　一句话把我的红娘梦惊落一地，无从拾起。

　　第二天下午蒂娜他们过来和我们会合，然后我们一起驾车沿着美因河往郊外去。
　　来法兰克福都快一个月了，却一直没有好好游览观光一番。虽然早知她的美，但一直仅限于美因河这一段和公司附近的市中心那一片，并没有更好地去看看郊外的风景。

　　天空的云很重，窗外晕着雾气，公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看着美因河对岸的夹岸绿树里隐着的忽隐忽现的城楼，欧式的风格，古堡式的风格，看着让人情不自禁心情变得好起来，车窗都仿佛镶上了一圈绿边，在那凝满绿意的风丝中带着香气飞翔。

　　城市越来越远，周围的小车轿车也渐渐变少，路上渐渐被一些农用收割机和拖拉机代替，隐约远处的绿色似乎变得连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