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帝凉风录》祝灵

57、五十四

　　感觉自己像被嫌弃了，谢横波觉得，考虑了一早上怎么抚慰孩子的自己，就像条皮太厚的老色狼。
　　吃不到嘴里的都是香的，念南珠从小到大念叨着喜欢他，他并没想多，但是既然睡都睡了，又是“亲”侄儿，他肯定会格外疼他的。只是没想到念南珠吃完态度就变了。

　　这可能有很多原因。
　　一是小孩子都没长性，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再就是可能念南珠心里想的是好的，可吃到嘴里，发现口味还是柴了，所以躲着谢横波他老人家。
　　最后再有个可能，也是被上了，怕了，吃亏上了当，不能再有下次了。

　　综合这些原因，早晨还能亲自地给他端一碗羊肉粥，谢横波觉得，孩子也不容易。
　　本来想说几句什么，给念南珠压压惊，不过好似说什么，都挺容易产生误解的，于是谢横波静悄悄地喝粥，留给珠然一些自由的空间。

　　念南珠嘴角一弯，瞅着谢横波，道：“谢叔叔以后忙着‘要事’，还会记得我吗？”
　　“记得，当然记得。”出口之后，谢横波就觉得自己就像那种床上讨了便宜的老色鬼，第二天对年轻孩子的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念南珠溢出一抹笑：“那就好，我以为谢叔叔只记着找已经死了的父皇，却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我也怕被再错当成我爹，直到谢叔叫了我的名字，心才放下来。”

　　谢横波脸上的颜色一时十分好看。“你这鬼精的孩子，好多年前随口说的话能当什么！再说，那时我只是一怒之下为了报复你父亲，并非能把一个孩童当成他。可千万别将你谢叔叔以为成个猥琐孩童的下流之徒。”
　　“算了，”念南珠隐秘地一笑，大度地说：“做都做了，就算不承认……这件事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叔既然不喜欢，就当它没发生过。”

　　只觉得攒了几十年的脸都要在这一天丢尽，谢横波正色道：“珠儿，你刚才说什么我在找你死去的父皇……”
　　虽没有刻意欺骗念南珠，但潜意识里，谢横波总觉得他只是孩童，没有将异魄背后的内情透露过分毫。
　　“我一直派人跟着叔，多少总会知道一些。”念南珠坦然地说。“虽然叔不承认在找，我毕竟是爹的儿子啊！我可以猜。”
　　谢横波一心想见他死去的爹，为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此心……可悲。念南珠也望荒帝还在人世，但是即便还在，也必然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生死都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连他亲儿子都插不了，更遑论其他人呢。

　　但若没有他爹，谢横波不会这么宠他，他们连面也不会见，他更不会喜欢谢横波，没有别人。

　　“谢叔叔，别不开心了，人既然已经死了，找得到是赚到，找不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念南珠开解道。“说起这个，那只七窍玲珑匣是父皇给我攒到十八岁的礼物，我马上就十八了，匣子却被叔要走了，叔打算怎么办呢？”
　　谢横波回过神来：“要什么，你只管开口。”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摘回来。
　　念南珠道：“我不要礼物，我只要叔答应我一件事。叔找人，最多再找个一两年，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别再找了，把这颗心放下吧。叔要自由自在，也自由够了；要漂泊，也漂泊了一生，不知道叔还有没有想安定下来的日子。”
　　“等叔觉得用不着再找人了，就来找我。”

　　说了这些话，念南珠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谢横波是送他，可是积雪深厚，也送不了几步路。
　　路不好走，天气也差，谢横波便是想将他强留下来，又或是一路直接送回家。但终究还是只送出了半日路程，最后转回了。
　　他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宠着珠然才好，可是孩子想到的比他更妥帖。
　　他跟念南珠，怎么也说不上匹配，睡过之后便不亲热也没什么。只是这份孝顺，还是暖人心的。
　　他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单是凭这份心意，便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