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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顺利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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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明黄的灯光照亮的洞壁,人影绰绰拉长交错,守卫即将踏入洞内之际,太子的声音救星一般从很远的地方朗声传来,“这边,有人影,快追!”
所有人停下进一步向洞内探究,快步向着太子说话的方向跑去。
洞内重新回归黑暗与宁静,宋俊之觉得被谈风谣紧紧捏住的手心,已经出了一把汗。
虽然有惊无险,但宋俊之精神松懈下之后,怒不可遏的情绪却陡然而生,根本不想和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多说半句,用力甩手想要挣脱对方的桎梏。
两只紧握的手径直撞在墙壁上,粗糙的石壁打在谈风谣的手背,听见闷闷的响声,宋俊之的手被握着因而没什么痛感,对方轻轻哼了一声,因为吃痛而力道松开,宋俊之则顺势挣脱,头也不回向着洞的深处走去。
宋俊之的力气真不小,谈风谣感觉自己的右手受伤不轻,疼得连半边胳膊都麻了,热乎乎的鲜血顺着受伤的手背流下来,鼻子里甚至都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不过他没太在意,这种疼痛不过是小菜一碟,他更关心刚刚从宋俊之怀里偷出来的两张薄薄的绢纸。散发着轻微的木匣独特气息,微微发酸的枣树木味,只有金匣阁中的机要盒子才会用这种木头制造。
“看看你究竟去金匣阁做什么。”谈风谣饶有兴趣地笑着,用尚算完好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捻着兰花指夹出两张绢纸。
映着洞外水潭倒映出的月光,绢纸上的画像与字体隐约映入眼帘,那已经泛黄褪色的画像中美人儿,仍然栩栩如生,仿佛时刻都能呼之欲出,笑靥如花地立于面前。
谈风谣整个人因为诧异而愣住,连呼吸也几乎停止,原本漫不经心的笑容在脸上凝结,眸子中的紫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怎么是他……”他轻声呢喃重复着这句话,“怎么可能……”。仰头靠在假山石壁上,长长地叹息。
夜色寂寥,气温有些许冷了,谈风谣有些茫然地发着呆,宋俊之已经走远,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水流潺潺,寂寞变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让他突然觉得心头是难以承受的重,“孽债……难偿……”他用图努国语言沉沉地呢喃了一句,半晌,也未曾回过神来。
假山洞穴狭窄昏暗,宋俊之走了两步才感觉步履有些艰难,放慢脚步,意识到刚刚被撞的手闷闷的痛着,仿佛有些闪着筋骨。
身后没有动静,谈风谣似乎没有跟上来,宋俊之转动了一下手腕,想起刚刚甩开的力道的确因为愤怒而过猛,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谈风谣手骨打在洞壁上的闷闷响声,心中不觉少许担忧,略微紧了一下。
但旋即心头又想起谈风谣没良心的捉弄表情,于是将这般思绪从头脑中挤出,继续沿着太子所指示的路向前行。
这山石迷宫做的精巧,若不得其道之人入内,必然晕头转向,更何况深夜入此更是辨不清楚方向,到处是洞顶因为水滴而发出的滴答响动,颇有一种凄凉的压迫感。
这一路虽然高矮不平,倒也走的通畅,不出一炷香的时候,宋俊之看见远处不远地方有光亮露出,显然已经到了出口。
他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回头瞧了两眼。
鬼魅一般的那个家伙并没有跟在后面,身后是一片空无的漆黑,曲曲弯弯的来路被层层叠叠的假山石遮盖。
他八成是迷了路,在这山石迷宫中找不到出口的方向。
宋俊之踌躇了片刻,终于放弃回头去寻找谈风谣的打算,向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站在洞口之时,宋俊之没敢立刻拐上大路,而是留在黑暗的地方小心张望了片刻。
守卫似乎突然增加了许多,原本无人看守的红漆偏门居然有人守卫,神情有些紧张和僵硬,一声不吭地小心翼翼检查着通过该门的所有人的通行腰牌。
宋俊之摸着自己的肚子,无可奈何地靠着洞壁,那枚可以让自己顺利出宫的玉牌在自己的肚子里,他长叹无语,思忖片刻,往洞内深处走了两步,弯下腰,将食指伸进喉咙深处。
一阵恶心,宋俊之干呕了两声,却只是吐出了些酸水;狠狠心,再将手指探得更深,泪水都被憋出了眼眶,终于胃部一阵翻江倒海,酒席上吃的那么些东西都呕了出来,玉牌却不见半点踪影。
他吐出污物,抑制不住咳嗽,想压抑声音,却只引来更剧烈的反应,声音在宁谧的洞穴中回响,听见洞外有人脚步快速靠近,盔甲啷当作响。
“何人在洞中!”外面有守卫喝道。
宋俊之大惊,一边咳嗽着一边按原路返回,企图甩掉身后的追兵。还没拐两个弯,黑暗中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用低低的声音道,“跟我走!”
是谈风谣,未曾听到他用如此严肃和低沉的声音说话,宋俊之一时之间竟然身不由己地信了他的话,跟着他往另外一条路钻去。
并非是太子所指示的道路,宋俊之一度觉得自己再一次上当受骗,刚刚准备挣扎,却听见对方警告道,“想出宫就跟着我,别再乱跑乱撞。”
“你怎知我想要出宫,难道你一直跟踪我?”宋俊之诧异,赖着不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被谈风谣拽得脚步不听自己身体的使唤。
“偷偷摸摸从金匣阁出来的人,怎可能大摇大摆在皇宫里逗留,用脚趾想想也知道你迫不及待想要逃出宫去。”谈风谣头也不回道,“况且我们可是同路,我也要出宫,不如与宋贤弟结伴而行。”
“你为什么也要出宫?”宋俊之想到现在宫中为了这个家伙已经乱成一团,而自己居然还在密道中与他私逃,真是荒谬之极。
“和你差不多理由。”谈风谣在黑暗中扭过头,冲着宋俊之挤挤眼睛,眸子如同星星一般闪烁一瞬,对方又扭过头去继续赶路。
和自己的理由差不多?宋俊之琢磨着这句话,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是因为偷入金匣阁怕被人发现,而这谈风谣谈琴师,当今王上的宠爱又为何怕被人发现?
原以为对方扯着自己东奔西跑是再一次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却发现谈风谣是真的轻车熟路,钻过狭窄的缝隙,爬上几乎看不见路的石阶,翻过横档的石台,沿着一条艰难无比,根本不能算是路的道向前。
几度以为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总能找到罅隙出入,四周的假山洞壁已经消失,变成了一条仿佛地道一般的狭长甬道,道顶只是简陋的夯实,仿佛因废弃很久,而四处都是塌陷的落土。
守卫已经被甩开,只有他两的脚步在迷宫中回响,宋俊之能听得见自己略微沉重的呼吸,却听不见谈风谣的。
他那么安静,刚刚那个一肚子坏水的谈风谣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过,此时此刻领着自己向前走的男人,连带着怀中那枚古琴,都沉默如死寂。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洞口出来的时候,宋俊之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宫闱红墙之外,这是一片荒凉的树林。
晨曦笼罩着栎树林,蒙蒙透亮的光线预示着早晨快要到来,初春特有的凉意混着潮湿的泥土味道扑鼻而来,让宋俊之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仍然被谈风谣握着,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宋俊之仿佛躲瘟疫一般掰开对方的手。
谈风谣将手缩了回去,仿佛受惊一般。
宋俊之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握住的手掌,心中一惊,手心居然褐红一片,血液已经凝聚,在掌心画出狰狞的线路。
再看谈风谣,用完好的左手捂着受伤的右手,手背血肉模糊一片,对比着那只修长洁白的漂亮左手,更显得可怖。
“你……你的手,可要紧?”宋俊之开口,毕竟对方受伤是因为自己,心中总有愧疚。
“你看呢?”谈风谣没正面回答,把手直接伸到宋俊之眼皮底下,翻来覆去展示自己已经被血污弄的一塌糊涂的伤手,“宋贤弟可知道我这手值多少钱么?”
“是谈琴师先抓着我的手不放的!”宋俊之心中虽有愧意,但被对方这般无辜的辩驳,也不甘示弱。
“可是宋贤弟先说要领我去见陛下的,我本是好心,贤弟却不领情。”谈风谣摇头叹息,把手缩了回来,很爱怜的仔细看着,轻轻吹着,仿佛自言自语道,“刚刚就觉得不太妙,现在迎着光亮看果然如此,伤得可真不轻。”
“男人受这么点伤又如何。”宋俊之瞪了对方一眼,“更重的伤我也受过,连点疤痕都没留下。”
“你是习武之人,我可是琴师。”谈风谣叹道,低头看着怀中的古琴,眼中倒是有一丝幽怨,“若是此生再无法抚琴,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说的忧伤,让宋俊之莫名觉得动容,只被他那番垂目黯然的表情撼动了,切身想到自己或再无为父实现遗愿,心中有了共鸣。
于是不再反驳,和善下来,安慰道,“谈琴师莫要焦急,先找个地方清理一下伤口,或并不是那么严重。即便伤了筋骨,宫中太医医术高明,陛下又对琴师如此器重,一定会医好你的手。”
“让我去求王上医治,不若让我废了这手。”谈风谣突然冷笑了一声,变了脸色,“既然我已经将宋贤弟领出宫,之后的路你也用不着我了,便在此告辞吧。”
没想到对方提及王上反应竟是如此之大,和刚刚那个不厚道的嬉笑谈风谣判若两人。
宋俊之愣了一愣,想到让他这么拖着受伤的手走总有些不妥,于是慌忙道,“陋室就在附近,谈琴师不如先上我处稍作包扎之后再离开?”
“当真?”原本已经大步流星离开的谈风谣突然转过头来,用那万种风情的笑容看着宋俊之。
他再一次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肝的谈风谣,宋俊之有一种再一次上当受骗的感觉,瞪着面前的男人,太阳已经冉冉升起,清晨的风吹散了林中的薄雾,金色的阳光洒在谈风谣的背后,让他带上了一层金色的镶边。
能说不当真么?宋俊之无语地看着面前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
那张让人想当做猎物的楚楚动人的脸,却仿佛是猎人一般,牢牢掌握着身边所有人的心。
无力拒绝,宋俊之仿佛被魅惑一般点点头,听见自己的心居然在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