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天光》三予

6、破晓天光

　　隔天正好是周末，刚开学也没什么作业可以布置，但刘隐告诉他们下周一有个篮球比赛，让他们自己组织一下。
　　班级内有一批天天去打球的人，倒也不难组织，只不过，这中间包含了祝清曜。

　　今天放学难得和温落薄纪声两个人一起走，祝清曜和薄纪声两人商量着一起去打球，温落扯了扯程阳灵的衣摆，侧头看她。
　　“灵灵，周末和我一起去看他们打球吧？”

　　程阳灵张了张嘴，想拒绝。
　　她和他们不熟，也不知道和他们在一起后应该如何相处。

　　祝清曜听到温落的话，走到她旁边：“诶，00你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程阳灵嗫嚅：“我看不懂，还是不去了。”
　　“没事。”温落无比自然地挽上她的胳膊：“我也看不懂，就是去看个热闹。”
　　程阳灵觉得已经拒绝过一次，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出拒绝的话，但她只和祝清曜熟悉一点，祝清曜还要去打球，所以她就没吭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隔天程阳灵在屋里看书的时候，听到外面大门被敲响，没过多在意，以为是找赵淑敏或者程明的。
　　没过多久，赵淑敏敲了敲她的门。
　　程阳灵打开门探了个头。

　　然后，她听到赵淑敏说：“你朋友来找你了。”
　　程阳灵内心已经猜个大半，但还是犹疑问：“是谁啊？”
　　“不知道，说是昨天和你约好一起去球场打球的。”赵淑敏指了指门口：“你出去看一眼，不过这小孩儿长得还挺好看。”

　　她瞬间就肯定了内心的想法，微微低着眉眼，开始在内心思忖应该怎么拒绝。
　　赵淑敏瞅她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直接断绝她的念想：“你去吧，好不容易交到朋友了，吃饭前不许回来。”
　　“......”

　　默了默，把手机放口袋里，慢悠悠往外走。
　　赵淑敏见状，催促她：“走快点！磨蹭什么？”
　　程阳灵只好加快脚步。

　　打开大门，祝清曜正站在外面看着手机，看到她后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机收起来，“走吧。”
　　话语简单，但却让她不知所措。

　　小心翼翼打量着祝清曜，他穿了件白t，外面套了件篮球背心，下身的短裤就到膝盖，只留下又瘦又直的小腿。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从上到下都是肥肥大大的，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藏着是一双什么样的双腿。

　　见祝清曜一直不说话，程阳灵内心愈发忐忑，眼看着就快到温落薄纪声那个路口，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抬起手往前伸了伸。
　　祝清曜感受到有人在拽自己衣服，停住脚步。

　　视线顺着衣摆处的手，她只用拇指和食指拉住他，剩下的全部遮挡在掌心下方，小臂肉感明显，到手肘处就被衣服遮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再往上，她脑袋耷拉着，嘴唇紧抿，眉眼被额头的刘海遮挡住，看不出情绪。

　　内心叹息一声，多少能猜到她为什么这样：“怎么了？”
　　程阳灵不敢抬头看他，语气低沉：“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一定是觉得她不想去，然后他生气了。

　　祝清曜确实是有点生气，他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慢热，总是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小圈子内。
　　他想让她多交一些朋友，多出来玩一玩，而不是像她高一那年，总是一个人。

　　他想带着她，变好。
　　他更希望她，变好。

　　所以他刚刚确实生气了，但是只是很短暂的几分钟，他也明白她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
　　只不过他在想，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她改变快一点。

　　“没生气。”祝清曜捏了捏她头顶的丸子：“我只是在想——”
　　他顿了下，弯下身子，让自己和她平视，哪怕她并不看他。
　　“我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你，更开朗一点。”

　　手指用力攥了下他的衣摆，她一点一点的，带着困惑，抬起头看他。
　　“你这样不行的，你要多交一些朋友，总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程阳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冉冉，温落她们，人都很好，你可以尝试着，去交朋友。”顿了顿，祝清曜意有所指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话落，是冗长的沉默。

　　她不知道祝清曜这句话是纯属巧合，还是认出她来了。
　　转念一想，按照他的性格，如果知道当初他救过她，一定会说的。

　　两人来到路口和温落薄纪声汇合，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薄纪声穿的和祝清曜的一模一样。
　　程阳灵快速扫了眼，又收回视线。

　　温落应该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给她解释：“她们两个原来一起出去买的，你能想象到，两个男人，居然买一模一样的衣服，我一直觉得这是女生之间才该有的。”
　　程阳灵点头，又偷偷看了眼温落的装扮。

　　在她看来有些怪，裙子长到能拖地，上身也是一个开衫，里面穿着个吊带。
　　不过，很好看。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她好像一直在，不厌其烦地，重复地告诉自己，她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但是祝清曜，又在很努力的，让她融入大家。
　　不过也不知道祝清曜一直对她表达善意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和他一起相处的时候，会比别人轻松很多。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祝清曜刚刚对她说的话，她觉得，她或许可以，朝他迈进。
　　成绩向他看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她该减肥了。
　　她想和他并肩，而不是单单仰望他。

　　四人来到篮球场，已经有一批人在那里了。
　　他们貌似很熟，很快分好组。

　　程阳灵抬眸，看着他们在场内，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到祝清曜身上。
　　他好像浑身都是少年气，他在球场上奔跑，欢呼、抢球、投篮。
　　他技术很好，几乎每次都能投进。

　　过了一会儿，温落凑近她：“灵灵，我们去给他们买水。”
　　程阳灵点头，跟着她来到附近的商店。

　　温落很会找话题，也很好奇，买水的一来回，她已经完全知道程阳灵高一休过学，身体不好，最近才搬到这边，以及，和祝清曜家住对门。
　　回到球场他们恰好休息。

　　温落和程阳灵没要袋子，一人拿着一瓶水，祝清曜自然而然地，拿走她手里拿瓶。
　　手里突然没了重量，只好追溯到源头。

　　祝清曜额头全是汗，顺着脸颊线条往下流，滴到衣服上。
　　他丝毫不在意，直接拧开矿泉水，仰着头大口大口喝着。
　　她能清楚听到他喝水的咕咚咕咚声。

　　看了几秒。略微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带纸巾了。
　　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
　　祝清曜微微挑眉：“看不出来，00还挺心细。”
　　“......”

　　程阳灵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
　　温落看到她这里有纸巾，和她要了一张，走了。
　　本想追着她的背影，却被祝清曜打断。

　　“和你分享个八卦要不要听。”
　　其实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他问她了，她也就顺着说下去：“什么？”
　　“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而且我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种很奇怪的磁场。”

　　不等程阳灵问，祝清曜接着说：“他们两个从小到大都在一个班。”
　　那是很巧，程阳灵也抓住他话里面，很奇怪的一个地方：“你和他们不也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祝清曜摇头：“我六年级的时候才搬到这边，他们两个人的父母认识，是真正从小玩到大的。”
　　那也就是，晚了十几年。

　　祝清曜坐在她旁边，一一给她介绍今天来打球的人。
　　程阳灵一一记着，但她并不明白，祝清曜给她介绍这些和她完全不同班，甚至在学校见一面都很困难的人，是为什么。

　　等到他已经在打球，程阳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这片居民区的，他给她介绍，无非是想让她，尽快融入到这片区域。
　　他就像个永远在散发热意的小太阳，一直带给她这些暖意。

　　中午回家的时候，赵淑敏问她玩的怎么样。程阳灵一一应着。
　　整个周末，都是和祝清曜一起去打球，周一开学的时候，整个高二年级都在操场，体育老师让各班体委去前面抽序号。

　　祝清曜忽地叹息一声，程阳灵侧目看他。
　　“可惜了，不是我，不然我绝对能抽个好时间。”
　　“......”
　　还是记着他不能当体委这件事呢。
　　“不过没关系，咱们班的人技术都很好。”

　　体委很快回来，抽到的是第一场，程阳灵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加油。”
　　祝清曜轻笑出声：“00都给我加油了，那我最起码得拿个前三回来，你记得多看看我啊。”
　　程阳灵迟钝点头。

　　他们班对应的是理科10班，双方鞠躬握手后，由裁判员发球。
　　程阳灵视线一直紧紧看着祝清曜，他让她多看，那她就一直看着。
　　只不过校内比赛穿的都是校服，她需要时刻注意他。

　　偶尔有愣神的时候，但她双眼好像会自动识别一般，每次都能一眼认出祝清曜的身影。
　　班级内有人进球的时候，周围人一直在欢呼，她身边的孙冉冉也会略微紧张地攥住她的胳膊。

　　程阳灵不敢大声喊，只好举起双手小幅度地拍着。
　　上半场很快结束，他们班比对方班级多出十分，祝清曜直直向她走去，程阳灵知道他要做什么，很自然地把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

　　冯傲也是场上一员，看到程阳灵给祝清曜准备的东西后，意味深长说了句：“灵灵，怎么说你也是我前桌，怎么不给我准备一瓶？”
　　程阳灵反应再迟钝，也能听懂冯傲话语里的言外之意。

　　今天早晨她和祝清曜一起去上学，祝清曜直接塞到她手里一瓶水，说是让她篮球比赛的时候想着拿，到时候他喝。
　　程阳灵点头，毕竟他要上场打球没办法。
　　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她没料到被别人误解成这个样子。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为了避嫌。

　　哪怕她确实对祝清曜心思不纯，但是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有一些不好的传闻，她想瘦下来，她想考进班内前十，她想变得足以配得上他，再被传出这样的话语。
　　到那时候，她隐隐猜测，或许可以不用这么缺少自信了。

　　祝清曜注意到程阳灵的动作，慢慢悠悠拧紧瓶盖，瞥了冯傲一眼，神色很淡。
　　“我早晨让她给我拿着的？别这么八婆，赶紧喝，休息时间不多。”
　　说完，再次把水放在她手里。
　　“别理他，他就这样，心眼不坏。”

　　冯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对对对，灵灵你别介意，我就是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
　　孙冉冉听到他的话后，也应和：“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理他。”
　　程阳灵摇头，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多，但是她能感受到，冯傲没有恶意。
　　最多最多，就是嘴贫了点。

　　只休息了十分钟，下半场很快开始。
　　10班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半场紧追分数，在还有最后十几秒的时候，两个班的分数持平。
　　而他们班本来要投篮被10班一个男生拦了下来，对方班级没接住，球恰好传到祝清曜手上。

　　顿时间，程阳灵屏住呼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她看着他，飞快地跑向对面，手中的球与橡胶底放出沉闷的碰撞声响，与她的心跳相呼应，扑通、扑通的。
　　沉重而有力量。

　　祝清曜跑得飞快，很快到他们班那边的篮球框下面，只不过前面已经被对方的人拦住了。
　　他在原地顿住，很快，双手拖起球，向高跳跃，夏季校服的衣摆也被带动着往上，露出他的一小块腹部。
　　程阳灵眨了眨眼，好像......有肌肉。

　　然后，他仿若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用力向前一投。
　　对方想要拦截，没拦住。
　　程阳灵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在空中前行的球上，同时内心祈祷着这个球一定要进。

　　像是听到她内心的期望，那个篮球很给面子的，在框上转了几圈，周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孙冉冉攥她的胳膊都更加用力了。
　　吸引了足够多的人的注意力，篮球从框内，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裁判的哨声吹响。
　　整个篮球场都欢呼起来。

　　程阳灵虽然激动，但是视线还在祝清曜身上，他右手握成拳头，和场内每一个人碰拳，等到最后冯傲，程阳灵听见他大喊一声：“牛逼！”
　　紧接着，刘隐的大嗓门也传过来：“冯傲你说话注意点！”
　　冯傲给他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裁判宣布了结果，他们班比完赛就可以回班了。
　　祝清曜是和程阳灵一起回去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祝清曜忽然停下，打开矿泉水咕咚咕咚几下把水全喝完了，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轻轻一投，就进去了。
　　前方的声音停下，旁人出声：“00，我今天场内最后一球厉害不厉害！”
　　程阳灵没有任何犹豫：“厉害。”
　　而后，又拿出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汗。

　　祝清曜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那你要不要和我庆祝一下？”
　　程阳灵想起刚刚在球场他们庆祝方式，直接伸出个拳头。
　　祝清曜看着他的动作，强忍笑意。

　　“这个是和他们的庆祝方式，咱们俩来个不一样的。”
　　“什么？”
　　祝清曜懵住，他只想和她来个不一样的，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弄，他也不清楚。

　　沉思几秒，不是很确定地问她：“要不，击个掌？”
　　程阳灵弯起眉眼：“可以。”
　　“你别笑，等我晚上回去，我就去找一些特别的庆祝方式！”

　　“没关系，这个也很好。”说着，程阳灵举起右手，伸在两人中间。
　　祝清曜也抬起手，两人的手很轻地，碰撞了下，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手掌很大，他们两个击掌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看见他一整个指腹，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她的手指宽度甚至能完好盖住他的。
　　一股酥麻感从掌心传来，顺着胳膊传递到头皮，不自觉颤栗了下，用力捏紧衣摆，像是为了转移这种异样。

　　祝清曜注意到她的异常，犹疑问：“你很冷？”
　　毕竟已经九月，上午还是有些凉的。
　　程阳灵摇头，没多说别的。

　　有几个同学趁着这个时间去了趟校内商店，回来的晚了些，刘隐没多说什么，先是夸了他们今天表现很不错，让他们继续努力，而后又让他们准备好下节课要用的东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