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几枝芽

9、粤菜馆

　　楚修明打趣道：“沈教授可真会开玩笑，你身边有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吗？”
　　护士长立即对着沈驿说：“那正巧今晚沈教授来了，咱们要不要组织相个亲？你看咱家小护士个个都这么漂亮，全是单身，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沈驿摆手：“谢谢青姐，我暂时不打算谈恋爱，就不耽误各位护士小姐姐了。”
　　楚修明一把揽过沈驿：“就是，咱家小驿驿铁直男一个。他想好了要孤独终老，不打算结婚的那种。青姐你要介绍，就介绍介绍我吧。把机会都留给真正需要的人，这么样？”

　　那几个护士听见楚修明说这话，纷纷离他远远的。

　　护士长尴尬的笑笑：“那算了，楚医生还是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谁不知道他楚修明跟个纨绔子弟似的，整日在医院不正经，讲些冷笑话让人尴尬。

　　“好了，修明。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跟着闹。我这会儿真得走了，楼下小朋友要等急了。”沈驿说。
　　“真的有小朋友？是谁？我认识吗？”楚修明兴奋的抓着他问，他就像瓜田里的猹，嗅到八卦的气息，急得乱窜。
　　沈驿按下电梯：“李向阳，他家里人不在，我接他去吃个晚饭。”
　　“嗨，没劲。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校草啊。那你去吧，带他吃些有营养的，人家正长身体呢。”
　　“知道了，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告别后，电梯缓缓向下。

　　楚修明在冲澡的时候越想越不对，沈驿什么时候跟校草关系这么好了？

　　沈驿走在黑漆漆的停车场，车尾气的味道十分难闻，刚走到拐角就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那人捂着他的眼睛，问他：“我是谁？”

　　沈驿眨眼：“李向阳。”
　　那人说：“不对，再猜。”
　　沈驿无奈，自己都二十六岁了，还要陪小朋友玩抓迷藏的游戏。
　　“羊咩咩同学。”
　　“不对。”
　　“小葵花。”
　　“……”
　　“我说了别叫我小葵花。”
　　沈驿伸手抓他的手：“不然叫你什么？网球王子？”

　　李向阳挪开手，和他并肩而行。

　　“沈驿哥，我刚才发觉你睫毛挺长的，刮得我手心特别痒。”
　　沈驿抬腿进了车：“我发觉你的关注点总与别人的不同。”
　　“等急了？”沈驿问他。
　　“嗯，一个人待着是有些无聊，而且这地下停车场特别黑。我听说医院的负一层都是太平间，停尸体的。”李向阳坐在位置上抱着书包。

　　一米八三的男孩儿，坐在车里害怕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

　　沈驿把车开出停车场，终于见到外边夜幕下的灯光，他才问他：“害怕了？”
　　李向阳摇头：“我又不怕。”
　　“饿了吧？”
　　“嗯。”李向阳点头。
　　“带你去吃粤菜，你能吃辣吗？”
　　“我可以吃一点儿。”
　　“粤菜，基本没什么辣椒。”沈驿说。

　　那你还问我吃不吃辣？李向阳想。

　　清风朗月，凉风吹得人很舒服。月色朦胧中，夜被高高挂起。沈驿忽然想起，家里的月见草此刻应该开了吧。月见草是只开给月亮看的花，他转头看向李向阳，而这还有一朵开给太阳看的花。晚间吃饭的人还挺多的，熙熙攘攘皆是涌动的人群。沈驿带李向阳来到一家粤菜馆，刚进去他就吸引了众多女性食客的目光。

　　“哎，你看外面那个人。好高啊，我一开始见他进来都怕他撞到门。”一白领说。
　　“关键是好帅啊！你看他戴着个眼镜，白衬衣，西装裤，领口微开。我喜欢这款，待会去要个手机号？”坐她身旁的女人笑着。
　　“得了吧，人家这样款式的你配不上。你没看见他身后还带了个人吗？”她说。

　　她顺着沈驿的方向看去，身后的李向阳朝气十足，笑起来很阳光。

　　“他身后那个是第二附中的校服吧？”她问。
　　“好像是，我记得刚才是不是也来了两个高中生？好像在楼上吃饭，人高马大的，俩小弟弟。”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你光顾着吃了，上楼都好一会了。”
　　“不行，我得偷偷拍几张照片，发个朋友圈，极品帅哥啊。”她掏出手机。“偶遇帅哥的夜晚，回家有梦可以做了。也不枉费我白天那么卖力的辛勤工作，设置成手机壁纸，看帅哥解压。”
　　“你这有一手啊，待会也发我一份。我要那个男人身后那个小鲜肉。”
　　“哎，我说你这个女人。相貌堂堂咋是个衣冠禽兽？未成年，小心铁窗泪啊。”

　　三言两语之间，沈驿和李向阳被带到了楼上。楼梯是竹子做的，踩起来嘎吱作响。李向阳脱下校服外套，转身就瞧见一侧坐着的两个人。

　　“付景丞，晏秋？”李向阳诧异的看着他俩。

　　沈驿走过来一看，这不是之前在他车前打闹的那俩学生嘛。

　　沈驿问他：“你认识？同学吗？”
　　李向阳点头：“年级第一和第二，学霸，校草，他俩才是正主。”
　　付景丞站起来：“阳阳，你怎么在这儿？”他穿着校服，站起来跟沈驿一般高。
　　李向阳走过去：“吃饭呢，你俩也吃这家？”

　　坐在一旁的男生性格恬静，他对着李向阳微微一笑。

　　“晏秋他最近嗓子发炎，只能吃点清淡的菜，我们就来这家了。你...”付景丞接着话说。
　　“哦！我…”李向阳才想起来要介绍沈驿，他一把来过沈驿对着他们说：“这是我哥，沈驿。我们一起吃晚饭，挺巧的，还能在这儿遇见你们。”
　　“你好，沈驿。”沈驿礼貌的点点头。
　　晏秋站起来，指了指桌子。付景丞看着李向阳说：“阳阳，晏秋说，既然都是吃晚饭。不如一起吧，拼个桌不介意吧？”他看向沈驿。
　　沈驿笑笑：“我不介意，小葵花你呢？”
　　李向阳坐下：“好啊，我也不介意。正好人多，热闹些。沈驿哥你跟我坐一起吧，付景丞你跟晏秋坐一边儿去。”
　　付景丞乐了：“得，我巴不得。我就喜欢跟我家晏秋坐一起。”他跑回去挨着晏秋。

　　沈驿见晏秋一脸嫌弃，也不说话。他眼睛生得十分好看，一闪一闪发亮似的。

　　沈驿招呼服务员点菜，问李向阳想吃什么自己点。李向阳在菜单上勾勾选选，问他：“沈驿哥，你喝茶还是汽水？”
　　沈驿说：“喝茶吧。”

　　李向阳勾上枸杞红枣茶，递给了服务员。付景丞夹起干锅花菜放到晏秋碗里，沈驿看着他俩似乎很亲密。

　　“你们三个都是同班同学吗？”沈驿问。
　　付景丞说：“对，咱们三个一个班的。晏秋跟阳阳他俩还是同桌。”

　　晏秋伸出手，指了指李向阳和自己。

　　李向阳笑起来：“对，我俩上课老是打瞌睡，晏秋每次都让我掐他，我俩互相掐，腿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沈驿想象起来，这个画面一定很有趣。晏秋又指了指付景丞，打了个手势。付景丞立即解释道：“他说阳阳特别能睡，语文课都掐不醒的。”他顿了顿又说：“阳阳喊你沈驿哥，那我也喊你沈驿哥吧。”
　　他看向晏秋：“晏秋是后天性失聪，现在戴了电子耳蜗能听见些。沈驿哥可以跟他聊天，他做手势我给你翻译。”

　　沈驿内心有些震惊，但表情却没表现出来。他从刚才便意识到了这位同学有些与众不同。

　　李向阳接着也说：“没事儿，我也可以帮忙翻译。我和晏秋坐了两年同桌，他睁开眼睛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沈驿轻轻一笑：“不碍事，我能看懂他的意思。”他抿了一口茶又问：“听阳阳说，你俩包揽了年级前二？学习很好，有没有想过考那间学校？”

　　晏秋看向付景丞，做了个手势。

　　“暂时还没有打算，不过李向阳同学倒是有想法。”付景丞说。
　　李向阳摇头：“我可没有！你别胡说啊！我说的那个是我开玩笑的。”
　　沈驿问：“什么想法？”
　　付景丞：“他说要去打网球，当网球王子，要去打败龙马君。”
　　晏秋眯着眼捂住嘴偷笑，就连沈驿也忍不住脸上的表情，抽搐着想笑出声。
　　“想法确实不错。”沈驿滞道。

　　李向阳见菜端上来了，夹起一颗鱼丸放在嘴里：“我要是考年级第一，我什么都不用考虑，直接保送。”
　　付景丞扒了口饭：“对对对，年级第三。你这么嫉妒，那我下次跟晏秋商量一下？我俩把第一让你给，让你也试试当一是什么感觉。”

　　晏秋被这话逗笑了，他也扒了口饭。

　　“噢，原来年级第三是你啊。”沈驿跟着说。
　　李向阳感觉要被鱼丸噎死了，他喝了口汽水：“告诉你吧，沈驿哥现在在给我补课呢。到时候换位置我还选晏秋跟我坐一起，你自己就孤独终老去吧。”

　　付景丞蹙眉，抬眼看见晏秋正安静的吃着饭。一顿饭吃了快四十分钟，付景丞拉着晏秋起来，说要赶公交车得走了。沈驿说可以开车送他们，俩人拒绝了。李向阳准备去买单，前台跟他说那位沈先生已经付过了。他又跑去找沈驿，拿出手机给他转账。

　　“吃顿饭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都还是学生。这点饭钱，我还是付得起的。”沈驿坐在车里，打开了车灯。
　　“谢谢你，沈驿哥。”李向阳说。

　　想想也是，沈驿一个人住那么大一个别墅，又是淮大教授级别的人物。肯定是有钱，是个大款。

　　“我送你回家。”沈驿把车开出停车场。
　　“沈驿哥。”李向阳叫他。
　　“嗯？”
　　“明天周六了。”

　　沈驿这才看了眼车上的日历，连续忙了好几天都差点忘记今天是周五了。

　　“我记着呢，明天陪你去选网球拍。”
　　李向阳点点头：“嗯。”

　　车开到木槿府邸时，已经是十点了。沈驿下车说要送他，李向阳摆手说不用，自己一个男高中生怕什么。沈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要送他到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时候沈驿觉得跟李向阳还挺有缘，就像是平常又无聊的生活里照进了一丝阳光，他比以前笑得多了，心情也是轻松又惬意。俩人站在电梯口，谁也没说话。正巧来了一对情侣，也在等电梯。

　　叮，手机响了。沈驿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包里。空气中弥漫着夏夜晚风的味道，他想着这会回家刚好能看见月见草开花的样子，不禁有些期待。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那对情侣走了进去。

　　“进去吧，早点休息。”沈驿对着李向阳说。
　　李向阳犹豫了一下，从他身旁快速走过小声道了一句：“哥，晚安。”他进了电梯，向沈驿招手。

　　沈驿微笑。

　　电梯门合上，他恍恍惚惚走到小区入口的路灯下拿出香烟。月色下的月见草一定开的极美吧，他想着。月色是温柔的，在月光的滋润下会变得更加细腻柔软。而白日的烈阳太刺眼，会烧得人心发烫。向阳而生的葵花生命力旺盛，即使是烈日灼心，也要抬起头看着太阳。

　　沈驿揉了揉头发，灭了烟。正欲走时听见一阵忙慌的脚步声，匆匆而来。他转过身，看见提着双肩包把校服外套系在书包上奔跑过来的李向阳。沈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他更喜欢温柔的月色而不是灼热的太阳。

　　因为太阳炙烤下，月见草不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