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夏》取也

6、第六章 心动

　　“你喜欢你追啊。”

　　声音渐行渐远。

　　知夏已经忘了她是如何走回教室，如何保持平静地坐在他的旁边，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普通交流以外，她强迫自己的关注点不再多分给他分毫。

　　季梦雪气馁了半个月左右，最后奋发图强，带着新交的男朋友耀武扬威出现十六班门口，似是在说‘唐遇，老娘有的是男人喜欢’。

　　在不喜欢面前，任你骄阳似火，还是欲言又止，都是一个败字。

　　可有人重获新生，有人往昔如旧。

　　知夏还是时常看见他在死角抽烟，将烟头踩在地上，姿态懒散。要么就是看见他在操场挥汗如雨，反手投篮，引惊呼一片。

　　领奖台下有他，国旗下检讨有他。
　　少年人的上进他有，少年人的叛逆他也有。
　　两种看似矛盾的极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的知夏才明白，这叫做吸引，对她而言，另类的吸引。

　　没多久，知夏同走得近的学生会学长传出了绯闻。

　　起因是那位乐于助人的学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帮知夏拎了一桶很重的水，放在她的教室门口。

　　之后就是两人时常一起上下学，交流学习问题，或是周末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是去张大千博物馆游玩。

　　一传十，十传百，绯闻就这么搞了出来。

　　那段时间知夏很忙，忙着写英语演讲稿，忙着作文比赛，忙着补偏科的科目，所以能分的心很少。

　　印象里，她有感觉唐遇某段时间脾气很差，浑身带着不爽，会在她身上挑刺，偶尔怼怼她，可是她没心思回应，最后对方都不了了之。

　　某次大课间休息，教室后排玩起了那阵子很火的真心话大冒险。

　　“请对凤姐大声说出我喜欢你。”

　　“快快快！”

　　唐遇玩输了，选了大冒险，一群人等着看他热闹。

　　凤姐是个人来疯，性格大大咧咧，班里人缘好。

　　唐遇拖长了嗓子，很随意开口：“凤姐，我喜欢你。”

　　登时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没几局，唐遇再次输掉。
　　这次他依旧选的大冒险。

　　“那请你对英语课代表说我爱你。”

　　知夏猝不及防被牵连：“……”

　　明知他们在玩游戏，可她心脏还是忍不住揪了一瞬。

　　原以为她的心思已经被封得彻底，没想到一旦被人刻意唤醒，便再次烈火燎原。

　　唐遇迟迟没开口。

　　大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行吧，不为难你，那你选真心话吧，请问你喜欢季梦雪还是咱们英语课代表？或者季梦雪和知夏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土掉渣的问题，居然被放在了这里。

　　唐遇仍是没说话，目光直勾勾落在知夏身上，后者和他对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知夏为避免尴尬，起身去了厕所，所以到后面也不清楚他有没有选择，或者选择了谁。

　　那样独特的人，应该会被另一种独特吸引，无论如何，不可能会是她吧。

　　当她上完厕所时，意外地在上次听墙角那里碰见了唐遇，她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上次月考你考得不错啊，理综又是全班第一，厉害。”知夏假装自然同他调侃。

　　唐遇靠着扶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抬起眼皮冷淡地看向她，“英语第一名的大佬，客气了。”

　　知夏：“……”

　　“昨天在食堂怎么没见你和钟霖一起？”他问得很随意。

　　钟霖是那位传绯闻的学长。

　　知夏不喜欢和别人捆绑：“之前在食堂一起吃饭只是偶遇，他准备追一个高年级学姐，这段时间找我打探我们女生的喜好。”

　　打火机‘咔’地一声，擦出火花，很快又被覆盖。

　　唐遇嗯了一声，“挺好。”

　　好什么好？

　　知夏没明白他话里的含义，眼见着要上课了，她准备上楼。

　　在经过拐角时，手臂被他突然拽住，她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唐遇抓着她的手没放：“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后面的话难得迟迟未开口。

　　知夏热了脸，耐心地等他：“你说。”

　　这一刻的时光格外漫长。

　　“课代表，你……”

　　他话未说完，楼上突然冲出一个男生：“唐遇，唐遇！”

　　那个男生据说是他发小，行色匆匆，唐遇很快放开她，跟那个男生走了。

　　至此，知夏这辈子也不知道他想对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她只清楚地记得，自这天过后，唐遇很少来学校，要么来了听了几节课便走了，要么趴在桌上睡觉，基本上不搭理人，更没和她说过话。

　　所以在后面的几次考试里，他的成绩一降再降，班主任找他谈话，说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挤出重点班。

　　可唐遇依旧我行我素，次次被谈话，次次不改。

　　知夏很想问他怎么突然就变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大家都在传他要辍学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可还没等她问出口，便看见空旷的教室里，他收拾书包的场景。

　　“你……不读了？”知夏僵在原地，“为什么啊？”

　　他成绩虽然偏科，但依旧很优秀，还有两年多时间，他一定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

　　“没意思。”唐遇穿着黑色卫衣，转身靠在桌边，“课代表，你要加油啊，可别像我，厌学。”

　　她知道他这些话全是骗人的。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擦肩而过。

　　“你真的，不来学校了吗？”知夏难以接受，浑身又闷又沉。

　　“嗯。”他背对着她，想了想，“明天周六，下周一会来办离校手续。”

　　太突然了。

　　这一切于知夏而言，不仅仅是突然，而是一直埋藏在心里的东西，也像是被抽离，不复存在的窒息。

　　知夏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去消化这件事，点进企鹅熟悉的对话框，久久没有打下字。

　　她听和他玩得好的同学说，唐遇家里出了事，据说挺严重的，到底是什么事，也没人能说清楚。

　　不过唯一能确认的是，是他自己选择不读的。

　　-

　　唐遇是周一下午来办的手续。

　　日暮落得较晚。

　　他走到校门口，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

　　“唐遇！你等等！”

　　知夏等了一天，差点就错过了。

　　她跑得很急，耳边还能听到心脏跳动，慌乱又紧张。

　　“唐遇，我……”她开口，呼吸都找不着北。

　　唐遇回过身静静看着她：“怎么了？”

　　知夏脑子里回荡着季梦雪对她说的话‘要是有种，你去表白啊，学学我，可别做胆小鬼’。

　　她鼓起勇气，很想冲动地对他说‘唐遇，我喜欢你’。

　　可是触及到那双冷淡的眼，还有那晚听墙角时他说的话，这股冲动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我有东西送给你。”知夏拿出一根自己亲手编织的红绳，“希望你今后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平平安安。”

　　还有，我喜欢你。

　　唐遇拒绝过很多异性的礼物，但她似乎没发现，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

　　这一次，他依然收下了。

　　“谢谢。”唐遇第一次开口念她名字，眼神里似有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知夏，不要荒废自己的时间，你会前程似锦的。”

　　知夏看着他走出校门口，不知怎的，眼眶滚烫。

　　不舍，难过，夹杂着好多的情愫。

　　她其实想问，他可不可以留下来。

　　但她知道，她留不住的。

　　-

　　唐遇最后回头时，隐约只能瞥见校门口的校服身影。

　　无人知晓，他做过梦。

　　好几次梦里把她压在身下，反反复复，最后醒来，面对的是湿透的床单。

　　年少自尊心强，不敢将爱慕宣之于口。

　　当时他不太明白这种感情，或许是不愿意承认。

　　没成想，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少年心动不知何时落了种，盛夏再至，天地已然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