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乾男幽魂》椰海神灯

11、骨灰

　　送走宁才臣以及阿文等一众精灵后，聂小乾将燕池安置于兰因寺中，便独自一人赴山宫送信。
　　几个时辰前，山间剧烈震动，飞鸟走兽四散逃窜，俨然算不得好兆头！
　　宁才臣担忧无比，拉着聂小乾的袖子十分不舍。虽然燕池再三保证有青玉魂佩傍身，槐野伤不到聂小乾。可他心中依旧惊惧难安，总觉得此行会有变故。
　　玄奕对空贞的执念刻骨铭心，若他破除封印，在槐野巢穴守株待兔，那岂非是送羊入虎口！
　　“聂兄，你一定要小心！我在城隍庙等你！”
　　风云袭来，乌云遮日，天色带着悲凉与眼前人同颜难展，离别愁绪凝在一处，仿佛下一刻便要倾泻而出！
　　聂小乾心中一动，猛然将宁才臣环在怀中，他坚定道：“生死不可阻我归！”
　　燕池见二人亲昵，神色颇有些怪异，似是艳羡，又仿佛是嫌恶。他背过身，直直望向槐野妖宫方位，眸中寂落，似有千言万语尽化惆怅。
　　他定了定神，拉过聂小乾，悄声道：“若你不幸遇到玄奕，便摇动这金铃，集聚来的浩然正气能暂时压制住他。”
　　随即默念一段咒语，划破伤痕累累的指尖，取出三滴精血，分别打在聂小乾印堂、人中以及心口位置。
　　又取出一把风雷符咒塞给聂小乾，郑重道：“有我精血护身，这风雷符不会伤到你，若金铃不管用，你就拿符咒逼退他！把他引到兰因寺，我已经布好了大阵，任多厉害的妖也跑不了！”
　　回忆尽，山宫至，一片死寂。往日酒池肉林，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槐野与殿中几百鬼奴精怪全部消失不见。
　　聂小乾细细查看一番，发现地上散落的食物还很新鲜，揣测众妖是被山震吓到，四散逃命去了。
　　转念一想，匆忙之下槐野必定来不及取走骨灰！
　　想至此处，聂小乾神色一喜，快步跑去槐野寝殿中寻觅，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花兄？”
　　花荣躲在槐野床下，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他强撑着精神，拿着一柄匕首横在胸前，却抖得几乎抓不住。
　　“小聂？”花荣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人，扑上前去死死抓住聂小乾的胳膊，急怒道：“你不和你相好的书生私奔，回来做什么？”
　　“花兄如何得知我有心仪之人？”聂小乾神色一变，瞪大双眼，心中暗道不好：“难道大王已经得知一切，如今去城隍庙杀人了？”
　　“他自然是有那个打算！”花荣使劲推着聂小乾往外赶，口中连忙解释：“不过方才有大妖现世，拿着你的画像来山宫寻你。”
　　“槐野以为那是你相好，气得口不择言，乱骂一通，和那妖怪打得不可开交！宫中鬼奴精怪被波及，死的死，逃的逃，如今都不知去向了！”
　　花荣将聂小乾推到寝殿外，神色警惕四处观望，冷静道：”趁无人看到你赶紧走！”
　　“花兄好意，小乾明白。”聂小乾拉住花荣，满目恳求，低声道：“可小弟骨灰不知被藏在何处，还请花兄相助！”
　　言罢，朝花荣深深作了一揖，花荣连忙扶住，气恼道：“我留在宫中便是为了找骨灰！”
　　他使劲跺了几脚，咬牙切齿地怒骂：“槐野这个禽兽诡计多端，性情难测。我平日十二个时辰都跟着他，竟都没发现骨灰藏在何处！”
　　聂小乾心中一寒，神色凄然。骨灰与鬼魂而言，算得上是最重要的物件！若被他人拿捏在手，则除却灰飞烟灭无法逃脱掣肘。
　　他回想起当年不齿的生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满目皆是愤懑难堪！
　　花荣见状，连忙将聂小乾拦住，仔细翻看他的手指，见没有受伤，才安下心来。
　　“你作践自己有何用处！”花荣没好气地骂道：“有能耐一刀捅死那妖怪多好！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怒骂声，这声音尖锐暴躁，不是槐野又是谁！花荣被吓得脸色苍白，双目失神，拉着聂小乾的手颤抖不已。
　　“花兄勿怕，小弟有法子！”
　　聂小乾安抚花荣，连忙取出捆净铃，默念咒语，这金铃变幻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屏障，将二人裹在其中，竟完全遮掩了气息！
　　一袭黑衫身影拽着被捆成粽子的槐野，不急不慢往殿中走着。那人面前一副青藤面具将容颜遮得严严实实，周身散发着煞气，模样十分诡异。
　　“死黑狗！敢打你槐野爷爷的劫！不想活了吧！”槐野气急败坏拖着身子，死活不往前走，嘴中不干不净道：“是不是苏十九叫你来报仇的！待本尊逃脱，一定先烧了她的狐狸窝……”
　　似乎是那人嫌弃槐野太过聒噪，他极轻微得皱了一下眉毛，手指一闪，一缕赤色法光封住了槐野的嘴。
　　“脑子有病。”那人将槐野扔到地上，枯藤若有感应，将槐野缚在石柱上，他眼一眯，冷冷道：“本座不认识什么十八十九，只是来找画中人。”
　　他伸手随意一指，殿中幻化出聂小乾于幻境中的画像，正是赤日大道临别之际！
　　聂小乾心中一惊，山崖下九十九座佛灯封印，竟在一朝破除！玄奕居然这么快逃了出来！
　　“本座很擅掐算之法，画中其人必定在你山宫之中。”玄奕凑上前去，用力踩上槐野的肩膀，他神色癫狂：“若再扯东扯西，本座便把你切成十几二十块。”
　　剧痛之下，槐野抬头与其对视，被吓得几乎不敢挣扎。
　　那人的眼神实在太过恐怖，想必若不是要聂小乾的消息，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他内心不舍美色，犹豫不决，但思索一番，最终还是下了决定。于是轻微挣扎，示意那人解开束缚。
　　“我并不知道他此时的方位……”
　　刚说一句，玄奕双目怒瞪，伸出一节枯藤便缠住了槐野的脖子，脸上满是煞气。
　　他阴狠道：“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本座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槐野被勒得脸色涨红，急急道：“我……我有他的……骨灰！”
　　玄奕被“骨灰”二字震得一颤，他失魂落魄地松开枯藤，眼中瞬间氤氲了泪水，神色无比内疚痛苦。
　　而聂小乾与花荣听到“骨灰”二字却喜不自胜，他们悄悄躲在石壁后，拉长耳朵仔细听着。
　　“他如今已成妖鬼，实际上并无人身。”槐野缩了缩脚，警戒得看着玄奕，小心道：“你掐算出的应当是他的骨灰位置，毕竟那才算是他的本身。”
　　玄奕敛眉合眼，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幽幽问道：“他的骨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