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两个人的旅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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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过头去看窗外的云涛翻滚，渐渐看出神来。程耀轩突然凑过头来，指指窗外，说，“看上面。”
我条件性地抬起头，然后突然像触电一般惊呆了，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那一片纯蓝无际的蓝，没有任何杂色，延伸到视野尽头与一片白色相接。下面是一片翻滚的怒涛，真正的云海。我想象着在那云海里遨游，在那蓝天下飞翔，那该是如何的自由自在。
“记不记得有个词叫‘天外有天’？”程耀轩突然凑近我耳边问。
“天外有天”？这个词也需要记得？我不禁哼一声嗤笑，“经理，我是中文系毕业的。”
程耀轩说，“我以为，你忘了这个词呢。”
我被他深奥的语气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就又回过身去坐好，拿起桌上的报纸开始看。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怀疑刚才在我耳边说话的是否真的是他。
机舱的温度开始变冷，初时看到那蓝天云海的激动也渐渐逝去，漫长的旅途让我开始觉得无聊，再加上昨晚糟糕的睡眠，很快我就受不了周公的呼唤，开始进入了梦乡。最后一个念头，我想，不知道德国的周公，和中国的周公是不是同一个呢？
也许是同一个，也许不是同一个。
空调调得太低了，好冷，幸好盖被子了。我裹紧被子继续睡。咦，被子好像变薄了。没关系，暖和就行了，明天还要去上班……不对，明天好像经理说要出差，啊，不对！
我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程耀轩闲淡的笑容。
然后闲淡的笑容微启嘴唇，“醒了？”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看了看我背上裹着的“被子”，好几处已经被我抓出了褶皱。我慌忙脱下来，“那个，经理……”
我身上裹着的，哪里是我家那厚厚的棉被，分明就是程耀轩那——我不由自主地低头去瞅了瞅手指处的品牌标签，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认识——没有牌子的西服。
我暗自松了口气。
“对不起，经理，把你的衣服弄皱了。”
“没关系。”程耀轩漫不经心地接过衣服，“回头赔我一件就可以了。”
“哦。啊？”
“怎么？不愿意？”
“呃……”我有些犹豫。
首先，我只是把你的衣服弄皱了几处，熨一下就可以了，哪需要重新赔一件？其次，这衣服又不是我要你给我的，是你自己披在我肩上的，一切后果应该由你自己承担才对。最后，既然经理能厚颜无耻地提出了这不合理的要求，可人家毕竟是经理，我也不好反对。最后的最后，这没牌子的衣服估计也不过几百块钱，虽然我现在穷，但是还是赔得起的，正好还可以表现得大度宽容，何乐而不为。
于是我一时特豪气地说了一句，“怎么会呢？既然是我把经理您的衣服弄坏了，那当然该赔了。经理，您这衣服多少钱？”
“不多，三千。”
哈？虽然比预想的多了一个零，让我心里多滴了几滴血，但咬咬牙，差旅费可以先支一万，这也还能赔。
心里计较停当正待说，“好”，结果经理又轻轻两个字飘过来。
飘得轻飘，却落地凌厉，恰如那小李飞刀一样，发刀者漫不经心，受刀者却是例如虚发，即中要害！
可是和经理这轻飘的两个字比起来，纵使小李飞刀又如何？直入心脏，鲜血汩汩！
“欧元。”
欧元，呵，多轻飘的两个字。
2002年，欧元开始在欧元区流通；欧元便利欧元消费者选择来自所有欧元区的商品；欧元可以与美元抗衡；欧元可以抑制世界经济通货膨胀……哦，欧元有这么多的信息，但那些都无足轻重，它对欧元区人民的贡献，它对世界经济的贡献……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要的是……重要的是11.2元人民币才能兑换到一欧元！昨天刚发布的信息，历来最高啊！
三千，欧元，三万三千六，人民币！
我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头耷在椅背上装死。
“你怎么了？”现代版的李寻欢显然不知道他的小李飞刀到了现代依旧有如此大的威力，还依旧一脸无辜地问几乎丧命于他刀下的冤魂。
冤魂有气无力，懒得理他。但突然，我想起来一件事——不会是谎报的价格吧。这年头，什么没有假？难保我们的程经理就不会为了撑面子谎报他的衣服的价格，这样也摆出他老板的派头来。
“我在想经理，您的衣服真的好温暖，好质地，果然不愧是世界名牌高档体面！”我呸，好质地会让我轻轻碰一下就出褶皱？世界名牌会有我没有听说过的？
“一般般吧。你喜欢？嗯……反正你要赔给我一件新的，我也不能让你吃亏，那这件就归你了吧。”程耀轩依旧一脸天真无辜地把衣服递给我。
我恨恨地接过来，恨不得当场就给他撕碎。可惜这抱怨愤恨也只敢发在心里，表面还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摆出嫣然莞尔的笑容，优雅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西服，然后先放在手上摩挲两下，“真是件好衣服！”
去你的好衣服！
“阿切！”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果然还是冷。再摸摸手里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家里的大被子，但是总还是比较温暖的，花了我三万三千六，总得派点什么用场。于是我又把衣服披在身上，披上时偷偷又瞥了一眼领口处的标签，“Ermenegildo Zegna”。
什么烂牌子，装先进仿高档，用英语也不挑个人认识的。
我用手拉了拉，将衣服裹紧了点。牌子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好牌子，不过质地倒确实是不错。
程耀轩看我披上了衣服，嘴角渐渐又扯出笑容。我怀疑他笑里藏刀，于是，又嫣然一笑，“需要写欠条吗？”
程耀轩眨眨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哎，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对对，欠条。”一边说一边取下衬衫口袋里别着的钢笔，然后不知从哪里变戏法地变出一个记事本，递给我。“内容不需我多说了，写上借条签个名就行了。”
我接过钢笔和记事本，心里咬牙切齿，但脸上还得赔笑，“这是应该的。”
这是哪出应该的呀？
欲哭无泪。
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实在是难挨，加之这赔款风波，我也整个没了精神。我现在是情绪低迷，债台高筑，再也无心去管它窗外是否蓝天云海。只觉得这黑压压的仍是让人喘不过气来。机舱里浑浊的空气让人好生难受，偶尔瞥一眼程耀轩，他也是一本正经地看着报纸。但是，他在研究着什么报纸？这从开始到现在都三个小时了，还没翻过一页，眼睛一直瞅着那个版块。
资本家的丑恶嘴脸，还能看什么内容？
我懒得去解决这个好奇心，咽咽口水，拿起桌上的水呷了一口，然后使劲咽下去。无聊的上司，无聊的旅途。
人生又有什么是有聊的呢？有聊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折腾，抱怨这生活为什么这么爱折腾人，不如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可真的清闲下来没事了，又觉得无聊了。
人，真的很矛盾。
就像我一样。
我自嘲地想着这些想法，然后昏昏地再回过头去瞅一眼程耀轩。不看则已，一看惊人！我敢肯定如果我现在拿出手机拍照记录下来，回去拿给小茜薇薇她们看，估计她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感激我了。
无聊中的人总是会想点有聊的事，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也是比较八卦的。
我掏出手机，把快门声音关闭，然后对焦到旁边靠在椅背上的一张睡脸，然后咔嚓，无声地按下快门。
收回手机，看着手机上静止的画面。安宁，和美，有些愣神。忍不住又抬起头去看看实际的模特。确实是一脸的安宁，祥和，依然愣神，突然觉得机舱里沉闷浑浊的空气也不那么讨厌了。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程耀轩突然睁开眼睛，我慌忙把手藏到身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知不知道我偷偷拍了他的照片。
“啊，没有。经理，您醒了？”我装作无辜地说，“我还正担心您会不会觉得冷呢。”
“嗯，”程耀轩皱了皱眉头，“刚才确实有点冷。你把什么藏在后面？”
“嗯？没有啊？”我把手机放在座椅上，然后双手放到前面来摊开，“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程耀轩依旧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突然笑了，很灿烂，“哦，没有。”
这样有时候我睡觉，有时候他睡觉，我们也没多说什么话。
空姐送餐来的时候，我正做梦梦到我在那云海里随着波浪翻腾，驾着云雾在天界游玩，然后伸手去摸那一片蓝天，暖融融的，很舒服。然后我把头也凑上去，用脸颊感受那舒适柔软的触感，真的好舒服。我想我这样做梦的时候一定是带着微笑的。
然后我依稀听到有仙女在低声细语，那么好听的声音，让我脚下的云似乎都有些颤动。然后我也努力向仙女靠近，是不是找到仙女，就可以找到传说中的天堂？
然后我又听到仙女在软语轻侬，那是什么声音？到底在哪里？我急切地想去找到，伸出手去，在那蓝天云海里腾飞，然后，蓝天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的手抓住。
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
我一阵高兴，然后就在这最高兴的时候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高兴的事莫过于做了一个极其美好的美梦；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伤心的事莫过于过了一个太过美好的美梦。
事实上，最高兴与最伤心的差距不过就是那一睁眼的瞬间。
灰白的机舱，沉闷的空气，不时地飘着香味入鼻。
哦，原来是做梦！唉，我梦中的仙女，我梦中的天堂。
美梦只是美梦。
于是这一瞬间，我从那最高兴的人变成了最伤心的人。
正想坐起来，突然发现不对。
这……
我脑海里所有事物全部褪去，只剩下一个振聋发聩的词——暧昧。
醒过来的我正躺在程耀轩身边，脸还贴着他胳膊。身上盖着他那件——错，是我那件——明明廉价却又贵的要命的西服，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膊，而另一只手……
我动了动，赫然发现在别人的手里！
我猛的清醒过来，所有理智从太空回来，然后呐呐地看着程耀轩，看着他那只握着我手的手。
程耀轩似乎不以为意，“你要打翻我的橙汁了。”然后优雅地放开我的手。
我心里咬牙切齿，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占了便宜还卖乖。
我收回手，用纸巾使劲地擦，擦得一块一块猩红，都快掉层皮了。然后斜眼偷偷瞅一眼程耀轩，意料之中地看到他的脸色渐渐发绿。
我抬起头来，脸上堆满笑容，“对不起经理，我刚才警告我的手了，不让她乱动，她以后不会想要打翻经理的橙汁了。”
程耀轩只是用眼睛扫了我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我那只红得像被油炸过的手，伸出手来。我条件反射地躲开，抬头看到他那凌厉的一瞥，没敢再躲，然后视死如归地被经理手到擒来。
然后他说，“很多手，光警告是没用的，需要拘留。”
我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两个人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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