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二月竹

8、008

　　【008】
　　五点整，纪童领着陆扬到了时光咖啡馆。
　　服务员等在门口，直接领着他们去了2号包间。
　　包间内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看到纪童，她马上起身，泪光闪闪。

　　纪童想她肯定是担心自己孩子了，他马上推过陆扬，“您好，我是纪童——”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激动打断他，“我是你的九年粉丝，从你出道就喜欢你！”
　　女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伸手，“偶像，可以握个手吗？”

　　原来泪光是见到他激动……纪童晃了下神，伸过手。“可以。”
　　女人立刻握住，但也极其有分寸，握到就松开了。

　　纪童本来送到人就要走，但女人坚持要请他下午茶。
　　纪童一年会奖励自己吃一次蛋糕，今年刚开始，份额还在，纪童就同意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两块红丝绒蛋糕，绵软清甜，是纪童最爱的口味。
　　女人一直盯着纪童，纪童有点尴尬，埋头飞快解决完蛋糕，嘴里还嚼着蛋糕就放下勺子起身，“我先走了。”

　　“其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家里有点事。”女人也开口，“能寄养小宝在你家半个月吗？”
　　“咳咳！”蛋糕呛进纪童喉管，他无法说话，手惊慌地摇着。
　　他带小孩？开玩笑吧！

　　这时陆扬跳下椅子，捧着一杯温水跑到纪童，扬头，瞳仁晶亮望着纪童，“哥哥快喝水。”
　　纪童赶快接过，猛灌了半杯水，他放下杯子，白净的脸皮染了一层浓厚的绯色，他先和陆扬道谢，然后拒绝了女人，“不行，我不方便。”

　　话落，纪童就看到陆扬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他鼻翼动了动，似乎是要哭了，又被他忍下去，垂下眼，低头转身回到女人旁边，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纪童觉得他的拒绝合情合理，他根本不认识他们。
　　可瞥见陆扬沮丧的模样，他感觉自己嗅到了一股薄荷味。
　　是湿纸巾的气味。
　　莫名的，纪童有一点愧疚。
　　他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求求你了！”女人突然哭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突然的转变，纪童懵了，怎么就哭了？他扯出几张抽纸，一股脑递过去，“您、您别哭……”

　　女人接过纸巾，眼泪不停掉，“你是我偶像，我也不怕家丑外扬，这事我是真没办法了，我老公，小宝的爸爸出身书香世家，对孩子教育特别看重，小宝才五岁就开始请老师上课，为这事我天天和他爸吵架，一生只有一次的童年，怎么能全是学习，你说是吧。”

　　纪童深有体会，连连点头，他小时候就是被他爸压着学习，别提多难受了。
　　尤其他就不是学习的料，天天被强制学习简直地狱。
　　“没错。”纪童无比认同。

　　女人擦了擦眼泪又说：“这次小宝出走，让我下定决心要和他爸反抗到底，我要还给小宝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
　　纪童又点头，没错没错。
　　女人马上双眼泪光看向纪童，“所以我需要你收留小宝半个月。”

　　话题又转回原点，纪童不解问：“为什么要我收留小宝？”
　　“找到小宝的事，我没告诉他爸。”女人原封不动背出助理交待的话，“我要他找不到小宝，让他急，这样他才会妥协。”
　　纪童提出一个重点，“他报警怎么办？”
　　“这你放心，我会搞定。”女人眼巴巴望着纪童，“只要你收留小宝半个月就行，拜托你了，亲戚朋友小宝爸爸都认识，不认识的人，我只相信你，偶像。”

　　“……”纪童太为难了，他眼神四处飘，他一是现在身上一堆破事要处理，二是不喜欢和小孩相处，可拒绝的话，他听完请求，又很难说出口。
　　“妈妈。”这时一直低着头的陆扬抬头了，两只细长的凤眼红得像是熟透的桃子，声音也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哭狠了，“不要为难纪童哥哥，小宝可以自己住酒店。”
　　女人果断否定，“住酒店你爸爸一定会知道。”

　　陆扬咬了咬嘴唇，鼻尖都红透了，“没关系的，不要麻烦到纪童哥哥就好。”
　　陆扬全程没看纪童，纪童却过意不去了，他咬了咬牙。
　　不就半个月吗！反正他现在失业中，带个小孩，多大点事！
　　女人刚要开口，纪童用力咳嗽一声，“那个……确定只待半个月是吧？”

　　陆扬立即看向纪童，两只眼睛瞬间发亮，像是找到了希望，这一下，纪童觉得他的形象无比高大，他再不迟疑，信心满满拍着胸脯，“放心，一切交给我！”

　　纪童谢绝了女人出的生活费，一个豆丁大的小孩，能吃多少钱。
　　女人留下一个行李箱，十分感动地离开了，出了咖啡馆，她立即打了个电话，挂掉电话的同时，款项到账的短信也来了。

　　女人看着金额，吹了个快乐的口哨，继续赶往下一个演出。

　　*
　　另一边，纪童不方便带着陆扬在外就餐，带着陆扬回家了。
　　热血下头以后，纪童其实有一点点后悔，他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
　　不过也只是短暂后悔了几分钟，纪童又恢复了动力。
　　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好！

　　纪童悄悄在网上搜索——怎么带小孩。

　　答案五花八门，纪童稍稍总结了几点。
　　第一，准备营养丰富的三餐。
　　第二，陪小孩适当娱乐。
　　第三，耐心，耐心，足够的耐心！

　　……
　　纪童牢牢记住，第一步就是点了一餐丰盛营养的晚餐。

　　陆扬看着满桌的外卖盒，脑袋一阵一阵发抽，难怪纪童瘦成纸片，成天吃外卖。
　　纪童见陆扬不动筷子，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大块鳕鱼排，“吃鱼，很有营养。”

　　对上纪童期待的目光，陆扬到底还是拿起筷子，咬了口，典型的外卖味。
　　陆扬默默咽下。

　　纪童放心了，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吃。
　　虽然现在他被封杀，没有工作，纪童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摄入标准，只吃三分之一碗米饭，多食蔬菜，少食肉类。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要保持状态，也许哪天工作就来了！

　　纪童给自己打着气，吃了三分之一碗米饭就放下碗了。
　　陆扬进食也很快，几乎和纪童同时放下碗。
　　纪童感叹，小朋友就是健康啊，一碗米饭，一大块鳕鱼，这么快就吃完了。

　　吃完饭，纪童又开始进行第二步，陪小孩娱乐。
　　娱乐什么呢？
　　外面又是大雨又是风，肯定不能出去散步了。
　　游戏……
　　纪童瞄着他的全套游戏设备，几秒后，他摇头掐死了这个念头。

　　那还能玩什么？
　　总不能念故事书吧？
　　家里也没有。
　　再说他也不想念故事书，得找一个，他能娱乐，小朋友也能娱乐的双赢方式。

　　纪童苦思冥想，终于一个绝佳方式被他想到了。
　　奥特曼！
　　纪童马上问陆扬，“看电视吗？”

　　陆扬见纪童兴致勃勃，点了点头。

　　纪童和炫耀他的宝藏一样，神神秘秘地带着陆扬去了最里间的房间。
　　“将将将！”纪童推开门，脸上的炫耀都快藏不住了。
　　这是他耗巨资打造的小型家庭影院厅！

　　除了价值几十万的设备，还有整面墙的奥特曼全套手办，全是纪童一个一个慢慢收集的。
　　铺满家庭影院厅的地毯，也是特别定制的迪迦图案。

　　然而陆扬毫无反应，一脸平淡走进去。

　　“……”纪童傻了。
　　还有小朋友不喜欢奥特曼吗？
　　他小时候可爱奥特曼了，准确说，他现在依然爱奥特曼。

　　纪童挠着脖子跟进去。

　　关上门，陆扬已经坐在软软的沙发上，仰着眼睛乖巧笑着，“哥哥，是看奥特曼吗？”

　　本来是这样计划……纪童摸着后脖颈，没说出来。
　　肉眼可见，这小孩对奥特曼无感。
　　别他看得起劲，小朋友无动于衷，那就……纪童还是很要脸的。

　　纪童走过去盘腿坐下，打开投影仪，前方占据整面墙的幕布缓缓降了下来。
　　屏幕上很快出现网站主页。
　　纪童拿过遥控器，“不是，你选一部。”

　　纪童心想五岁认不了多少字，就挨个念出来，“熊出没之夺宝熊兵，汪汪队——”
　　“奇幻之家。”陆扬突然说。

　　纪童觉得这名字有点熟，他输入名字点击搜索，“是动画……”
　　当电影出现，纪童卡壳了，他瞳孔微微睁大，盯着封面上的陆扬。
　　陆扬的电影！

　　陆扬将纪童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故意问：“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纪童想起来了，这就是陆扬拿影帝的电影。
　　虽然他刻意回避了陆扬的作品，但颁奖时热度太高，他还是听到了电影名字。

　　纪童实在好奇，就问了，“怎么想看这部电影？”
　　也不是动画片。小孩子能看懂吗？

　　陆扬指着他的海报，故意逗纪童，“这个哥哥帅气！我妈喜欢他！天天看他。”

　　“！”纪童震撼了，竟然还有他和陆扬的双担！知道不该和小朋友说这些，但纪童真的忍不住，“你妈妈审美也降级得太厉害了。”

　　陆扬：“……”

　　*
　　纪童到底还是点开了电影。
　　大部分原因是陆扬都点名了，他不好不同意，小部分原因是，他……也有一点点好奇。
　　陆扬的演技，真那么bug吗？

　　纪童眼前闪过颁奖礼上的演技片段，逐渐专注起来。

　　【奇幻之家】是陆扬第三部电影，也是第一部一番电影。
　　剧情是一个有超能力的年轻人，意外收养了三个孤儿，这三个孤儿又有不同的超能力，从而笑料百出，人生百态。
　　最后结局年轻人为了保护三个孤儿，牺牲了。

　　从故事来看，就是传统的商业爆米花电影，有精彩的打斗，和酷炫的特效。
　　但陆扬靠着出色的演技，把一个出场尖酸刻薄的讨厌鬼，结局奉献自我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
　　上映两个月就稳坐年冠，票房口碑双丰收。陆扬还因这个角色打败一众文艺片男主，成功拿下影帝。

　　陆扬本来就是逗一下纪童，看得无趣，他转头去看纪童。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纪童泪痣的地方，像是沾上了一抹星光，陆扬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哭了。”

　　纪童正看到大结局——陆扬为救他捡来的第三个妹妹，硬抗了天外陨石，头部破了个大洞，血不停往下流，却还是笑着和瞎了眼的妹妹说：“是啊，下雨了，等你睡醒，天就晴了。”

　　纪童感动得一塌糊涂，他最受不了这种亲情场面，理智告诉他，这是陆扬演的电影，他得不屑、鄙视。
　　然而——
　　纪童抽了几张纸，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哽咽，“对，太感人了！”

　　陆扬，“……”
　　错愕过后，陆扬无声笑了，他主动抽出纸，递给纪童，“给。”

　　看到陆扬演的男主往前倒去，再也没站起来，纪童难受得眼泪鼻涕齐飞，他接过纸就往鼻子上用力擦，“呜呜……谢谢。”

　　哭还不忘道谢，陆扬没忍住，眼睛又弯了弯。

　　……
　　看完电影，纪童眼睛都肿了，说话都是沙哑的，把陆扬送回客卧，他就回房洗澡了。

　　淋着热腾腾的水，一想到陆扬死得那么壮烈，纪童又开始悲伤了，又想到陆扬演得真他爸的好，他更悲伤了。
　　这就是bug级演技吗……

　　几墙之隔，陆扬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都是纪童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一直都知道纪童爱哭鼻子。

　　第一次见面，是15那年拍第一部戏，分的AB两组，偶尔会在片场见到。
　　准确来说，是他见到纪童。纪童每次都捧着剧本低头背台词。

　　现场收音，又都是大段大段的半白话，有几次被导演骂了，纪童就悄悄一个人躲着哭。
　　陆扬就搁他背后看纪童哭。
　　有时候，陆扬觉得他挺变态的，他就喜欢看陆扬哭。
　　小脸大眼睛，哭起来特漂亮。

　　只是没想到，纪童看电影也会哭，还是看他的电影。
　　拿奖时确实高兴过一阵，觉得片子接得不错，但今天看到纪童看他的电影哭了，陆扬才觉得，这片子接得太值了。

　　陆扬的初恋，是纪童。

　　小时候陆扬也没发现他和别人哪里不同，直到青春期，班里的男生在讨论女生，他却对球场上的男生更有兴趣，他才知道，他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
　　他的喜好也很明确，皮肤白净，清清爽爽的男生。

　　第一次见到纪童，纪童穿着清爽的白T牛仔裤，背着书包，笑容腼腆地和剧组工作人员打招呼。
　　那一刻，阳光落到纪童身上，就像冒着泡的柠檬汽水味。

　　陆扬一见钟情了。
　　不过也就止步于此。

　　纪童不是同性恋，陆扬不是勉强的人，也不想弯掰直。

　　不是他有道德，只是怕掰不动，或许也是，心动归心动，到底不到非纪童不可的地步。

　　只是现在。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陆扬闭上眼，无声叹息。
　　他想勉强一次。

　　这瞬间，陆扬又浑身发热，听到了布料撑开的声音，等他睁眼，房内的摆设没变，身上的儿童款睡衣，被他的骨骼生生撑破了。
　　他又恢复了。

　　陆扬有了一个猜想，他拿开破裂的睡衣，闭眼倒回枕头。

　　一夜无梦，第二天六点，陆扬准时感受到了熟悉的发热。
　　和他猜想一样，他六点又变小了。
　　半夜恢复，六点变小。
　　不像科学能办到的事。

　　陆扬下床找了套衣服换上，都是助理照他给的尺码买的新衣服。
　　看着镜中缩小版的脸，陆扬给助理发了条短信——“找个靠谱的道士。”

　　发完陆扬开门出去，外面静静的，陆扬以为纪童还没起，正要去厨房接杯水，路过餐厅冷不丁被一团人影吓了一跳。

　　纪童顶着一头炸得个各有性格的银发，穿着黑色丝绒睡衣，呆滞地蹲在椅子上，像一只可怜没人要的小狗。

　　陆扬失笑，又很快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哥哥你在放空吗？”

　　纪童僵硬地摇头。
　　他不是放空，是空了！

　　事情是这样，十分钟前，他准备点一单营养的早餐，结果付款时发现卡被冻结了，再换一张，还是冻结，继续换，也被冻结。

　　纪童终于意识到不对，一翻短信。
　　好嘛。
　　他被三禾告了，不仅被解约，还得赔偿三禾高昂的违约金，以及形象受损后，需要赔付的各种广告代言违约金。
　　七七八八加起来，小十亿。

　　纪童一时脑袋空空了。
　　他不懂法律，不会真要赔十亿吧……

　　“哥哥？”纪童不说话，陆扬有些担心。
　　纪童被唤醒，他低头看着明显在担心他的小豆丁，心情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生活再糟糕，也得先吃饭！

　　纪童咧开嘴角，“我在等你吃早餐，外卖不健康，今天我自己做饭！”

　　纪童跳下椅子，在陆扬疑惑的目光里，跑进厨房找能吃的东西。

　　纪童从不开火，在厨房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找出两颗鸡蛋。
　　煮蛋，纪童还是会。
　　煮好后，纪童倒了两杯热水，端着两颗鸡蛋到饭厅。
　　“这有两颗水煮蛋，你全吃了吧。”

　　陆扬看着干巴巴的两枚水煮蛋，开始起疑了，“哥哥不吃吗？”
　　“不吃。”纪童拍拍肚子，“我不饿。”
　　其实他饿得要死！
　　早餐还能应付，中午吃什么……
　　早知道昨天不拒绝寄养费了……

　　纪童垂头丧气坐下，端起水杯慢慢喝水，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闪过。
　　纪童立即又起身，他拿过手机，“你先吃。”匆匆回了卧室。

　　陆扬目光一直跟随着纪童，等纪童回了房间，陆扬掏出手机搜索纪童。
　　不一会儿，翻到了一个营销号爆料——三禾把纪童告了，这次纪童要赔惨了，据说是十几个亿！

　　与此同时，纪童在房间里悄悄讲电话。

　　“谭女士，我爸呢？”
　　“出门了。”谭爱琴也神神秘秘，“听说什么学校请他开什么讲座，晚上才回来。”
　　纪童眼睛亮了，“我妈呢？”
　　“上班了，今天一天的课！”
　　纪童眼睛更亮了，“今天家里午餐吃什么？”

　　谭爱琴开始数，“冬瓜丸子汤，蛤蜊炖蛋，排骨烧芦笋，酱油茄子，还有一碟香辣萝卜丝。”
　　纪童已经在咽口水了，他小声说，“奶奶，我待会儿回家吃饭，你等我！”

　　这就是纪童的主意，回家偷饭！

　　挂掉电话，纪童出去和陆扬交代了几句，就全副武装出门了。
　　出门走了几步，又想到陆扬就是溜出来的，以防万一他还是折回去。

　　陆扬正要联络律师，突然听到门锁从外反锁的声音。
　　“好了，这样就跑不了。”纪童还隔着门吓唬陆扬，“别想着爬窗户哈，下面有蛇！”
　　陆扬，“……”哥，这是冬天……
　　嘴里乖乖答应着，“嗯嗯，知道了哥哥！”

　　纪童这才放心走了。

　　陆扬同时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
　　纪童一路飙到XX大学家属区。
　　全是两层的小楼，纪童家在小道最尽头的左边。
　　停好车，纪童下车直奔家里。

　　谭爱琴早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她的大宝贝，她张开双手就扑了上去。
　　“大宝！”

　　纪童习惯性接住，尽管子孙情深，但闻到房子里飘出来的香味，纪童第一句还是，“奶奶，饭做好没？”

　　纪家厨子是一个退休厨师，厨艺是相当好，纪童暂时放纵了一下食欲，刨了两碗米饭。
　　今天他不吃晚饭了！

　　谭爱琴笑眯眯给纪童夹了块排骨，“多吃点，看你瘦得猴一样了。”

　　纪童嘴里还包着菜，又夹起排骨放嘴里，“奶奶，家里有盒没有？我打包。”
　　“有。”谭爱琴起身去拿盒子，“要几个？”
　　纪童数了数菜色，“五个！”

　　不一会儿，谭爱琴拿着五个保温盒回来了，还端着一盘鲜切甜瓜，“这瓜特甜，你多吃点。”

　　纪童先装了满满一大盒米饭，然后除了香辣萝卜丝，其他菜都各自装了满饭盒。
　　“甜，我再去拿点带走。”纪童拿起甜瓜咬了一大口，又晃到厨房去打劫冰箱。

　　他家里什么都没有，打开冰箱看到满满的水果牛奶，整个一进货状态，一个劲儿地往外拿水果。
　　想到小朋友还要喝牛奶补充营养，又塞了三大盒2L装的纯牛奶。

　　提着两大包回到饭厅，纪童拎起打包好的饭菜，吧唧在谭爱琴脸上亲了口，“谢谢谭女士，我下次再来看你。”

　　谭爱琴本来笑不见眼，听到纪童要走了，她依依不舍地抓住纪童的手，“就走了啊。”
　　“嗯。”纪童安抚她，“我过年就回来了，快得很。”
　　谭爱琴还是不舍得松手，“我送你出去。”
　　纪童笑笑，弯下腰和她贴着走。“那可不，得送我到车上。”

　　谭爱琴乐开了花，祖孙俩正笑嘻嘻往外走，门口忽然响起开门声。
　　同时保姆大声喊，“纪教授，你回来了！”

　　纪童瞬间惊恐。
　　完蛋！老纪头回来了！
　　他立即溜回饭厅。

　　纪咏卢放下公文包，沉声说：“在家不要高声喧哗。”
　　“是。”保姆低下头，偷偷望着后面。

　　纪咏卢换鞋，突然瞥到一双男士切尔西短靴，他不动神声色看向保姆，见她看的方向是饭厅，纪咏卢换好鞋就往饭厅走。

　　谭爱琴慌慌张张跑出来，撞到纪咏卢要进饭厅，她赶紧拦住，“你干嘛去？”
　　纪咏卢耐心说：“讲了一早的演讲，饿了。”
　　谭爱琴不乐意了，“你不是晚上才回来？没准备你的饭，你外面吃去。”

　　纪咏卢笑，“提前结束了，没饭我就下碗面条。”
　　谭爱琴马上喊，“小张！来下面条。”

　　保姆立即跑过来，“纪教授你吃什么面？我来煮。”

　　纪咏卢已经确定纪童回来了，人就在饭厅，他挽起袖口，趁着谭爱琴在使眼色，快步走进饭厅，“我自己来。”

　　谭爱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快追进去，结果饭厅里安安静静，没有人。
　　她的大宝呢？
　　谭爱琴迷惑了。

　　纪咏卢也打量着饭厅，能藏人的地方……他看向铺着餐布的饭桌，走了过去。

　　“这不是还有剩菜？”纪咏卢坐下，拿过碗自然地添饭。
　　谭爱琴要找纪童，扭身说：“有你就吃呗。”快步出去找人了。

　　桌面下，纪童提着大包小包蹲着，无语凝噎地盯着纪咏卢的家居鞋。
　　他倒不是要脸，怕纪咏卢骂他偷饭。
　　就是吧，纪咏卢心脏不好，看见他就暴跳如雷，对老人家身体不好。
　　虽然纪咏卢也才五十岁。

　　纪童默念着纪咏卢吃完快走，偏偏头顶隔一会儿才传来碗筷碰撞声。
　　吃饭比他还慢十倍……
　　纪童欲哭无泪，腿都蹲酸了，终于，在纪童快麻倒地时，头顶响起放碗的声音。

　　纪咏卢拉开椅子起身。
　　纪童立即满血复活，这时谭爱琴四处找不到纪童，又哒哒跑回来。

　　“妈，我下午还有讲座，先走了。”纪咏卢先开口。
　　谭爱琴心不在焉点头，“走，马上走！”

　　纪咏卢没多说，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这是现金，你出门带着，买东西方便。”
　　谭爱琴只想纪咏卢快点走，接过推着他，“知道了，你快走。

　　纪童听到关门声，赶快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两只腿都快折了。
　　谭爱琴折回来，看到纪童在揉膝盖，随手丢钞票到桌上，心疼地帮忙揉，“你怕他干什么嘛，瞧瞧这小可怜样，我是他妈，他敢动手我揍他！”

　　纪童咧嘴笑，“奶奶，我是不是很可怜？”
　　谭爱琴点头，“太可怜了。”
　　“那……”纪童厚着脸皮，夹起桌上的红色大钞，“提前给我发压岁钱压压惊吧！”

　　与此同时，纪咏卢上车接了个电话，“嗯，看到了。”

　　陶巧音特别生气，“我们大宝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赔偿违约金，我待会儿就联系我老同学，让她来打官司。哎。”
　　陶巧音故意叹气，“大宝的卡肯定被冻结了，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他有没有热饭吃。”

　　纪咏卢回，“他24岁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你别插手了。官司他自己找律师打，饿死了……”
　　后视镜里，远远看到纪童提着大包小包出来，纪咏卢重重哼了声，“那就饿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