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雪如鸠（《碧血剑》同人）》辜玉迟

54、酒气千金楼（补完）

　　这日傍晚时分，大理城内焉支楼内，来了两位恩客。

　　这两位恩客是坐着焉支楼头牌晚香的香车回来的，马车极为隐秘地从后面院子绕了进去，故而他们方到时，谁也没能瞧个分明，只几个丫头隐约瞧见两个男子从车中出来，施施然上了晚香的小楼。

　　晚香的这处住所，格局虽然不大，但却是名副其实的一座“千金楼”，没有黄金千两，人品风流，断断是上不得这座小楼的。

　　此刻夜色渐晚，前面院落中已是一片燕语莺声，后面隔了一道风墙，却安静得多。

　　那楼上缓缓下来两个妙龄少女，正低声说笑。

　　其中一个葱绿色长裙的少女低声笑道：“臭丫头，我方才说晚姑娘带了人回来，你还不信，非要自己来看一看。”

　　另一个藕荷色衣衫的少女抱住她的手臂，亦笑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但瞧见那两个客人，我便懂啦——生得这么好看的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怪不得晚姑娘这样矜贵，也肯让他们登堂入室。”

　　葱绿眼睛亮亮的，却板着脸，道：“是么？我瞧着，也不怎么样。”

　　藕荷笑道：“你装什么？方才人家不过碰了碰你的手，你就连身子都软啦，要不是晚姑娘差我们去厨房传菜，恐怕你已载到别人怀里去了罢。”

　　葱绿面孔红了，顺势捏了捏藕荷手臂，道：“臭丫头，你的眼睛都在瞧这些么？”

　　藕荷笑道：“你做得，我便瞧得，他生得好看，你喜欢他，又是什么丢人的事了？”

　　葱绿又想去掐她，方伸出手，面上却又红了，轻声道：“你说，他......他会不会是个江洋大盗？”

　　藕荷道：“他来时那件血衣，的确有些可怕......哎，我问你，若他是江洋大盗，你还喜欢么？”

　　葱绿咬着唇，吃吃笑道：“江洋大盗有什么不好？我正希望他来把我抢去呢。你呢，你瞧见这么漂亮的男人，难道就不动心？”

　　藕荷眼珠子转了一转，道：“漂亮有什么用？我却喜欢穿白衣服的那个。”

　　葱绿道：“哦？”

　　藕荷低声道：“他虽然在旁边不说什么话，但瞧着人的样子，教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待人也温和得很，能被他这么多瞧上几眼，我......我便是少活几年，也是愿意的。”

　　葱绿道：“呀，他长得虽然没有......没有那个人那么好看，但是皮肤却好得很啊，这袍子下面，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样这么白？”

　　藕荷笑道：“你寻个差事，让晚姑娘遣你去给他洗澡，不就都能看见了？”

　　葱绿朝她眨了眨眼，道：“好啊，我去瞧瞧他的皮肤，再替你瞧瞧别的——他生得这么斯文秀气，若是那个......那个也太秀气了，那岂不是糟糕？”

　　藕荷跺了跺脚，道：“你......你怎么......”

　　葱绿笑道：“我怎么了？”

　　两个人边说边笑，渐渐便走远了。

　　等两人走远，余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生平头一次，竟觉得耳朵太灵便，原来是件极痛苦的事。

　　她瞧着对面处变不惊的夏雪宜，再瞧瞧自己，忽而兴起了个荒谬的想法：
　　她扮男人这样成功，今后也不用担心应妩会觉得缺少父爱。

　　横竖她半个月扮男装，半个月穿女装，稍稍下点功夫，不晓得能不能叫应妩勉强觉得......父母双全？

　　她发完了愣，夏雪宜仍旧坐在那里喝酒。
　　桌上一大半的酒已经进了他的肚子，但他却连姿势都没有变过，面上隐有薄绯，目光却十分清醒，握杯的手也十分稳定。

　　余爻叹口气，推开面前的酒壶，想了一想，又重新捧起来。

　　帘子拢了一半，丝丝点点的寒气透进内室。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天色阴沉，连带屋中也是一片昏暗。

　　酒壶中间还有一盏精巧的铜灯，灯脂完满，一片明黄色的灯光打开来，只照得见小小的这么一块。

　　她隔着灯火看夏雪宜。

　　这带着暖意的灯火，将他的面孔也映得柔和了些。

　　二人总算不再争锋相对，可以和平共处。

　　她处处忍让成全，总算不是没有结果，至少今后的夏雪宜，不会临死之际还要想到如何弄死何红药。

　　她是真的不想死，但却活得艰难，甚至也不敢让自己有一刻松懈。
　　一旦有了喘息的时间，有时间思考，便是天地孑然，无可容身。

　　大致她望得久了，夏雪宜也所有察觉，慢慢抬起了头。

　　余爻笑一笑，用手中酒壶碰了碰旁边的空壶，低声道：“独酌无趣，我来陪你。”

　　老道自然落脚城内道观，要探听消息，需到晚上。
　　但还未入夜，两人却都已醉了。
　　这酒并不烈，他们的酒量都不差，虽然喝了许多，但本来是不至于会醉的。

　　但是今天这两个人，各自却都有心事。

　　这酒灌下去，起先是热，然后是冷。
　　想要借下一壶酒最初的一点热气，来驱散通腹冰寒，便愈喝愈多，愈喝愈冷。

　　余爻知道自己的手在抖。
　　她瞧得见，感觉得到，但却不想停下来。

　　喝一点，让我再喝一点。
　　这夜里太冷，让我抓住什么，一点也好，一刻也好。

　　她不知道是谁先醉的，也不知道是谁先抓住了谁。

　　夏雪宜的身上，比她要暖，像一块热铁。

　　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唯有紧紧抓住余下一件外袍。

　　晚香悄悄为他们合上了门，坐在空旷的外堂里，起了暖炉，闲闲翻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