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更新16-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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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应妩（十六）
这几日天气不错。
我有个经验，每每天气还不错的时候，都会有不速之客。
故而我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等着客人，一边等，一边胡思乱想。
这世上有那么一种聪明人，做起事情来万般迂回，凡有什么心思，总要先遮上一遮，挡上一挡，绕那么三五个圈子，让你瞧见一半，却又不能瞧得清楚分明。
譬如我阿爹和阿娘。
这世上还有另一种聪明人，聪明得又透彻，又直接。
譬如我的宝儿阿姨。
我念头刚转到她身上，她便来了，大喇喇往院子中间一站，还没说话，先冷笑了两声。
整个气氛都变了。
阿爹也没有说话，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阿娘虽然坐着没有动，面色却有些发白。
宝儿阿姨先瞧了瞧我阿爹，继而对着我阿娘冷哼了一声。
等到院子里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她才慢吞吞地说：“东西给了？”
没有人回答。
大家都看阿娘。
阿娘叹口气，说：“给了。”
宝儿阿姨立刻鄙夷道：“要求没提？你预备白给？”
阿娘没接她的话。
我生平头一次，觉得她的神情，竟有些窘迫。
什么要求能将她逼成这样？
好奇的不止我一个。
我瞪着眼睛看我阿娘的时候，恰好听到阿爹冷冷清清的声音在问：“什么要求？”
阿娘怔了一怔，顿了一顿，才慢慢道：“哦，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番外应妩（十七）
我吓着了。
青青握着我的手抖了一抖，我想，他也吓着了。
真正应该收到惊吓的人反而平静得很。
阿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瞧了瞧阿娘，又瞧了瞧宝儿阿姨，没说同意，亦没说不可，只是淡淡地问：“这是谁的主意？”
宝儿阿姨看也不看他，只顾瞪着我阿娘。
阿娘此刻已十分淡定，慢慢道：“此事说来，并不太复杂，你若同意，我们可以趁早操办。”
阿爹笑了一笑。
这笑容和我平日里见过的全不一样，春日暖阳之中，忽而多了一丝寒气，轻轻地从脊背那里，伸展着，挣扎着，要渗透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去。
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宝儿阿姨向后退了一步。
此刻方显得青青胆子比我们都要大些。
他好歹还能低声叫一句，“师傅。”
阿娘瞧了他半晌，抿了抿唇，温温然道：“这也是件大事，你考虑考虑，尽早答复我罢。”
阿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宴客的单子，你带来没有？”
阿娘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细帛，缓缓展开。
上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人名。
果然是有备而来。
阿爹接过来看了一眼，道：“就按这个办吧。”转手将帛书递给了青青。
青青伸手接过。
阿爹答应得太迂回，以至于他人走了很久，我才想明白他原来是答应了。
这情形好似做梦。
再过一个月，我就要满十二岁。
这个当口，我一直害怕一直等待的事，总算到来了。
我阿爹和阿娘要成亲。
最后的最后，还是走到了这最后一步。
番外应妩（十八）
喜帖发出去以后，阿娘忽而变得很忙。
宝儿阿姨来的时候，将阿娘的那些宝贝瓶罐子都捎了过来，装了满满的一车。阿娘将这些细细整理，拿纸誊了药理功效，分别摆好，又交还给宝儿阿姨。
青青到手了一件金丝宝甲，欢喜得不得了。
我也很高兴。
这就意味着以后若有人要砍我，他必定也是不好意思不去挡一挡的。
阿爹得到的好处最多。
我瞧见阿娘从那些瓦罐中，抽出了个长长的包袱。
阿爹这样淡定的人，目光都有些变了。
阿娘叹了口气，将包裹递了过去，低声说：“金蛇锥是拿不回来了，但这个东西，就送了给你罢，你用着，总比旁的兵器要趁手些。”
阿爹伸手接了过来。
包裹里金灿灿的，想必也是一件宝贝。
阿娘松了手，表情有些如释重负。
她做了这样许多，决定得这样匆忙，好像只要稍晚一步，一切就真的会来不及。
我跑过去，哼哼道：“你把一家一当都分完啦，预备给我什么啊？”
阿娘没说话，只是握了握我的手。
我抱住她的脖子，她拍了拍我的背脊。
我晓得她想要给我什么。
一个没人敢惹的靠山，清楚明白的家世，余下几年的平安喜乐。
在她在的时候，同她不在了的时候。
番外应妩（十九）
婚礼采办得十分简单朴素。
除了那张宴客的名单稍用上了点心，其他的，我瞧阿娘都没放在心上，随意拿了件枣红色的单衣，胡乱改改，就当做了婚服。
她的态度虽然轻率，但比阿爹要好上很多。
阿爹打从那天顺口答应了亲事，就好似全忘了这事儿。
教青青功夫，仿佛才是他人生最大的事。
我很郁闷。
我小时候同青青玩过家家，都比他们认真像样些。
婚期愈来愈近。
有一日夜间我醒来，没瞧见阿爹。
阿娘正坐在窗口，拿了药钵捣药。
我轻声叫了一声，阿娘。
阿娘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坐到了我的床边。
我问：“阿爹呢？”
阿娘替我拨了拨腮边的乱发：“他上山去啦。”
我奇道：“这么晚啦，他上山去做什么啊？”
阿娘柔声说：“他去看看青青的妈妈。”
我怔了怔。
原来青青的阿娘，就葬在了山上。
我从前不晓得阿爹为什么肯住在这里，现下终于有些明白了。
阿娘给我盖好了被子，我闭上眼，又睁开眼，叫道：“阿娘？”
阿娘轻轻应了一声。
我轻声道：“今后你如果不在了，我就将你烧成飞灰，装在一个小罐子里，偷偷藏起来，谁也不告诉，等到我也死了，就带到棺材里去，你说好不好？”
阿娘沉默了片刻，亲了亲我的额头，低声说，好。
番外应妩（二十）
这一晚阿娘破天荒地与我讲起了一些往事。
我很高兴，她肯同我讲这些，说明已将我当做大人来看。
阿娘坐在床边，我趴在她的膝上。
她轻轻拍着我的背，道：“其实我也想过，那一日在烂柯山上，若我没有与你宝儿阿姨一道追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
我说：“你很后悔吗？”
阿娘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有一些。”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只好问：“你为什么要同阿爹成亲？”
阿娘没说话
她的手冰冰凉凉。
我忽生悲恸，低声道：“阿娘，同我一起走罢。”
阿娘吃了一惊。
我翻身起来，握住她的手，道：“阿爹心里，总是着紧青青多些，此刻虽然应了这个约，今后也不见得就会对我好——我余下的日子恐怕不多，想要活得自在些，你说好么？”
阿娘略微沉默，而后道：“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我低声笑道：“晓得他是我阿爹的时候，我心里欢喜得不得了，但是再多的喜欢，也换不了片刻的真心实意。这半个多月，实在是赚来的，从前做梦也没想到过，我已经很满足啦——他为了应付我，花费了不少心思，但今后，恐怕就不会这样好说话。”
阿娘沉默了一会儿，把我抱了起来，低声在我耳边道：“应妩。”
我没吭声。
她叹了口气，又说：“这世上最难熬的，就是孤独一人。”
我点点头。
她道：“我最怕的，就是剩下你一个人。”
我抱住她脖子，轻轻道：“那么让我跟你走罢。”
阿娘微微一震。
我双手抱得更紧，哀求道：“阿娘，好不好？”
阿娘的那些罐子，随便一个，都能帮我。
只有这样，今后才没有人能欺负我。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门外有人，影子正静静投落在窗上。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番外更新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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