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什祺

9、第九阵风

　　说起小作者这个身份，要追溯到两年多以前了。

　　那段时间，谷雨的表达欲出奇旺盛写了不少东西，写完之后又想，写都写了干脆投一下试试，结果就投中了，想都不敢想。
　　遇见了一个欣赏她的编辑，于是她就成了三三，在《四月》杂志上有了自己豆腐块大小占比的专栏，写一些想写的东西，赚点额外的稿费，一直到现在。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秀珍算一个，辉哥算一个，老高头算一个，除此之外她再没和任何人说过。
　　所以举报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谷雨觉得后背发凉。

　　老胡站在讲台上，看着谷雨空荡荡的座位，脸黑得像锅底。裴知行解释完是被小军叫走，脸色才好看一点。

　　一节课过去，谷雨也没回来。下课之后，老胡还是扔下一句“让她来找我”才走出去。
　　脚前脚后的，谷雨就从后门进来了，脸色算不上好看。

　　裴知行看着她像提线木偶一样，直愣愣地走过来，死板地坐下，然后默不作声地发呆，识趣地没出声打扰。

　　好一会儿，谷雨眼神逐渐有了焦点，“师父，我被狗咬了。”
　　“要不我替你去咬回来？”裴知行有意逗逗她。
　　“噗——”是谷雨没料到的答案了，“还是别了，有点傻。”

　　谷雨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军说今天有人在举报箱里塞了封信举报我抄袭。”
　　“那箱子还真不是个摆设啊？”
　　“嗯呗。”

　　“解释清了没？知道是谁举报的吗？”两个直戳要点的问题。
　　“应该...算解释清了吧。”

　　谷雨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当她说出自己是三三时，小军的嘴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鹅蛋，微姐的就差点了，两个鹌鹑蛋差不多。
　　她提出可以提供自己的投稿记录，稿费记录以及每篇文章的初稿自证清白，小军也答应给她时间。

　　至于...是谁举报的？
　　她问了，但信是匿名。而且当时设举报箱的时候为了打消学生的疑虑，周围也没安置摄像头，所以查起来，说实话，不容易。
　　更何况，谷雨现在再怎么解释，没有证据她的嫌疑也还是没洗清，学校不可能去配合她调查举报人。

　　“就还...挺不爽的。”谷雨说，“莫名其妙被泼脏水，还感觉自己被监视了。”
　　“想做点什么？”
　　“好像也不能做什么。”

　　“但你咽不下这口气。”裴知行笃定地说。
　　“对，咽不下。”

　　怎么咽？莫名其妙被举报，莫名其妙被审问，莫名其妙被扒马。
　　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了，而且说白了，三三就是个不出名的小写手，谁会花心思去研究一个不出名的人写的不出名的作品？

　　那篇文章她都忘了是哪年哪月发表的了，但举报的人一清二楚，甚至是对她的所有作品一清二楚。
　　细思极恐，往小了说可能是个人恩怨，往大了说指不定是信息泄露。这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可是又能做什么？

　　“不行，得想办法知道举报的人是谁，这太惊悚了。”谷雨说。
　　裴知行提议，“举报信应该还在小军办公室，要不想办法顺出来？”那是唯一的线索了。

　　“不能拿走，保不齐小军哪天想找找不到，到时候就麻烦了。”谷雨反驳。
　　“小军有那么闲？”裴知行反问。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出声，“还真有。”

　　谷雨手肘拄着课桌，又把脸凑过去支在掌心，皱眉道，“那怎么办？我看一眼也记不住啊。”
　　“你记不住，手机可以啊！”裴知行目光投向前面两个人，谷雨也顺着他不解地看过去。

　　前面两个人手里装模做样不知道在忙什么，耳朵竖得老高听墙角。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转过来吧，听这么长时间了。”裴知行早就看透，“为组织出力的机会来了。”

　　“我可告诉你你别瞎说，我们都遵守校纪校规，没你说的那玩意。”张明远眼神闪烁。
　　“他说的对。”钟意帮腔。
　　小军前几天去隔壁三中考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说人家管理合理得学习，回来之后跟打鸡血似的查电子产品。

　　“你在这装，”裴知行不信他俩的鬼话，“上节课间我还看见张明远低头在那看——”
　　张明远一个挺身，手掌试图捂住裴知行那张破嘴，但被避开。
　　“去去去，去还不行吗！”坑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

　　上课，谷雨按耐不住好奇，趁着老师转身的功夫悄悄扯过笔记本，【张明远手机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我看他手机干嘛，他自己心虚。】
　　【你现在都会用兵法了。】

　　【对了，还有个事，你上节课没在老胡让你去找他。】
　　【......别让给我查出耽误我上课那个瘪犊子是谁！】后面跟了个喷火的表情。
　　裴知行看热闹，笑得可大。

　　“据我观察，小军每天下午这个课间都会在楼里巡视。”张明远一米八多的个头蹲墙角蹲的可难受，抬头，是像冰糖葫芦一样串起来的三个脑袋。
　　“咱们下课就来了，没看见人出来啊！”在他上边的钟意问。
　　“再等等。”钟意上面的谷雨说。

　　过了两分钟，终于看到人出来了，但没下楼也没转身，就站在门口。
　　“怎么停那不走呢？”谷雨有点着急。

　　还没等想出办法，就见上边的脑袋移了出去，裴知行走出遮蔽的墙角走向小军，假装意外道，“校长你在这呢！找你半天了。”
　　说完上去就是一个搂肩，护着人往楼下走，“上次那道竞赛题我又有了点思路，你看看对不对......”
　　小军笑得褶子开会但嘴不饶人，“我就不愿意给你们这种竞赛生讲题，忒麻烦！”

　　“快走快走，我放风。”张明远催她俩。
　　“溜了溜了。”
　　......

　　“这个字我看着很眼熟啊。”四个人背着班里的监控探头围成一个小圈端详着手机里的照片，钟意喃喃出声，“这字我绝对看过。”
　　“我也觉得眼熟。”谷雨说。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裴知行说。
　　裴知行拿出桌洞里的一份手写名单，那是今天刚统计上来的班级名单。他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和信里一样的字比对，“一样的。”

　　裴知行练字伊始，要观察的就是每位大家文字笔锋的走向特点，刚学的时候因为坐不住被打的可惨，也因此记忆深刻。
　　三个人凑近了仔细比对，是一样的。

　　钟意有点不敢相信，却又觉得意料之中，“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四个人眼神复杂地齐齐看向教室前面坐着的罗佳佳，一时无言。

　　人大致是确定了，但谷雨没轻举妄动。原因很简单：没有证据。单凭几个相像的字就去找人对质，换做是她她也不认。
　　她忽然觉得有点累，有点无奈。从一开始就不和睦的收作业，到对方莫名其妙的不善，再到今天的举报信。
　　她以为征文交上去这事就算完了，从头到尾，她都没觉得自己哪错了，怎么就受人针对了？

　　“钟意，你把照片发到咱们四个的企鹅群里，我回家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好。”

　　临放学的前一节课，班长杜思源走来后排，交代她们小混混最近离门口越来越近，放学后尽量和男生一起走。

　　“话说，学校为什么不出面管管？”钟意说。
　　杜思源习以为常地回答：“怎么管？人家又没具体干啥，总不能因为穿得奇特了点就不让人在学校门口待吧。”
　　“也对。”

　　“就当是咱们谨慎过头吧，安全点总没错。”
　　“行。”

　　“我总觉得那几个人有点眼熟。”谷雨嘀咕，她从小记人脸记得就牢，见过一次就会有印象，那几个人她一定在别的地方见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可不兴眼熟，还是别眼熟了。”钟意忙不迭地说。

　　小的时候总是觉得社.会大哥很酷很酷，甚至还幻想过当当大哥的女人，但长大点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只能勉强称一句社会青年。

　　“谁没幻想过当陈浩南的女人？”钟意手拄下巴回忆自己小时候的美梦，“大哥的女人什么的最酷了。”
　　“我就没啊！”谷雨想了想又说，“但我认识一个人，虽然不混这个但是打架可厉害，一人能单挑一群。”
　　辉哥从来不主动惹事，也就是因为辉哥，所以谷雨对那个群体的负面印象要比别人少一些。

　　“长得好不好看？”钟意问。
　　正看漫画的裴知行听到这，手里的漫画书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压。

　　谷雨仔细回忆了下辉哥的长相，答，“好看，又飒又好看，打架的时候气场爆棚，现在很少动手了，小弟倒是收了一堆。”

　　“那现在在做什么？”
　　“在我们胡同那边开了家大排档，”谷雨一提起这个眼睛都在放光，“有空带你们去辉哥店里吃，最近店里进了羊肉，烤羊排烤得可好。”
　　“好啊好啊！”

　　还是个哥。
　　“不去。”裴知行斩钉截铁的一声拒绝传过来。

　　“啊？为什么？”谷雨不理解。
　　“我妈给我算过命，说我克火，得离火远点。”
　　“......”

　　钟意刚想说你克火，那上次吃烧烤那几十串羊肉串是喂狗了吗？还没等说，就被旁边的张明远拦住了。
　　“钟意，”张明远此刻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发现之后还要指给她看，“你闻没闻到空气里好大一股酸味？”

　　钟意脑袋缺根筋，没反应过来，真的认认真真闻了几口，而后扒拉他胳膊，“你中午那袋方便面的醋包漏了。”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