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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见过? ...


  •   第一次遇见孟阔,是在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上,那时我还是只丑小鸭,T恤加短裤,带着眼镜,梳着马尾,仍是一副高中好学生模样。

      可那日的他,与我形成鲜明对比。一件淡黄色衬衫,袖口挽了半截,他抬手冲着众人打了招呼,笑容耀眼,气质淡然,说不出的帅气自信。

      我这么觉得,旁人也这么觉得。整个场子二十多个人,不论男女都争相加他微信,除了我。

      他是校花叫过来的“异性朋友”。这样的标签,我总觉得就好比小狗撒尿圈场地,还要拉出来遛一遛。

      他,大约是有主的。

      有这样的想法过于妄自菲薄,但于我很是正常,毕竟我的自尊心极强,自卑心也不遑多让,身体里还有个“自动逃避”的机制,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是“我要逃开”。自尊心给了借口——“他周围一定很多女孩子”,自卑心给了借口——“我不配”。

      可我也不是自卑到尘埃的人,心底,我总是暗暗期许,等我上了大学,等我以后工作了,等我以后富可敌国了,那时候一定光艳照人,明媚千里,目光也会都落在我肩上,我也会成为人人争相关注的家伙。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遇见他的第一次,我错失了。

      可孟阔这个名字,还有那张脸,此后在我漫长的人生如雁过留痕,记住了。

      *

      大学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由和多姿多彩,如今想来,高考后撕书泄愤从宿舍楼扔下去的画面,跟个傻子差不多。

      我学医,本硕连读八年,说实话,还挺苦的。

      好在小时候我爸妈的教育很传统,我从小就被灌输了“学习是自己的事情”这种精神,久而久之形成习惯。这样的好习惯,在我后来的人生中,很是受益。

      大学本科的最后一年,秋天甲流肆虐。

      但凡有些症状近似感冒的,都是校园里重点的排查对象。

      校医室自动承接了整个学区内所有人员的检测和预判,包括学生、老师、还有家属楼里的其他人,检查过患者症状存疑的,直接打电话叫120拉走。

      红蓝交映的救护车警示灯,在学校里亮过好几次。只要那“乌拉乌拉”的声音响起,草木皆兵的学生宿舍楼里的人,立刻齐刷刷关上窗户。即便隔着几百米,可好似那病毒惯于百米冲刺一样。在这样的氛围下,校园里往来行人伶仃得很。

      我提前进入实习,连续开工了两个大夜,加上天气忽然降温,稍微有些头疼,想着去校医室买个维生素C含片,兴许就能缓解我的症状。

      作为一名未来的医生,我预判我不是甲流,是疲劳导致的免疫系统略崩,可能一片维生素C或者一杯柠檬水就能解决。这是此时已经夜里十点半,黄黄的柠檬躲在超市里,我们紧一门之隔,可老板已经打烊了。

      鉴于我还要继续实习,不想请假,又是个要强的性子,于是,在我和领导请假、自己硬抗这两个选择之间,我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校医室里,护士小姐姐从输液室跑出来,去敲主治医生的门,“医生快来,血管太细我扎不进去!”

      她话说完,才发现医生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一种打工人的清醒认知提醒她,这夜是她值班。

      我见她那小脸都快哭了,心里回想着,她跟我们医院里的实习护士小刘差不多。昨天那个小刘给患者扎了三针,都没成功,急得一头大汗。那个患者没说什么,急诊室里等着输液扎针排队的其他患者却不干了,吵着换个护士,若不是护士长赶到,这事差点成为医患矛盾的导火索。

      许是被我目光闪到,她问:“你是不是学医的?”

      “……”看出来了?很明显么?我条件反射地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我今天没穿白大褂啊……”

      “快来帮我一把,你们研究生导师之前也帮过忙的!不要担心有什么医疗事故,只是扎一针,很简单的。”

      很简单?那你是这个表情?我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她已经拽起了我的胳膊,朝着屋里走。往常这种情形,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可到了输液室,惊讶导致的反应延迟,让她默认为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不……”这不符合规定,我不过是个医学院的学生。后面的话在我看见那个患者时,被生生吞回了喉咙里。

      然后那些字,落呀,落呀,没掉回肚子里,却卡入了心脏。

      心室的血流方向该是怎么流来着?这不是初中生物课上的内容么?我竟然全都忘了!

      或许,是心脏它不愿记得。

      它过分兴奋和愉悦,右心房、右心室、左心房、左心室竟然一起震颤了起来!

      这违背血流方向和人体客观生长规律的奇怪现象,让我忽然领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产生何其无因由、何其神秘,还是带有明显感情色彩的科学未解之谜。
      若用两个字来形容,叫做“悸动”;三个字来形容,叫做“动心了”;四个字来形容,叫做“红鸾星动”。

      果然,实践出真知。
      我竟然一下子掌握了这么抽象的东西。

      因为被护士姐姐扎了五针,需要再来第六下的那个输液患者,是孟阔。

      五年没见,他变化很大。

      头发长了,向后梳着,衬衫扎进了裤子里,像个成功人士,但一点儿也不油腻。衬衫的袖口还是挽起来一截,一如五年前。手腕上还带着一块手表,黑色皮质的表链,和他黑西裤、黑鞋很是搭配。

      方才心跳得太快了,不过须臾,它又落回谷底。它于漫长的二十三年心脏生命里,头一回感受到了大起大落。

      因为此刻的我,暗自长叹了一声——唉……

      我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化个妆?
      怎么不穿好看一点?
      忘了换隐形眼镜了!
      我一定很憔悴……

      心里是懊恼、后悔、遗憾……里头吐槽自己的OS,仿佛是在神识里播放着小电影,飘过了几百句弹幕的话。

      也许!
      我灵光乍现,也许孟阔根本不记得我!

      忽然而来的轻松,让我烧到耳尖的红,在变成酡红之前,回落了些许。

      与轻松相伴而生的,还有一丝难过。

      是啊,他也许根本不记得我。毕竟,只匆匆见过一次,还是在KTV昏暗的环境下,过去五年了啊。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将输液针头递给了我,极细的针眼,流出一滴晶莹的药液来。孟阔靠在病椅上,极绅士地冲我点点头,他说了句“谢谢。”

      这是他与我第二次见面,也是第一次说话。没想到这一面,生生隔了五年。

      在我已经快忘记有他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同我说了一句话,虽然这句话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眸色晦暗不明,应是屋里灯光昏暗,他睫毛太长吧。原来他鼻子这么高挺啊,直直的山根和杂志上的模特一样完美。下巴的胡茬居然长出来了,喉结还蛮高的……

      “不要紧张,没关系,我不怕疼的。”孟阔见我迟疑,说道。

      他和我说的第二句话,居然这么长,嘻嘻。我心花怒放了。

      “我……没……紧张。”我尽量让自己气息均匀一些,不让他瞧见我内心波涛汹涌的澎湃之情。

      护士递过来发黄的乳胶管,用来勒紧手腕,凸显血管所用,心有余悸地对孟阔说:“再绑一次压脉带?”

      虽然只是小小一根压脉带,可它作为医疗器械之一,让我一秒角色上身,浑身充满力量。
      脑海里方才的纷扰,顿时变成入学医学院时的起誓誓言:救死扶伤,为人类健康奋斗终身……
      医生面前,患者人人平等。不能因为他长得帅,我还偷偷有些爱慕,而待他不同。

      我低头接过他的右手,很是“心无杂念”,虽然他的手掌很宽,皮肤白皙,还有一丢丢凉,一丢丢滑,可我真的——心无杂念。我拿捏着力道,只拍了一下,就抬起头。

      护士:“怎?怎么?不行?”

      我抬眸看了眼灯,“灯是不是没开全?”我有些散光,带着眼镜的时候,对光线要求很高。

      “……”护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哦,是的!我去开!”

      “啪嗒!”冷光的灯管被全部打开。

      屋里亮了许多,恍惚间让我觉得这是手术台上的白光。在那一刹间,针头在我指尖一推,刺入了他的血管。
      我的手还留在他的手腕上,明明是冰凉的手腕子,可我好像感觉到了血液流动的温度。

      “我们是不是见过?”孟阔在灯亮的那一刻,输液的药物流进身体的那一刻,问道。

      “可能吧。”我张嘴就答。

      可答完就后悔了!什么叫可——能——吧?

      我本可以准确无误地回答,在四年零两个月之前,校花组的KTV局里见过。

      可我说不出口。

      因为这句准确又写实的答案,背后的潜台词是,我于过往的五年里,时时记得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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