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花火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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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棒球少年的夏天开始继续转动。八月，没能晋级甲子园的青道棒球部迎来了漫长的夏训期。整合队伍、合宿、练习赛，依旧被棒球充满的日常里好像不存在假期二字。
—「之前的事情谢谢你了。」
大约是晚上十点，我才收到了仓持的简讯。几秒前上一条信息还是他撤回的，一闪而过，依稀看得出来是打错了几个字——可想而知合宿到底是有多劳累。对比之下只是偶尔过去帮忙做点饭团的我根本没什么好谢的。
还是一直要同甘共苦的经理比较辛苦呢。
「不客气，对了，之前说过我们家过几天要回老家...你需要我带特产吗？」
—「特产...糟了，这感觉也太新鲜了哈哈！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当然不可能是很多的量啦...」
我苦恼地倒在床上打滚，开始思考要带什么。
仓持跟我说，部里面时不时会有别的县棒球留学的同伴收到家里寄过来的箱子，大多都是土特产。而和东京距离不算很远的千叶，拎得出手的特产基本上是东京也能买到的东西，要说特别也特别不到哪里去，只是品质可能不太相似罢了。
他从千叶来的时候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带的东西只是些刚需，来到之后才发现宿舍里有前辈留下来的游戏机和卡带。熟悉的游戏虽然填补了少许空虚，但大多数时间内他都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从零开始认识周围的一切。
一直都是孩子王的仓持，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第一次离家好几个月不曾回去，要问我会不会想家，那是肯定的。仓持却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国中时的朋友。我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来是哪里。
有一次，我感慨棒球部里的部员们关系真好，说他和御幸关系不错时，仓持立即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否认了。
“那家伙性格太糟糕了！”仓持吐槽道，过了几秒又犹犹豫豫地补充道，“要是看见他不怀好意地过来、一定要赶紧远离！千万不要搭他的话！”
“虽然我姑且赞同你前半句，但是转身就跑的话是不是太失礼了...而且感觉他很容易猜出来是你说了什么。”我讪笑道。
“...没事，你尽管跑，剩下交给我。”仓持沉默了一会，捏着指关节说道。
倒也不必把御幸同学当成这般洪水猛兽——呃，还是照做吧。
反正仓持也不会骗我的，就按他说的做吧。
...等等。
我恍然意识到，除去班级社团里认识的少数好友，我在青道里绝大部分的人际交往圈竟然都是棒球部的家伙！咦？！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突然间就认识了好一些打棒球的同级生还有前辈还有经理了？交朋友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朋、朋友...
不，应该只算熟人...经理们倒是算新朋友...
同样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远离家乡，和仓持比起来我已经足够幸运，还有家人在身边一起，换了个环境的生活习惯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国中时候的朋友本身也都升了不同的学校，算是谁也没有抛下谁。
这么一想...仓持居然是我目前高中生活里，除了家人外唯一一个和过去有着联系的人呢...
...唯一一个。
对他来说，我也是吗？
“一定是我最近太闲了...”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喃喃道，一个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不想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又开始填充着行李箱。
门响了两声，我应答，门扉后出现了弟弟的精神抖擞的脸：“姐姐这么晚还在收拾东西吗？”
坐在地板上的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抱歉，吵到你了吗？”
“没有啊。我还没睡。”他左顾右盼了一下，指着我放在桌面的漫画书：“我就是想问下，之前借给你的漫画看完了没，要不要看下册。”
！
“要吧...”我低头假装整理东西，旁敲侧击道，“你那里怎么这么多少女漫画...”
“姐姐的书柜上不也是一大堆的菜谱。”他反驳道，“少女漫怎么了！我的目标就是做少女漫画家！”
“挺好的。”我挥了挥拳头，“漫画家老师，出名前记得好好练一下签名哦。”
被我戳到痛处的少年气鼓鼓关门走了。
看到门关上的我松了口气，总不好说他给的漫画看得我好奇不已吧，毕竟以前都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正巧我没想好怎么问他要下卷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去拿闪烁着提示灯的手机。没等我点开，门却一下子又开了，去而复返的弟弟推进来几本漫画又迅速地关上了门，吓我一跳又让我忍俊不禁。
—「哦！那谢啦！随便带些东西就好了。」
随便啊...这可是最难的选择了。要知道我除了料理以外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了，千叶特产又尽是些吃的...
这带回去不又是要和队友分着吃嘛，数量好多哈哈...
我将脸贴在床铺上，看向门口方向的漫画叹了口气。
...唉，什么时候会觉得只送给他不会很奇怪就好了。
45.
八月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和家人在千叶乡下的老家呆着，小镇距离我印象中没什么巨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些老店、老树、老邻居。
唯一不同的就是回来的我们吧？
在乡下避暑的日子过得缓慢，我拉着作息紊乱的弟弟开启了健康的生活——虽然其中大部分也有乡下没有什么好玩地方的原因。
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短裤，我拉着他穿梭在镇子上。
依稀记得小时候，因为住在偏郊区的地方，我家附近临近一片田地。草莓、红薯、花生，这三样算是千叶特产的食物我家都有种。一到收获的时期，我和弟弟两个人总会屁颠屁颠地跟在爷爷奶奶的身后，去田里面帮忙采摘。
当然，小孩子边摘边吃什么的就是劳动闲暇的娱乐了。
八月还不算收获的最旺时期呢。
将特产定在了花生和红薯制品上，食材拜托了家里万事通的老人家，出一趟门回来的我却被家里惊人的农产品数量惊到——为什么爷爷奶奶拿了这么多回来？！
“反正都是家里种的啦，难得你这么有干劲啊。”奶奶笑眯眯地说道，全然不管爷爷在身后露出哀怨的眼神，该不会奶奶全挑了他最得意的作品出来吧？
“不过也用不上这么多...”我无奈地说道，无意间看见弟弟正在和奶奶挤眉弄眼。
...？等会，该不会是你干了什么吧？
“哎呀，真的有这么多吗？”奶奶迟疑地托着下巴说道，“可是邻居说难得你们回来了，还送了一些他们家的牛奶来呢。”
我：.......
我开始担心父亲的后备箱了。
“卖了吧卖了吧。”爷爷插嘴道，“过几天镇子上有夏日祭哦，不如去摆摊吧。”
“还会有花火大会哦。”
“夏日祭啊...”我喃喃道。
耳边传来了奶奶的问询的声音，问我要不要穿她以前的浴衣，一段时间不见，我已亭亭玉立，她还有好些和服，也想拿来让我和母亲一起穿。
这次回家我只带了轻便的衣物，上一次穿浴衣去夏日祭已经过去很久，让我忍不住有些心动地答应下来。
至于爷爷提议的摆摊我也答应了下来，趁着他去拿宣传单时，按住了弟弟的肩膀。
“亲爱的欧豆豆~”
“...好啦！我帮忙就是了！”
规划好了分成我七他三，只擅长拿画笔不擅长拿厨具的弟弟任劳任怨地当起了我助手。
*
镇子上的夏日祭规模很小，几乎只有本地人参加。可镇子上的工匠们却没有因此懈怠，在日期的好些天前就在研究着做烟花。为期三天的夏日祭，最后一天的晚上会在河堤旁上演花火大会。
这好像和过去的夏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和亲朋好友一起去逛小吃摊或者摆摊，去打□□和钓水球，去吃苹果糖和章鱼烧。
过往的夏天里充斥的只有放假的快乐，连窗外的蝉鸣也不会觉得吵闹。记忆里国中的社团活动在暑假期间，繁忙的也只有和社团成员一起去夏日祭摆摊的日子，不是运动社团的我也没有体验过在暑假里备战的艰辛。
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样呢。
处理着食材的我低头盯着拿着削皮刀的手。
我突然间想起来了，我好像在去年夏日祭的人群里见过仓持。
46.
—「我去参加夏日祭了。」
回到宿舍暂作休息的仓持受到了新的简讯。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墙上挂着的日历，惊觉日期已经这个时候。
盂兰盆节部里连放了三天假，不过他没有选择回家。毕竟九月就要公布新的正选名单了，他可不想把入选的时间点放在明年。
带着稍微明显了点的着急，他被小凑亮介提醒了要注意劳逸结合，这才有些惭愧地回到宿舍修整。最近确实是有些急躁了啊，要是现在没有控制好、受伤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花了两天时间去强迫自己面对一下暑假作业，又抽了一天空去外面逛逛，偶然在路上看到了花火大会的宣传单。
花火大会啊...下周呢。
不知道那时候她回来了没...哈，也不见得有时间。
记忆里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去年的夏日祭。
*
追完一天的甲子园，他被家里老爷子赶出家门，去帮在夏日祭摆摊的老妈分担工作。
家里只有老妈和老爷子，仓持当然不会拒绝帮忙，只不过出门前他习惯性地和老爷子犟嘴，才背着工具出门。
只是普通街道的花火大会当然比不上华丽的鴨川大会*，而暧昧浴衣之夜和散发着单身狗清香的仓持显然也不搭。他百般无赖地打着哈欠，眼神扫过路上形形色色的浴衣男女，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快点收工，他可以趁机去打一下□□扔一下飞镖之类的。
“没精打采的，今天下午喜欢的球队输了？”
能干的仓持真咲女士打趣儿子，中枪的少年咋咋呼呼地跳起来说明年那支队伍才不会停在那里。
“明年啊。”仓持真咲感慨道，“明年你小子也该去青道了，加油哦未来之星。”
提起春天发生的事情，仓持洋一安静了下来，他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
隐隐约约猜到了儿子和童年玩伴们的分歧，仓持真咲只能叹气，她停下手上的活，用手臂捅了捅郁闷的少年。
“去，别盯着漂亮路人妹子了，都要把我客人吓跑了。水快不够用了，跑去你聪叔那边提两桶水回来。”
仓持龇牙咧嘴掀开了帘子：“才没有啊！”
他只是突然间感觉那个路人有点像她而已！只是觉得如果是她穿上那件浴衣一定很好看而已！
...暗恋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真是一场难打的比赛。
尽管仓持知道自己在这条单行道的赛道上暂时没有看到别的对手，也没觉得自己能够胜出。经历了和发小的分歧后，他本身就对和暗恋对象在接下来短暂的一年里面会有什么发展。
决定了要把这份恋心藏于回忆，在最后一年里让自己变得充实，重新学习、保持锻炼，几个月里仓持学着去泡图书馆，最后还是不太习惯那里的氛围，抓着头发跑回家里。
知道自己这样也许减少了很多和她偶遇的机会，但几个月没有好好见到她、差不多也习惯了...
......
还是不太习惯啊。
穿梭在人群里的仓持猛地停下，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出神。
倒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
穿着简单且统一的T恤和围裙，她将头发扎成低马尾，站在料理台后面和烹饪部的部员们一起制作着刨冰——好像、他们学校的烹饪社有这样的集体活动来着？
汗滴从她的鬓角流下，把几根发丝粘在了她的侧脸。戴着手套的她不方便擦汗，一旁的同伴看到了，拿起她脖子上的毛巾帮她擦拭着。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着，垂首去喝同伴递过来的纸杯里的水。
啊、这个带着感谢意味的笑颜还有...
不妙啊。
仓持喉结一滚。
好像也渴了。
在他还犹豫自己是否恰当的理由去她的摊位前面买一份刨冰时，聪叔已经提来了两桶桶装水放在他的手上，被一左一右的重量拉得一踉跄，好似悸动都随着突然袭击被平复了一般。
此刻他左右两手分明提着两大桶桶装水，无论是其中哪一桶都足够让他透心凉了。
仓持：“...唉。”
聪叔：“？你小子怎么唉声叹气的，这么不情愿给你妈跑腿？”
“没有啊...”仓持鼻子里出气，小声道，“还不都是大叔的错。”
聪叔：“？给我加上敬语啊喂！”
仓持狡猾地一弯腰躲开了中年男人的巴掌招呼，笑着往外跑了两步，在经过她的摊位时特地迈大了一步。
“咻——嘭！”
花火大会开始了。
未绽开的烟花努力攀爬夜空的声音划过天际，往前走的仓持下意识地回头了。小镇上简易的烟花升空的高度不高，是那么恰好的一个回眸的时间。
是红色的啊。
他恰好在距离她的几步外。
几步之遥，凭借他的速度可以轻而易举地缩短，只是仓持洋一没有这么做。
仓持在她手下的果酱玻璃罐里看到了身后夜空中赤色花火的倒影。晶莹剔透的草莓酱果肉饱满，沉在玻璃罐底部，因她用长柄木勺搅动而泛开涟漪，赤橙黄三色组成的烟花恰好倒映在玻璃罐的上方，闪烁发亮，如同在她手下绽放。
“——啊开始了！还没有好吗？”
客人突如其来的打断她沉醉于赞叹烟花的出神，麻利开启营业模式的她，盛起了用烟花装点的果酱，淋在散发着冷气的刨冰上。
少女对着客人露出了和花火大会非常般配的笑容，下一个瞬间，她将眼神从客人身上移开，好似往某个地方看去。
“怎么了吗？”忙里抽空的同伴问道。
“嗯？没事哦。”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
「感觉不错，这次打算卖什么？」
—「红薯羊羹和牛奶花生刨冰。不过，“这次”...？」
...糟糕。
仓持懊恼地捂住了脸。这孩子怎么突然间反应这么快？！
如实说去年夏日祭单方面见过面？还是撒谎说猜到她会去摆摊？可恶究竟选哪个才是最优选啊！这门学问有没有小抄啊！
—;「是不是我去年见到的真的是你呀？」
...欸？
「你原来有看到我吗？！」
—「什么嘛，仓持原来也有看到我啊。」
「...路过而已。」
—「没有跟我打招呼呢。」
打招呼，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这么快就忘了几个月前见到我还在害怕这件事啊？」
—「抱歉啦。我有好好忏悔的。」
—「——不过我想现在的话，仓持应该会来和我打招呼的吧？」
仓持瞪大了眼睛。
47.
“嘟——”
“...晚上好。”
对面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达过来。
我哑然，半天才缓慢地开口：“...仓持，好突然。”
怎么突然间就从文字变成声音了。
“...是你说要打招呼的吧？”
等待花火大会的观众们在河堤上，只有小部分的人在小声交谈，为了不打扰她们，我起身离开，往桥上走去。
“我说的倒也不是这个【现在】啦...”我话里带笑，“不过也没关系，虽然有被吓到，但也挺有意思的。”
“这是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吧？”
“应该是吧。”仓持哽住了几秒，又问道，“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今天没有在摆摊——刚刚告诉你的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呢。今天是自由的小鸟。”
“所以...你现在在...？”
木屐敲在桥面石板上的声音清脆，我看向河岸的方向，倚在边缘的栏杆上。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浴衣，我轻声道：“在等烟花。”
“在替不能去看花火大会的棒球少年看烟花哦。”
他今天话不多，走到桥上之后，人群的声音变得嘈杂了些，我不得不又拉近了和听筒的距离。刚刚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让我耳朵发烫，我有些庆幸他现在看不到我的表情，又忍不住埋怨他为何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
我在等烟花，也在等他说下一句话。仓持今天格外地沉默，我又无法看到他的表情，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有将耳朵贴紧听筒才能听见他细小的呼吸声从对面传来。
“为什么不说——”“咻——”
我瞪大双眼看着烟花爬升的轨迹，未说完的话卡壳在半路。
第一朵烟花炸开后闪烁的声音很大，让我听不清他在对面说了什么，我下意识地重复问了一遍，才在第一朵花未凋零之际听清了他的问题。
“——第一朵烟花是什么颜色的？”
......
“是红色的。”
我在第二朵烟花上升、绽放，我难掩笑意地提高了音量回答道：“是红色的！现在这朵也是红色的！”
“听到了吗——！仓持！红色烟花的声音是这样的哦——！”
“啊。”他闷笑，大声回答我，“我听到了！”
...啊。
希望对面的他不会因为太吵了而被前辈说。
我不知道在他听来，是我的呼吸声大一些还是烟花的声音更大一些，只觉得还好、至少、
他是肯定听不到我此刻的心跳声的。
48.
时间过得慢一点吧。
愿今宵花火，不要轻易凋零。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花火大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