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
-
新立的冰墙陡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边缘闪着亮光。
那两名阴烛宗弟子很是惊讶，这少年究竟是谁，为什么能有如此强大的寒意与毒火相拒。
当他们越过那道墙重新出现的时候，上回合的战斗又要继续。
镜秋左鞋一蹬地面，蓝裙的裙摆掠过浮尘飘起，身形一个闪过，率先冲向着站位比较靠前的阴烛宗弟子出剑。
这是她出的第一剑。
剑光极其散漫璀璨，如一颗流星呼啸着刺向阴烛宗弟子的额头，剑尖与格挡的刀锋摩擦出噼啪的火花。
一墙之隔的常洛道人凭借着声音，辨认出那是山门的某位熟人的星海剑法，顿时有些惊喜。
剑招若星辰按着特有的轨迹运行，如在漫天星光下祭祀舞蹈，极为华美优雅，所以又被称为星空祭舞。
但是这小姑娘的星海剑法却多了几分暴烈的意味，就像是在夜空中炸开了礼花。
与她交手的阴烛宗弟子伸手往刀上一抹，毒火燃烧不灭。
一阵大风卷着枯叶经过战场，枯叶顺势从半空中旋转坠落向更加旺盛的火焰。
落叶嗞地一声粉碎，被火焰吞噬殆尽。而风使刀上的火焰更加旺盛，像是一条火蛇悬于刀锋。
火蛇蜷缩成盘状，猛地从刀上闪电般蹿了出去，张开毒牙直直扑向前方的少女。
流星从镜秋的眼睛里划过。
而她的手此时空垂着。
流星就是她的剑。
神识操控剑着舞动。
火蛇蜿蜒缠上剑身的同时，长刀也破空而出击，一声刀鸣响起，被控制着袭向了停留在原地的镜秋。
她现在的确还不能完全掌握这把剑，但是只有十分之一，对付这条火蛇，还是绰绰有余。
火蛇忽然间停止了与剑的纠缠。
因为镜秋眼瞳里的星光越来越亮，几乎要亮过火蛇的光芒。
毒火无法侵蚀剑身，剑身还在不断溢出寒冷的剑气，只能渐渐熄灭。
剑如长虹般破空而出，锵地一声替主人拦下了那柄长刀。
而刀的主人两眼满是不可思议。这究竟是什么剑？世间最为阴烈的毒火竟然没有熔掉一丝剑身。
……
……
事实上在镜秋的剑与刀相击的时候，另一位阴烛宗弟子趁机发出了偷袭。
然后小枫向他射出了第二支冰箭。
空中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痕迹。
那阴烛宗弟子停下步伐，反手握住了那支冰箭，对小枫轻蔑地冷笑了一下。毒火自手中燃烧而起，融冰棱成水汽散开，又迅疾一掌拍向了少年。
这一掌用去了他大半的功力，要比之前的火墙还要毒烈数百倍。
这少年从他们二人出场至今，淡漠的双眼都始终没有用正眼瞧过他和那位同门。如何能不令人愤怒！
小枫放下弓弦。
他也抬起右手手掌，覆上凝结的霜雪，去迎击这一掌！
极烈极毒的火与彻骨寒冷的冰相撞时，嗤地一声轻响，白色的浓雾从中散开。
冰与火不断地相融，水从他们相击的掌中不断如瀑布般流下，然后渐渐从清水变成红色的血水。
……
……
镜镜秋苍白着脸退至十余步外，发丝和呼吸微乱，手仍握着剑，血沿着剑格滴下。
唇边落下一线胭脂色。
体内的灵力已然消耗殆尽，现在只要是个普通人都能把强弩之末的她推倒在地。
但是她的眼眸依然明亮，如镜秋水洗过的天空，映照着那名死去的阴烛宗弟子的尸体。
她回头看向了那持弓的桂宫少年。
他靠着冰墙闭着眼睛，不停地喘着气，只是吐出的还是寒凉的气息。
常洛道人从后面慢慢绕了过来，走到枫的面前掏出一只瓷瓶，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几乎是强硬地塞进他发白的薄唇里。
然后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枫依旧闭着眼摇摇头。常洛道人表情变得非常愤怒，又低声骂了他两句不知道什么，枫把长弓收了，接过药瓶朝着镜秋走了过去。
镜秋问道：“什么事？”
小枫扬了扬手里的瓷瓶：“师叔让我把这个给你。”
镜秋沉默了片刻，接过药发现是极为珍贵的瑶丹。这种疗伤丹药哪怕是山门的百草医堂也很难炼制。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她实在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也实在不会怎么和别人郑重地道谢。
她犹豫着学着山门里的师妹们对那些师兄师弟们道谢的样子，看着他冷漠的脸，艰难地朝他笑了一下：“多谢前辈……还有你。”
小枫望着她的眼睛，忽然道：“很累的话就不要笑。”
镜秋收敛了笑容，看见他拎着的长弓上还凝着白霜，披着的长发湿漉漉的，一只手还无力地虚垂着，有些不高兴，冷淡出声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和之前一样，自然些。”
“………”
镜秋仰起脖子服用丹药，装作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化解尴尬的最好方式，只要我不尴尬，大家就不尴尬。
两个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界。好在常洛道人这时候过来了。
常洛道人对镜秋道：“镜秋小友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和师侄马上就要回宗门，不如一同回去？”
这是对她发出邀请。
现在镜秋和小枫联手击杀了阴烛宗的弟子，单独离开恐怕会有大麻烦。
桂宫和山门作为苍流并列的两大宗门，其实离得不远，只有几座山的距离，双方的宗主时常派弟子相互学习。这件事镜秋虽然从师姐们那里听说过，但是从没有见过桂宫的弟子。
入门半年初入下玄境，她就趁着大半教习先生们前往各地办事，偷偷地跑下山寻找那位占卜师了。
出门半个月，她成功寻到前往海边的去路，却找不到回师门的道。
镜秋在外面晕头转向地又乱绕了几圈，本来打算最后没办法了进城先买点吃的，顺便向城里的人问问路，没想到看见了桂宫的求救烟花。
她还并不想让这对师叔侄知道这个同意的“原因之一”，不然就要把丢脸丢到隔壁邻居家里。
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望着常洛道人，疑惑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
……
翡翠色的小舟横躺在沁江的春水上，随着碧波流着。
舟尾拖着很细长的水纹，像是美人眼角流下的泪痕。
镜秋坐在舱门口望着外面舟头如画的清丽山水。
常洛道人伤势未愈合，合目躺在舱里的小榻，不多时鼾声如雷般响着。
而小枫出于礼貌守在外面坐着，顺带观察外面的情况，偶尔也会和镜秋说两句话。
“我想看看你的伞。”这是他对镜秋说的第一句话。
还没等镜秋问原因，小枫语速很快地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是很有年头的器物。”
镜秋诧异地盯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眼里陌生的热切。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桂宫的弟子始终是高冷矜持的样子，就算同时面对那两名阴烛宗杀手也面不改色，漠然地像是在视无物。
“小枫，”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迎上少年情绪有些复杂的双眼，“前辈叫你小枫，这是你的全名？”
少年罕见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镜秋听见他发出隐隐沉闷的声音：“嗯。”
简单的一个嗯字既是承认，也含有一丝不情愿的变扭。
这名字有点秀气地像个女孩子，但平心而论，镜秋又不怎么意外地觉得，它的确很符合对方那张光是瞧着就十分赏心悦目的脸。
“很好听的名字。”她不加掩饰地赞美，然后又在心里轻轻地念了一遍，“小枫。”
“那两名阴烛宗弟子为什么要抢那块晶石？”她转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
小枫望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要知道？”
“知道了会怎样，不知道又会怎样？总不至于，你要杀人灭口吧？”镜秋靠了靠舱门，觉得江风吹得有些冷，赶紧裹紧了披着的白纱。
“当然不会死，你师傅不让你死，我们也不能让你死。”从船舱里传来常洛道人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后，还带着几分困意的声音。
小枫的视线落到那里，有些不确定。
“告诉她吧。这件事早晚也要通知她的师傅。”常洛道人叹息着，听声音是翻了个身，似乎又睡着了。
见长辈都发话这样说，小枫也便没有什么顾虑了。
“你知道山海大陆吗？”他首先反问了镜秋一个问题。
“人类大陆以西，越过鲸落海，有大荒之地，妖兽群生。”
这是镜秋在山门藏书里看到的介绍。
“但据说那里也有数不清对修士不可多得的机遇，有人说登天梯也在那里，只要能踏上去，就可以一步飞升。”
“而所有想通过渡海前往那片大陆的人，都死在那片深海里，”小枫接过她的话继续道，“因为他们没有找到正确的通道。”
“你是说，还有别的道路可以前往那片大陆？那块晶石可以指出方向？”
“我不知道，”小枫摇摇头，敛目神色微沉，“但师叔说，这块晶石其实只是钥匙的一部分。”
他和师叔在一座深山古墓里找到了被墓主人藏起来的晶石，然而师叔把晶石的来历说了一半，立刻就有中玄境的大能前来抢夺。
常洛师叔与对方两败俱伤，最后只能带着小枫匆匆离开，但谁都没有想到那位大能竟然雇佣阴烛宗的弟子前来追杀，直至天波城意外遇到了镜秋。
……
……
镜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从后背解下白伞，递给了他。
小枫打开这把伞，摸了摸光滑的伞柄，又仔细观察光洁的伞面和细长的伞骨。
他抬头以眼神询问镜秋，这把伞的来历？
镜秋表示她也不知道。她从后山溜下去的时候，透过缭绕的白雾，遥遥眺见栈道边生着一棵虬结盘曲的崖柏，青绿的枝桠上挂着一束白色。
取下来后发现，是把纯白如雪的，平平无奇的伞。
“这伞有什么不妥？”镜秋见他面色凝重，小声询问道。
“暂时还看不出来，但绝对是不亚于月弓的法器。”小枫低着头，认真回答道。
而镜秋这时才知道，小枫拿出来的那张长弓就是桂宫里赫赫有名的法器“月弓”。
银色的弓身和弓弦，形如弦月，哪怕在夜晚也散发着皎洁寒冷的光辉，配合桂宫弟子修行的独有功法，可以最大效度汲取明月的阴性力量。
镜秋打量着还在全神贯注观察着白伞的秀雅少年，心里想着这也是一轮明月。
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镜秋就觉得这少年相当孤冷淡漠，不好接近。
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之上，冷漠地俯瞰着人间的百态，却从不肯表态，心思如往来的薄云般飘渺，难以捉摸。
常洛道人路上也和她说，他的这位师侄性格孤僻高傲，在新进门的弟子们中独占鳌头，也倍受到教习和师兄们的青睐和爱护，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白皙如玉的脸庞和脖颈。睫毛很长，像是半卷的花蕊。垂着的眼眸专注而凝沉，如果不是不知道他在看法器，任谁都会觉得他在注视着情人。
真真是位怪人。她一面想着，一面轻轻发了个小哈欠。
舟外的水声细密而缠绵，是沁江在低声歌唱着小曲儿。
小枫回过神来要把伞还回去时，发现少女斜靠着舱壁睡着了。
她歪着头，秀目闭着，抱着双膝，身上紧紧裹着白纱，像是一只还没有破茧的蚕宝宝，很是安心，睡颜有点可爱。
但是为什么她偏偏堵在了舱门口，让小枫现在想要进去找点东西有些不方便。
小枫注视着那张睡着的脸，抿着唇，反复思索了几遍，最后还是放弃走过去把她用伞柄敲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