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
泽田纲吉慢慢踱着步子走出了医院。
屋外大雨倾盆，放眼望去除了路灯下一片湿润的光圈外，四处都是一片漆黑，正像泽田此刻昏暗的心情。泽田走入雨中，大雨砸在身上，不消一刻淋湿了他的全身。
他像是丢失了灵魂一般，心中有一种残忍的想抹杀一切的欲望。
那种残忍的心情在绝望与沉痛中疯狂的起舞，嗜血的欲望让泽田纲吉全身兴奋的颤抖。
突然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虽然是沉闷遥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也像轻雷在耳边炸开，泽田一个激灵从疯狂的毁灭欲中醒过来。
泽田纲吉怔怔的站在雨中，他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Reborn说，山本是天生的杀手，泽田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不是也是所谓的天生的杀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野兽，泽田心里有一只沉睡的狮子。这个世界诱惑放任着心中的野兽，泽田纲吉却不愿意让它醒来。现在他受伤了，他痛了，于是这头心里的野兽醒了，咆哮着，翻滚着呼之欲出。
泽田还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他惶恐不安。
他抱着头，狠狠的揉着头发，想把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脑袋。
但是，这个想法刚刚退却，深深的心痛和自责愧疚便卷土而来，心中像是澎湃的岩浆在翻腾奔走一样，痛便四肢百骸。
愤恨，自责，心痛，夹杂着深深的厌恶感让泽田纲吉束手无策。
他张开口大声吼叫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可怜的哀嚎，直至声嘶力竭才跌坐在地上，终于悲伤破茧而出，他捂住脸无声的留下泪来。
他深深的恨着自己。
雨下的愈发大起来雨点落在树叶上发出沉重的敲打声，沙沙沙沙沙沙，像是落在心上一般震动着心房。即使是夏季，夜间的雨也颇有寒意。
在这唯有雨声的深夜里，泽田纲吉一个人与自己的痛苦苦苦争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泽田感觉到雨突然停了下来，但是沙沙的雨声却绵绵不绝。
他猛的抬头，只见千鹤就蹲在她旁边，正撑着红色的雨伞打在两人的头上，她的碧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夜里越发的明亮若星。
泽田眼中的淡漠和凶狠还未退去，那是如同受伤被激怒的野兽般的眼神。
千鹤似乎吃了一惊，微微皱眉露出心疼的神情来。
继而泽田只觉得眼前一黑，千鹤的手像过去一样覆上了他的双眼，千鹤的手心柔软而温暖，泽田纲吉闻到淡淡的茶香。他微微吃了一惊，但是他像过去一样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
“泽田，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你不是这样的。”千鹤轻声说道。
泽田心中轻颤，因为千鹤语中有满满的心疼和悲哀。
他放松下来，让心中的恨和疯狂退去，不再摆出抗拒一切的姿态。
千鹤这才放下手来，静静的凝视着泽田纲吉。泽田也直直的看着千鹤。
突然，千鹤眯起眼睛笑道，
“泽田纲吉你没有我果然就不行啊。”
泽田一怔，像个小孩一般，倔强的偏过头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睛。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像个找到回家的路的孩子一般，心里踏实下来。
千鹤站起身来，向泽田纲吉伸出手来，泽田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抓住千鹤的手微微借力站了起来。他看着千鹤微微高举着伞才能遮在自己头上，他已经比千鹤高出了一大截所以千鹤看起来有些吃力。
他伸手接过千鹤手中的伞，将大半个个伞遮在千鹤身上。然后随着千鹤走到医院旁边已经打烊但是还亮着灯的咖啡馆外，千鹤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叔叔，帮我找一套他能穿的干净衣服，一些消炎药和绷带，谢谢啦。另外，可以再帮我煮一壶热可可吗，好久没喝您煮的了。”千鹤对着老板笑道，甚是熟稔，看来这一片应该都是三条家的产业。老板宠溺的笑了笑，欠了欠身，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千鹤要的所有东西，体贴的走上楼去。
千鹤把他带到男厕所旁，泽田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和干毛巾。
泽田机械的换好衣服后走出门坐到她对面，桌子上摆着药品纱布和剪刀。
千鹤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坐到他旁边，拉过他的手。泽田纲吉纲吉一怔没有拒绝。等到千鹤给他涂上消毒酒精和消炎药的时候，尖锐的痛感才让泽田意识到自己的手受了伤，掌心是握拳时指甲戳出来的月牙形伤口，手背上更是血肉模糊，被雨水泡过够看起来非常骇人。
咖啡店里的吊灯是中国古式宫灯，灯光是稀释如同薄纱的红色，暧昧缱绻，千鹤眉头微蹙，认真专注的神情看起来意外的温柔，但是脸色苍白，神情中有种掩盖不住的疲惫。千鹤唯有这个时候有些笨手笨脚，不知轻重，虽然有些疼痛但是泽田完全不在乎。不料最后包扎完毕打结绷带时，千鹤故意用力一拉，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泽田皱眉低呼。
千鹤挑眉笑道“知道疼了，泽田君？”
泽田看着熟悉的笑脸又怔了怔，心间眼中都是一热。泽田还没来及开口，千鹤的脸突然靠近，她呼出温热的气息扫过泽田纲吉的耳边，泽田瞬间身体绷直，心跳加速，脸上烧了起来，幸好昏红的灯光遮掩了这一切。
千鹤全神贯注的把消毒酒精涂在泽田被踢过的脸上。泽田似乎这时才恢复了所有的知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泽田龇牙咧嘴的躲开，千鹤却微微的笑了出来，随后熟练的撕开一片创可贴贴在泽田的脸上。
泽田看着她利索的收拾好桌上的杂物，转身进了吧台，放置妥当后，转身就端上两杯热可可来，一杯递给自己，然后在自己旁边坐下。
泽田纲吉捧住杯身，浓浓的香味和着水汽迎面而来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温度也隔着杯壁一点点沿着之间传到冰冷的心里。
泽田觉得温暖起来。
两人静静各自喝着各自的可可，窗外雨声滴滴屋内寂然。
“千鹤……你说为什么……会存在黑手党呢……？”良久之后，泽田看着手中的热可可低声问道。
千鹤作出思考状，继而笑道，
“我的疑惑是为什么会存在警察呢？”
泽田纲吉一愣，继而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懵懂不知。
“千鹤当上三条族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选择我啊……为什么不是别人……这样的问题吗……我经常在想……”泽田苦笑道。
千鹤大大喝了口可乐，满足的感叹了声。她看向泽田纲吉眼神里没有任何轻视甚至是怜悯。
“当然会想啊，刚刚当上族主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会想为什么蓝汀会背叛，会想受伤的为什么是哥哥不是我复仇者抓的人不是我，会想为什么我非得当家主不可，甚至会龌龊的想为什么我不是岚姬。”千鹤神情认真带着悲哀的自嘲。
“想了千遍万遍，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改变母亲不在身边哥哥还是昏迷不醒我依然是三条千鹤三条家的现任家主。久了，我就慢慢不再想这些了。”
千鹤眯眼笑了笑，继而问到，
“如果可以的话，纲吉会不会带着守护者回到并盛过普通人的生活呢？”
泽田纲吉点点了头，他无时无刻的不是这样想着，如果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大家回到并盛，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的生老病死。但是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他知道这是条不归路。
“这就是了。彭格列对于纲吉的意义是不是只是意味着你的守护者们呢？但是我和纲吉不一样，我从小在黑手党世界长大，耳濡目染中很多东西对我而言都是理所当然，我不会抗拒这个世界的原则。而且对我来说，三条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亲人，他们疼我爱我看着我长大，他们是我最最宝贵的东西。我有责任而且愿意用我的所有保护他们。”
泽田怔了怔，彭格列对于他的意义。他没有想过，他只是突兀的被告知是彭格列的夏代首领，然后在种种因缘际会之下被迫接受了这种命运。他的人生，价值观世界观全被颠覆，在匆匆之中他还来不及细细思索彭格列的意义，但是却在不知不自觉间抱怨抗拒害怕这种莫名的命运。
“所以呢，纲吉你能把彭格列的命运交给别人。但是纲吉我做不来，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来保护的事情，我做不来。说我狂妄也好，自负也好，我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能更好的保护他们，当然这个不包括我的哥哥和母亲。”
那一刻千鹤眼中的光芒耀眼的让泽田不敢直视。
自信自尊和对家族的爱，让她强大坚强而温柔，像大空一样包容守护着家族。
但是不是这样的，彭格列的意义，家族的守护，自己虽然总是想要逃离，但是……不是这样的。
“千鹤……彭格列对我而言……并不是只有我和守护者”
九代目，彩虹婴儿，门外顾问，瓦列安，自己的护卫队，管家，仆人，厨师……多到数不清都是自己想保护的人。
躺在医院的即使不是了平，泽田知道自己一样也会很痛。
“……我也没有觉得彭格列……可以让任何人守护……”
交给别人守护？的确除了自己彭格列还有其他的继承人，但是用泽田的眼睛来看：瓦列安没有继承彭格列的血统，而且崇尚暴力这点泽田无法接受；安特里斯首领首领血统纯正但是为人心胸狭隘；另一位继承人同样崇尚暴力甚至是人体实验狂热分子；还有一位继承人年轻有为但是为人太过傲慢……
泽田纲吉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他能把彭格列交给谁，把九代目和父亲耗尽心血守护的家族交给谁？他一直想要摆脱的抗拒的责任，他若是逃避了，谁来担起它？
谁能担起它，能让自己逃避的安心？
泽田苦苦思索了一圈，一个个继承人在他脑中过滤，他们的好泽田一清二楚，但是泽田却无法忽视他们的不足。
泽田纲吉突然发现除了自己他谁也不相信。
谁来担起这个担子他都不会安心，除了自己。即使是这样懦弱的，弱小，徘徊，脆弱的自己。
与其让别人决定彭格列的命运，泽田宁愿握住彭格列命运的是自己。
泽田纲吉期许的回归从来就不是逃避。
原来逃避也不会让他心安。
泽田抬起头看着千鹤，千鹤捧着可可笑的狡黠。
“千鹤，你太狡猾了。”
的确，千鹤太狡猾了。她不会安慰自己，她只会乖巧的和自己说话，然后把所有的难题抛给自己，逼着自己去面对不愿面对拒绝思索的东西，让自己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思，让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避无可避。
千鹤笑了笑，“泽田纲吉，是你一直太被动。”
被动，的确如此。
“幸运的是，你还什么都没有失去。”
“泽田纲吉，既然无法放下一切，那就不要再问为什么会选择你这样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不要去思考为什么会存在黑手党。你在这里。泽田纲吉，你在这里就是现实。”
那时三条千鹤的神情，温柔而怜悯，却又残酷坚定，有一种惊心动魄深入骨髓的美。以至于她的面容深深篆刻进了泽田的心，再也没有被斑驳模糊过。
两人都不再言语，沉默的喝完热可可，便走出门来。
雨早已停住，东方已经隐隐凝白，空气清晰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香味，那是希望的味道。三条思南站在门外，看见泽田纲吉的时候满脸怒容。
泽田知道千鹤家族事务繁忙，知道她下午去外地出席会议，她的眼睛明亮但是脸上写满了疲惫。即使这样她还是挂心着自己的事情，甚至妥善的帮自己安排了医生。然后凌晨三四点下着大雨的天气，她却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再见了，泽田纲吉。”
说着千鹤笑着转过身去，想了想却又走回来，站到泽田纲吉面前，突然伸手捂住泽田纲吉的心脏。泽田一怔，脸上一阵热浪奔腾心跳加速，千鹤的双眼明亮坦荡。
“虽然纲吉有些废柴，但是其实善良，也很坚强。”
千鹤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状，那是泽田熟悉的温暖表情。
“泽田，你这里也有光，很温暖，很明亮。”
“所以，纲吉也要多相信自己一些。”
泽田愣一会儿，继而心生几多羞涩几多感动。
她像盛夏的及时雨，总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她了解自己，守护自己，容忍自己的懦弱和逃避。她不仰望自己，也不俯视自己。她就站在自己身边。
泽田突然产生一种冲动，他轻轻拥住了眼前的千鹤，仅仅一个拥抱，甚至连彼此的体温都来不及感触，瞬间就放开了。
泽田看着千鹤先是愣愣的站着继而脸上红潮满布，微微的笑了开来。
“谢谢。”
千鹤恼羞成怒的神情在泽田纲吉的笑容中慢慢变成无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算了，下次我再抱回来好了。”
泽田愣了愣，眼前的女孩的思维诡异的奇特。
泽田纲吉看着千鹤离开的背影，怔怔捂住自己的胸口，手掌下心脏正在强有力的跳动着。泽田深深呼吸，用冰冷的空气镇定自己的心，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