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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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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凌岚二字,楚清词当即就明白了。
既然是为了给她治病,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任蒋弈与程舸被逐出门去,忙向戒律真人说明原委。
随着她的讲述,戒律真人的表情愈发古怪,望向青玄剑尊的眼神逐渐复杂。
青玄剑尊则是煞白了脸色,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好端端的姑娘,其实不过一月寿元。
而程舸,此刻更是惊掉了下巴。他还以为蒋弈要凌岚是为了提升修为,要是早知道是为了救楚清词,他哪怕吊死在药宗门口也会把凌岚求来,哪用得着废这些功夫!
“你怎么不早说是要救清词?”他一腔怨愤无处释放,只得把矛头对准默不作声的蒋弈。
蒋弈全然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当年是你们把她逼到外门,重伤未愈差点死在半路上。说白了,你们就是一群杀人未果的凶手,现在哪来的脸皮反咬一口,怪我不说?”
程舸顿时语塞,心虚地移开了目光:“那,那我们要是知道,肯定会全力救治的啊......”
“我问你,换作是你,会把救命的方法告诉曾经害过你的人吗?不动动脑子想想!”
眼看他俩一言不合又要大打出手,楚清词赶紧挡在蒋弈面前把程舸推开,向戒律真人叩首行礼:
“是我不让蒋弈说出实情的,冷泉被毁,按理也有我一份罪责,望真人责罚。”
戒律真人哪敢罚她,且不说青玄剑尊生冷的目光直刺他背脊,楚清词现在的状况就和一个瓷娃娃差不多,怎么能罚!
他心烦意乱,无奈一挥手:
“你先去和箐药真人回药宗疗伤,至于那两个......跟我去戒律司把话说清楚再作定论。”
他望一眼青玄剑尊。后者浅浅颔首,看向楚清词的眼神晦涩不明。
他似乎想要对少女说什么,可道歉的话早已说了一箩筐,相对唯余无言。
戒律真人别过脸,摇首不语。
他修炼无情道,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不懂红尘未了、难割难舍的感觉。只是青玄剑尊这样,委实不像个仙尊。
修为难证人心。
反观箐药真人对此就要平静许多。他拉过楚清词,略微抬眸,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月白色的眸子隐有光斑闪烁。
“陆星辞身死那日,我们还见过面。”他轻声,语气如山间流水潺潺。
无端被人戳了伤疤,楚清词眼神暗了暗,僵硬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往蒋弈身边靠了靠。
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箐药真人歪着头注视着她,兀自往下说:
“逆转阴阳之事,乃修士之大不韪。本座无以如此,而你——”
他一拂袍袖,转身向殿外走去:
“及时止损,尚可转圜。”
他这一席话说得没头没尾,在场众人无不面露疑惑。唯有楚清词,低垂下头,将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她的掌心中,印着一个隐蔽的图案,状若太极图中的“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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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词等人还是跟着箐药真人回了药宗。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箐药真人所说的话。
及时止损,尚可转圜。莫不是再说陆星辞?
可是,定下天遣术之事,她只告诉了青玄剑尊一人,箐药真人是如何一眼便知的?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些得道仙尊修为高深莫测,箐药真人又通晓阴阳命理,一眼看出也并不奇怪,但总感觉有些别扭。
好像有什么细节,被她忽视了。
她心事重重地入了药宗,在药宗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临时的居所,脑海里总有一块疙瘩解不开。
以至于药宗弟子说,箐药真人有些事要处理,需稍待片刻时,她也只是随意答应两句,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临时居所显然是匆匆收拾出来的,虽说宽敞却十分简陋,墙壁以竹子砌成,仅有一桌一床,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以及汤药苦涩的气味。
好在楚清词对居所向来随意,有张床就能躺,再给几本书可以十天半月不出门。
打发走药宗弟子后,她连续几日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疲惫迅速渗透了四肢百骸,直接砸在了床铺上,恨不得一闭眼就睡过去。
可惜,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她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入魔的叶小溪、黑袍人、李舜兴、云熙,以及......陆星辞。
为何魔教偏偏在送魂礼前夕出现,黑袍人和云熙是否有关联,那个古怪的系统是什么,这一切都是未知。
而她的每一步,都走在愈加深沉的迷雾中。
天地仿佛是一张巨大的棋盘,而她只是其上一颗堪堪苟活的棋子。一局终了,无论黑白皆为弃子。
楚清词突然有些想蒋弈。若是他在,至少会听她说些心里话,总好过像现在这样......
正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脖颈,沿着经脉按压,动作舒缓。
楚清词被冻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头,却对上呆呆举着手,满脸不知所措的陆星辞。
“抱,抱歉师姐。”楚清词还未开口,陆星辞就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我看你好像有些累,就想帮你......我没想吓你的!”
望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楚清词感到十分不真切。
说来也可笑,她那般牵挂陆星辞,可她对陆星辞最深的印象,却停留在后者两次身死之时。以至于现在,好端端的陆星辞站在面前,她只觉恍惚如梦。
看着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眸,楚清词伸手撩开陆星辞额前白发,定定地望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容,鼻尖一酸,一把将对方搂入怀中。
“对不起......是师姐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她一遍一遍哭说对不起,泪水沾湿了陆星辞的发。
后者的神情起初有些迷茫,后来醒悟。他唇角带着一抹笑,低垂下眼睫,伸手回抱住楚清词:
“星辞不懂师姐在说什么,但是星辞回来了,可以一直陪在师姐身边了。”
他的笑宛若三月和煦的春光,声音清脆明快,哪有半分幽冥鬼气。
听了他的安慰,楚清词情绪微微平复,于是松开手,把头转到一边去悄悄揩去眼泪。
依旧故作坚强。
陆星辞半蹲在床边含笑望着她,昔日墨色的眼瞳不知如何变作了金色,瞳中光华流转。
他扶着楚清词躺下,将手指搭在少女的手背上,低声轻语:“师姐不必再怕了,星辞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师姐。”
楚清词望着他,唇角浮现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你这么蹲着,不累么?上榻躺着罢。”
陆星辞闻言,方才坚定的目光瞬间游移。分明魂体无法面红,但楚清词莫名觉得他在害羞。
“这......这不妥吧,我,我不觉累的。”
楚清词权把他当个小孩子逗。对方愈羞赧,她调笑的兴致就越足: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妥。还是说,你不喜欢师姐了?”
“我当然喜欢!呃......”
陆星辞下意识抢白,又立马发觉自己上了套,登时羞愧难当,只能僵硬地移开视线:
“那......那好吧,师姐莫要嫌弃我就是。”
楚清词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合不拢嘴,哪里会嫌弃!陆星辞便翻身上榻,把自己缩成一团,躺在靠里的位置。
楚清词上下打量着浑身不自然的少年,玩心大起,伸手捏住陆星辞的脸颊。
软软的,手感真的非常好,就是有点凉。
陆星辞默默地注视着神情愉悦的少女,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愫。
“好玩吗?”他轻声开口,面含笑意。
楚清词见他没有生气,便顺势开玩笑:“好软,就是凉。”
陆星辞闻言,半张脸埋进床铺里低笑出声。他抬手,缓缓覆在楚清词指间,微微发力,让温热的手与面颊贴得愈发紧密了些:
“师姐替我暖暖,就不凉了。”
楚清词愣了一下,脸瞬间涨红。她怎么,好像被这个小孩反撩了。
她只能悻悻然放下手,咕哝道:“怎么连你也学坏了。”
陆星辞转过身,仰面躺在床上,笑得开怀。楚清词的心情也松弛了下来,她抬起手,看着掌心的阳鱼印迹,随意地问:
“说来,这契约印记竟是阴阳鱼的形状。阳鱼在我手中,阴鱼可在你那里?”
分明只是随意一说,陆星辞却瞬间收敛了笑容。
“阴鱼不在师姐那里么?”
他转过身,撩开额前的发丝。在他右边的额角,亦有一个阳鱼印迹,与楚清词手中的别无二致。
楚清词眨眨眼睛,神情迷惑。
自古阴阳相生,缺一不可,为何契约双方都只有阳鱼,而不见阴鱼?
或者说,阴鱼现在何方?
眼看她的神色愈发郑重,陆星辞忙打圆场:
“师姐也别多想,天遣术本非寻常法术,有特别之处也不奇怪,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印记,无伤大雅。”
见楚清词依旧忧心忡忡,陆星辞咬着下唇,沉默良久。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试探着将手搭上了楚清词的肩膀:
“师姐也知道自我身死那日起,浮息派便有诸多谜团需要揭开。但是师姐,你又可知道......”
他把脸贴近楚清词耳畔,哑声道:
“那日我们在山下遭遇灵兽,恐怕并非意外。从一开始,我们就深涉局中。”
楚清词猛然抬眼,毫不避讳地迎上陆星辞深沉的双目:
“你怎会知道?”
“我虽身死,然神识仍存。神识停留在锁灵囊里时,每日都会有人,为我注入功力,辅以药草。他......似乎想要将我炼作什么。”
陆星辞话语一顿:
“当时面对那黑袍人,我说魔言惑心,是怕师姐心智动摇。其实我如今这满头白发,便是他的手笔。倘若遭遇灵兽不是阴谋,为何独独选中我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剑宗弟子呢?”
“所以你认为,这个黑袍人,便是幕后主使?”楚清词垂首沉思,“为何我总觉得落下了什么......”
陆星辞缓缓摇头:
“若是魔教主使,大可直接在山下将我们歼灭,何必通过灵兽?恐怕是有人欲致我们于死地,并与魔教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契约。”
一个可怖的念头在楚清词脑海中成型。她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你的意思是......”
“浮息派中有私通魔教的叛徒,且此人法力高强,知晓我们的一切动向,有余力不动声色取我们性命!早在我身死前,他便隐藏在了浮息派中。”
陆星辞抓住楚清词肩膀的手蓦然收紧,目光变得异常冰冷:
“倘若真如你我猜测的一般,浮息派便不再安全!师姐,你需要尽快离开,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楚清词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沉默良久,她强压内心的惊骇,咬着牙开口:
“你觉此人,可能是谁?”
“我以为是......”
陆星辞话音未落,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震耳欲聋。
楚清词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
一回首,陆星辞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