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雪如鸠（《碧血剑》同人）》辜玉迟

56、虚实难自辨

　　夏雪宜目光闪动，道：“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偷。”

　　余爻居然点了点头，虚心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那么依你之见，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这二人一坐一卧，衣衫都还未齐整，但半点旖旎情状都无，谈阴谋论局势，已然驾轻就熟。

　　夏雪宜笑了笑，道：“问题就在何复悲身上。”

　　余爻道：“我大哥？”

　　夏雪宜道：“你大哥今年，也不过廿许吧？他的才智武功，比你若何？年少气盛，能否服众？三宝丢在他任间丢失，他有无受到压力？这些问题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能安安稳稳地做这个五毒教主。”

　　余爻唯有沉默。

　　对方顿了一顿，淡淡道：“换了任何人在他的位子上，日子想必都不会太好过的，我若是他，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就是立威。”

　　余爻略略抬起眼，道：“立威？”

　　夏雪宜又是缓缓一笑，道：“立威也有不同的方法。其中见效最快的一种，就是震慑——只要你有绝对的实力，以对方最引以为豪的技艺，彻底打压过他，这种震慑就会演变为忠诚与恐惧，并且持续很长时间。如果你大哥的毒术够高明，那么他只需用毒术，以绝对的优势胜过几位长老，震慑便能够成功，他这个位子，起码可以安稳上三五年。”

　　余爻叹了口气，道：“我大哥的毒术虽然不差，但也只略略胜过各位长老，这个办法，他用不得。”

　　夏雪宜道：“还有第二种方法。”

　　余爻道：“哦？”

　　夏雪宜道：“第二种方法说起来要复杂得多，但如果用得好，照样也可以很有效。”

　　余爻老老实实道：“愿闻其详。”

　　夏雪宜道：“头一步，是示弱和利诱。”

　　余爻想了一想，道：“你是说，先自己露出破绽？”

　　夏雪宜笑道：“这破绽要露得有学问，太多会引人猜忌，太少则不够吸引......总之这一步走出来，要让每个人都看到利益和希望，觉得自己能够得到最大的好处，并且一定会有所行动。”

　　余爻深深吸了口一气，缓缓道：“藏宝图。”

　　夏雪宜道：“不错，藏宝图。藏宝图丢在你手中，你又将摹本送回，照理说功可抵过。但依画中情形看来，你却是在受罚——你大哥明知不必这样做，为何坚持要罚你？”

　　余爻只得道：“因为他并没有把摹本拿出来，他在制造这个破绽。”

　　夏雪宜道：“不错，你虽然拿回了摹本，但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把这摹本偷偷藏了起来，然后公开处罚你，好让所有人都觉得，你真的是空手而回。”

　　他笑了一笑，道：“这个时候，你只消稍微露出一点破绽，恰好让几位长老有所察觉，他们便会开始怀疑：藏宝图其实已经回来了，并且就在你大哥手中。在这巨大的利益之前，很容易生出不臣之心，继而叛变。而你大哥做好准备，自然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余爻沉默了片刻，道：“但他这样做，只是折损了自己的人马，削弱了五毒教的实力，并不是长宜之计啊。”

　　夏雪宜淡淡道：“不错，所以这计策，应当还有下一步。”

　　余爻奇道：“下一步？”

　　夏雪宜道：“他不能以实力服人，便只能以人情服人......但再大的人情，都比不过一条人命——他早做准备，将叛变之人活捉，而后当教众之面，恕其罪行，既能服众，又显其宽容大度。日后这干参与叛变之人，终生都有把柄握在他手中，你说这法子妙不妙？”

　　余爻苦笑道：“你二人若有机会结识，想必能引为知己。”

　　夏雪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新仇旧恨，只怕会先拼个你死我活。”

　　余爻怔了一怔，道：“你们有仇？”

　　夏雪宜没答，略微挑了挑眉，道：“他瞧见青青，有什么反应？”

　　余爻隔了半晌才知道这青青说的是她的便宜女儿应妩，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夏雪宜道：“有没有抱过摸过？或是说过什么话？”

　　余爻想了想，道：“有抱过一次，还说......”

　　夏雪宜插口道：“身虚体弱，不宜练武。”
　　余爻吃了一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夏雪宜冷笑道：“你若立意要杀一个人的父亲，会不会让他的女儿习武？”

　　余爻身体僵硬了半晌，低声道：“他要杀你？”

　　夏雪宜道：“你觉得他很平静，是不是？但是恐怕从你生下青青那刻起，他就已经很认真地在想，要如何杀死我了。”

　　余爻没有说话。

　　何复悲是什么人？
　　她如今背脊上，一共二十八处咬痕，是何复悲当着左右护法各大坛主的面，用共计七条不同的毒蛇，对她施行的“蛇噬”之刑的后果。

　　这结果已比何红药当初真正受的刑罚要好得多，至少表面光鲜，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偶尔蛇毒在体内共撞，会像今晨一般手足酸软而已。

　　但是，这样一个不计后果的何复悲，会不会真的为了她，暗暗下决心去杀一个夏雪宜这样可怕的人？

　　而夏雪宜又是什么人？
　　从怀疑、到推测，再到肯定，不过须臾功夫。
　　她背上有什么，他心知肚明，但偏偏不问、不看，是何等的聪明。

　　她十指抓住被褥，微微发起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