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山洞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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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极静，初春的空气中只有春梅传来的淡淡清香。阁外池塘中鱼儿偶然摇摆尾翼，拍打着水面发出声响，打破月夜的宁静。
守卫呼吸有些沉缓，其中一个竟然咂了一下嘴，显然是突然瞌睡袭来，晃了神。
“很快就要交班了，清醒点！”同伴低声斥责，另外一个人诺诺，整理了一下衣物的婆娑声响，然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太子还没有来。
但宋俊之相信宗昀说到做到，一定会回来支开守卫，于是便靠在墙上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即使宋俊之不算上刚刚那会在金匣前的失神，时间也足足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宫中打更太监已经敲着锣走过，扯着嗓子尖细叫声让宋俊之觉得莫名的慌张。
太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宋俊之心中翻来覆去想着，便越来越觉得不安。
太子酒醉不醒？或是第一次支开守卫之事被人发现？抑或伤口突然恶化？
就在这时，宋俊之听见有两名守卫向金匣阁靠近。
“你们终于来了。”原本的守卫松了口气，“守卫金匣阁真是让人困倦，人迹罕至毫无声息，让人困乏的厉害。”
“守夜本就是如此，有什么好抱怨的。”接班的人道，“有什么异动么？”
“没有，只是太子一个时辰前醉酒来过，我们两只能送了他回去，今天是什么高兴的日子，从没见过太子喝得如此烂醉，还在拐角处的画廊树下吐了许久。”
“有什么高兴的，谈风谣入宫闹得宴席一团乱，太子只怕是心中不快，才饮了那么多酒。”接班者道，“回来之后有检查过金匣阁的四周么？”
“陈尉官，您也太小心了，就去了一小会，能出什么事情。”守卫嘻哈笑着，却被对方一声喝得噤声。
“金匣阁乃是收藏重要文件之处，既然让你们守夜就要万分小心，宫中之事岂是由你们当做儿戏的！”
宋俊之心中一凛，知大事不妙。
若是这个尉官仔细检查门锁，定然会发现有人闯入！
宋俊之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扑通扑通，似乎能让外面的人都能听见。
他静悄悄摸出太子交付给自己的玉牌与钥匙，放在嘴边，只要对方推门进入，就准备一把吞下，死无对证。
“检查一下门锁！”陈尉官命令道，脚步靠近。
宋俊之一闭眼张开嘴将玉牌放进口里。
透过金匣阁门上蒙的绢布，月色将门口之人的身影投射其上，黑暗的阴影沉甸甸压在宋俊之的心头，每靠近一步，就让他的心收紧了一分。
终于绷紧到几乎崩断，宋俊之一横心，喉头一紧，硬生生将半掌长的蓝田玉佩吞进了食道。
正准备把钥匙也塞进嘴巴，只听见有一小队人向着金匣阁的方向奔来，脚步慌慌张张，兵器盔甲铿锵之声让陈尉官也停下了脚步。
宋俊之屏住呼吸，却听见太子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你们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阴影不再靠近，尉官远离金匣阁的门，向着太子奔来的方向迎过去。
宋俊之没因为太子此时此刻的到来而松一口气，而是立马开始后悔自己已经吞下了那块玉牌，只能慌忙抠自己的咽喉，期望能赶得及将它呕出来。
无奈为时已晚，那玉牌竟然滑腻无比，已经顺着食道整个吞下了肚。
能清楚的感觉到腹部有些沉甸甸的饱胀，宋俊之不太敢相信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傻事，只能愣在原地，捧着腹部觉得窘迫无比。
“夜已深，太子为何事如此慌张？”陈尉官问道。
“陛下有令，必须找到谈风谣，毫发无损的带回御书房。”太子冰冰冷冷道，声音中有些不情愿的意味。
“谈琴师没有和陛下在一起……”有人鲁莽插嘴，却立刻被旁人捂住了嘴巴，声音闷闷地憋了回去。
“是，属下遵命。”陈尉官赶忙接话，避免这等难堪的话题，准备赶紧离开。
太子又开口道，“陛下嘱咐，谈琴师消失之事切莫外传，若能找到定要毕恭毕敬请他回御书房。”太子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把毕恭毕敬这四个字挤出来。
“是。”守卫诺诺，慌慌张张跑开。
“你们也分头去找。”太子对身后跟随的一小队人马下达命令，“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其他人答应着交头接耳，很快便分工了方向，一路小跑着散开。
原本以为殿下不过是装模作样支走守卫，但见太子居然带了这些人一并寻找，口气又如此郑重，此番看来，陛下寻找谈风谣之事倒真像是真的。
宋俊之躲在金匣阁中思忖，猜到殿下来晚八成是被王上叫去嘱咐此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谈风谣居然会深夜从王上的御书房消失？又是为什么，王上会如此慌张的找寻？
宋俊之觉得心中总有不妙的预感，脑中不由自主得，一遍一遍回想着谈风谣那上翘的嘴角，微笑着却冷得让人发慌的表情。
“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前，我不会走。”宋俊之记得谈风谣说过这句话，满不在乎的表情说着誓不罢休的语调。
这个人总这般矛盾，用笑着的脸给人伤心的错觉，用目中无人的表情表着寂寞的情愫，然后用那副无所留念的态度，让人不得不给与。
那个奇怪的家伙，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么？
他想要的，真的会是……
宋俊之不敢再想，许许多多大逆不道的假设都在脑中突然翻江倒海起来，不敢再多做联系，他狠狠摇晃了两下脑袋，只能揉着肚子，将注意力集中在沉甸甸的胃上，盘算着怎么才能把那块玉牌从肚子里给弄出来。
窗子被轻轻敲了两下，宗昀已经靠近了金匣阁的窗棂，声音压低了响起，“俊之，记得我说的路吧？”
“是，殿下。”宋俊之慌忙回答。
“快点。”太子匆忙道，没有片刻逗留，已经快步走下金匣阁。
宋俊之不敢逗留，摸摸怀中的绢纸，心里有些莫名的踏实，推开金匣阁的房门，快速重新锁上门锁，顺着台阶发疯似地跑下，根本不敢看四周究竟发生了什么，闷头便钻进宗昀之前所指的假山洞。
余光看见金匣阁的另外一侧，守卫刚刚好走过，提着灯笼探头张望了许久，却并未发现藏匿在黑暗洞中的宋俊之，摇摇头一无所获地离开。
这才发现，自己从刚刚开始就忘记了呼吸，宋俊之深深吐了口气，从几乎窒息的紧张中慢慢舒缓开来。
黑暗和宁静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宋俊之压抑着狂奔之后喘息的呼吸，靠着假山冰冷的洞壁，嗅见假山洞中潮湿的空气，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洞壁上一片苔藓的滑腻。
嶙峋的怪石，空隙错层，眼睛还不适应黑暗的感觉，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影影绰绰之中仿佛有各种形状的生物伫立在眼前，凝视着自己这个闯入者。
衣物被洞壁的潮湿慢慢浸湿，虽然冰冷却让宋俊之有些发汗的身体觉得舒适。
他松了口气，浑身终于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小小享受了一下短暂的宁谧。四周的黑暗似乎慢慢淡去，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的感觉，脚下高高低低的路已经能看见，并且看见就在自己身侧。
——一双白色的鞋子安安静静地站着。
惊觉颈侧有如若游丝的呼吸，然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人是鬼，都足以让宋俊之吓得魂飞魄散，他觉得浑身冰冷，有如被鬼附身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侧的家伙。
“宋贤弟，如此雅兴夜游假山？”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咛，谈风谣那张俊美地天下无双的脸近在咫尺，嘴唇几乎要贴到宋俊之的耳朵上。
两次见面都如鬼魅一般，宋俊之压抑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往洞口方向挪了一下，“琴师不是应该陪在陛下身边么？怎到此处来了？”
谈风谣很不知趣地挪了两步，重新凑了过来，一手抱着那随身不离的古琴，右侧身子则与宋俊之靠的很近，“那宋贤弟不是应该陪在太子身边么？又怎会到此处？”
宋俊之心虚，不想让对方将夜闯金匣阁之事与太子殿下联系起来，脸一红硬声道，“陛下见琴师消失，差殿下令人寻找，琴师这便与我回去吧！”
谈风谣竟笑了，声音很轻在宋俊之耳畔回响，“宋贤弟真会说笑，若你真是奉王命寻我，又怎的寻到金匣阁里去了？是陛下授意，还是太子之意？”
他竟然都看见了！宋俊之大惊，扭头瞪着谈风谣狡黠的眼睛，细长的眼角间写着猫一般的狡猾和傲气，笃笃定定的吃透了自己。
正准备继续硬着头辩解，听见有人声向这边走来，灯笼的火光照亮了九曲桥的白色石砌栏杆，宋俊之慌忙往洞内挪了挪，可那可恶的谈风谣居然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挪地方的打算，宋俊之整个人几乎都贴了过去，才勉强找了点阴暗遮住了自己的身形。
“宋贤弟不是说奉陛下之命寻我回去么？怎的躲起来了？”谈风谣继续没良心的刨根问底，“不然，我们一同出去可好？”
说罢，谈风谣竟然抓住宋俊之的手，一个使力几乎将对方推出洞去。
“琴师若要出去，就自己出去！”宋俊之是真怒了，低声叱责道。若是真被人发现自己和这怪人躲在此处，就算不追究夜闯金匣阁之罪，也要落得个私通王上宠男的罪，一身名节是横竖都保不住的，“宋俊之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是告辞，但谈风谣根本没有松开握住自己的手，满脸带着笑看着自己道，“宋贤弟，你我夜遇在此，实在有缘，你看人都已经寻来了，你又怎忍心丢下我一个人逃跑，不如陪陪为兄，可好？”
宋俊之大惊，看着人声喧哗已经往这边搜寻过来，用力挣扎无果，又不敢弄出点动静，两个人在黑暗里绞着手温温吞吞的你推我搡，让他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心乱如麻。
那谈风谣道仍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没良心笑容，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要让人看到孤男寡男共处假山洞中的一幕好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山洞偶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