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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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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不必去找神医了。”南暮深深看着黎欢,“咱们回去吧。”
黎欢取出干粮递给他,笑道:“王成才介绍的神医可厉害了,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小暮你别担心,等咱们到了我就给他钱,他要我整个黎庄我都给他,实在不行我就跪下来求他,我死乞白赖的直到他医你为止。”
看着黎欢满是希望的双眼,南暮欲言又止,手里拿的烧饼仿佛有千万斤重:“我这不是病。”
黎欢想问什么意思,冷不防马车巨震,精神松懈的黎欢骤然失重,第一反应就是抓紧南暮的手。
车外传来惨叫声,应该是马夫被杀了,伴随着汗血宝马撕心裂肺的悲鸣,车身瞬间失去平衡,整个朝侧边翻了过去。
黎欢心头大震,记得左侧是……悬崖!
电光火石之间,黎欢只来得及将南暮抱过来圈进怀里,马车顺着陡坡直坠下去,“哐啷”巨响,黎欢抱着南暮被颠来撞去,口中满是腥甜。
这还不算完,一道剑气自上而来,瞬间将车顶整个掀开。视野一下子宽广起来,只见在山崖上站着一排黑衣杀手,其中之一手持弓箭,抽出明显浸着剧毒的箭羽,直接对准了南暮。
他们的目标是南暮?
黎欢大惊失色,在箭羽射来的刹那,他拔出南暮身旁的永夜劈空一斩,将毒箭狠狠扫开!
紧接着便是下坠,再一阵剧痛袭来的刹那,黎欢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黎欢是被疼醒的。
他仰面躺着,脸上有些潮湿,原来是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
他的运气极好,挂在了树上,承载了少量的缓冲,否则就像地上那摊木头板子似的,摔个粉身碎骨了。
马车……
杀手……
黎欢浑身一激灵。
“小暮!”他震惊坐起,顿时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身下躺的树枝也不结实,“擦擦”两声从中折断,幸亏黎欢反应快,主动跳下去稳稳落地。
虽然没有镜子,但黎欢能想象到自己有多狼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指缝间全是血污,显然受了内伤。
他急着寻找南暮,根本没空管自己。
可是,没有。
南暮不见了?
黎欢在一瞬间把所有可能性想了一遍,甚至冒出一个最可怕的念头——南暮就像那辆马车一样,摔得尸骨无存。
不可能!
黎欢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正要大声喊人,忽然耳尖一抖,有声音。
由远到近的马蹄声。
是那些杀手来悬崖底下验尸了?
谨慎起见,黎欢寻了个边角旮旯躺下,屏住呼吸,装死。
马蹄声近了,停下了,陆续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至少得有四五个人。
他们散开来到处溜达,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找到了吗?”
立马有人回话道:“姑姑,只找到了姓黎的,没有寻见南暮。”
“没有?”女人的声音里透着隐怒,“他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那小子向来命硬,怕是……”
“回南宫了?”
“是,小人,小人只是猜测……”
漫长的沉默,只能听见徐徐的雨声。
“姓黎的死了吗?”女人突然开口。
黎欢心跳加快,他努力放平自己的呼吸,幸亏他小时候跟孔师父学了一技之长,那便是龟息神功,专门装死用的,当时就觉得好玩,可以用来戏弄王成才等狐朋狗友,着实没料到今天能派上大用场。
感觉到有人试探自己的鼻息和脉搏,片刻后,那人确认道:“是的姑姑,死透了。”
女人的声音似鬼魅,冷冷传来:“补上两刀。”
黎欢:???
草!
他猛地睁开双眼,这诈尸一幕当场把黑衣人吓得一呆,而正是这电光火石之间的愣神,黎欢抄起一拳击出,正中黑衣人胸口,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整个人锤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十米才停下。
不用看都知道那人胸骨碎裂,五脏六腑是否完好都不一定,已经当场晕死过去了。
被叫做姑姑的女人可谓见多识广,一点都不震惊,反而确定了什么事儿似的点了点头:“孔长老的龟息功。”
黎欢起身的同时抓起地上一把石子,弹指飞出,稳准快狠的命中其中一个黑衣杀手的周身穴位,那杀手身体一僵,下一秒就捂着肋巴骨表情痛苦。
姑姑眼含厉色,咬牙切齿:“问他账本在哪里!”
黎欢拔出剑来,干净利落的击落两枚毒镖,他忍着肋下的隐隐作痛,抬起一脚去踹左侧的敌人,岂料这一下动作太大扯到了内伤,连贯的气势一断,被对方逮住破绽,眼见泛着寒光的匕首刺来,黎欢只能尽量避开致命伤处,将自己的肩膀主动递了上去,被生生刺穿。
鲜血喷出的刹那倒是没有多疼,黎欢反手横剑一扫,虽未能让黑衣杀手断喉,却完美的刺瞎了对方双眼。
那人惨叫着退了下去,黎欢转身,就见姑姑踏风而来,手中长鞭如灵蛇,“啪”的一声抽在地上,活生生将一块半人高的石墩抽裂了。
幸好黎欢躲得快,否则浑身骨头都得粉碎不可。
“账本交出来!”姑姑低喝一声,又一鞭子抽下来,黎欢不退反进,眼底泛着滔天怒焰,愣是横剑格挡。
啪!
锵!
别看姑姑是个外表羸弱的女子,而那鞭子也细细长长,可真的砸下来,力道惊人,竟逼得黎欢单膝跪地,膝盖骨压得生疼。
“小爷不知道什么鬼账本!”黎欢咽下口中的腥甜,怒喝道,“小暮在哪里!”
姑姑高贵冷艳的瞥了眼:“你没资格问我问题。”
黎欢笑了一下。
这笑容跟他过去十七年露过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这是暴怒,嗜血,甚至癫狂的狞笑。
他撑着膝盖起身,硬是凭着蛮力将鞭子劈了回去,用一种几乎是自杀的招数正面冲过去!
这鲁莽的蠢货真让姑姑猝不及防,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你!
啪!
啪啪啪啪!
连续的数道鞭子,有的抽在地上,有的抽在树上,即便是轻轻撩一下蹭一下都会狠狠咬掉一块树皮。而更多的鞭子是确确实实打在黎欢身上的,入目满是血腥,皮开肉绽,那伤口狰狞外翻深可见骨。
可黎欢没有停下来。
姑姑惊呆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疯子。
她堂堂右长老,震慑南宫不是凭借美貌,而是她这一手鞭子。
打在人身上,痛楚可渗入骨髓,疼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半年下不来床,那滋味,尝过一次绝对不会再想第二次。
可眼前这疯批,连续这么多下,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眼中燃着熊熊烈焰。
为什么还不倒下,为什么叫都不叫一声?
怪物!
姑姑有些慌,又抬起一鞭子抽向黎欢的要害,送你上西天!
不料,黎欢猛地挥剑。
他那剑其实不值一提,不是什么名品,可在黎欢手中愣是被舞出了绝代名品的气势。
剑身清华不染,于空中流丽一划,天上的小雨不知何时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敲打在剑身上,落地,竟凝成了细细碎碎的冰雹。
一剑斩出,凄寒的剑气横扫残风,无数冰之碎粒锋利如刀,铺天盖地的将鞭子打成了蚯蚓。
姑姑震惊失色:“暮色四合!?”
那不是南暮的绝招吗,这疯子怎么……
短短刹那,黎欢杀至姑姑跟前,冰寒的剑刃抵住她细白的脖颈。
姑姑浑身僵硬,从鬓角流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现在我有资格问你问题了?”黎欢侧目看她,阴如地狱。
“小暮在哪里?”
“为什么杀我?”
“账本是什么?”
姑姑一语不发。
黎欢目光向下,持剑挑断了姑姑的脚筋。
惨叫声响彻峡谷。
“秋菊也是你们一伙儿的?”
姑姑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黎欢面无表情,在鲜血淋漓的上衣口袋里掏啊掏,取出一枚小匕首,蹲下,抓来姑姑的右手,对准小拇指。
砍下!
“啊!!!”
黎欢眼睛都没眨一下,将滴着血的匕首对准她无名指:“你刚才提到我师父,你认识他?”
一道闪电劈空而下,映出半张脸都是血迹的黎欢,阴鸷可怖,宛如地狱恶鬼。
姑姑心惊胆裂:“他,他是南宫的左长老,孔,孔放。”
黎欢:“从头开始回答。”
“是。孔,孔长老叛逃南宫,隐姓埋名到处游荡,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探出他曾到过渝州城,在首富家里教一个小孩武功。他这人居无定所,只,只在黎庄住的久。”姑姑抬头看他,“你是他徒弟,是他最亲近之人,他肯定会将账本留给你。”
“什么账本?”
姑姑张了张嘴唇,迎上黎欢阴恻恻凉飕飕的目光,顿时吓得一激灵,忙不迭说道:“是,南宫的账本,每一笔生意都记在上面。”
黎欢不懂:“这有什么用?”
姑姑:“商品的信息,还有买家的全部资料。账本是证据,若公之于众,南宫就完了。”
“等等。”黎欢发现不对劲,“南宫的规矩,买家都是匿名的吧?”
“那都是糊弄人的,每一个买主我们南宫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能去南宫买人的,都是非富即贵,有权有势。
黎欢不理解:“你们搞什么?”
“无论是租借还是买断,商品永远属于南宫。”姑姑说道,“他们都是暗桩,作为细作被达官显贵买回家,等到时机成熟再启动他们。”
这信息量太过庞大,黎欢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南宫的生意做的极大,前来购买的客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坐拥金山银山的土财主有,赫赫有名的武林门派也有。且南宫特别贴心,其中也不乏一些价格低廉的商品,供那些家底不富裕的人选择,所以久而久之的,这个买那个租,南宫出品的“货物”遍布大江南北四海九州,若真如姑姑说的这些都是南宫安插的细作,那这可是庞大的信息网!
简直思细级恐!
租的人尚且有借有还,而买的人,就会像自己一样认为买断了,全心全意的信任,哪想到对方会是暗桩?
一个念头让黎欢感到不寒而栗:“你们南宫的夫人,想一统江湖吗?”
各大门派的消息全都知道,剑法,武功秘籍,破绽,弱点,全部一清二楚。
至于土财主家里……呵呵,成大事不得要有活动资金吗?
又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黎欢急切问道:“这些人……商品,凭什么听你家夫人的话?都被买走了,天高皇帝远,谁能管……”
黎欢说不下去了。
他猛然间想起南暮。
买到手的时候,魁梧雄壮。
短短几个月,瘦骨嶙峋,缠绵病榻。
“每一个商品,都会被夫人喂下“忘忧”,那是一种可以忘掉过去所有记忆的剧毒。”
姑姑给予的答案,让黎欢瞬间跌入冰窟。
“它能封闭痛觉,让人不知疲惫不知痛苦,更可以将人变成没有喜怒哀乐只知道乖乖听话的提线木偶。忘忧分为两种,以前那一批副作用极强,可以激发身体的潜能,改变身体的构造,将人变得魁梧健壮,后来经过不断的改善,炼制了新的忘忧。”姑姑抬头看向黎欢惨白的脸,“南暮就是最早那一批实验品。”
“你们!”黎欢浑身都在发抖,“剧毒,会怎么样?”
“这种毒药极具依赖性,每个月必须服用一次忘忧,否则……”姑姑闭了闭眼,“就像南暮那样,等到精力气血全部被榨干,暴毙而亡。”
黎欢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姑姑的领子:“他不是你们的暗桩吗,为什么不给他送药!”
“他和孔放一样。”姑姑哑声道,“所以夫人下令,杀掉他。”
黎欢怔鄂,浑身发冷。
南暮背叛了。
姑姑:“他不仅不往回传递情报,甚至在秋菊奉命杀你的时候,将秋菊杀了。”
因为极致的震撼,黎欢往后踉跄了几步。
他想到了七夕那晚发生的每一幕,想到了当初在乐坊突然杀来的秋菊。当时以为是王成才招惹仇家连累自己,不料秋菊是奔着自己来的。
“有没有解药?”黎欢急迫的吼道,“忘忧的毒能不能解?”
姑姑露出轻蔑的一笑:“你觉得夫人会那么好心,为手下棋子们研制解药吗?”
一句话,将黎欢狠狠打入地狱!
“南暮,是回南宫了吗?”黎欢下意识的说着话,转身,摇摇晃晃的迈步走。
“不是那里。”姑姑指着相反的方向,“南宫的总坛不在渝州也不在京城,在西域。”
黎欢行尸走肉般念叨:“谢谢。”
姑姑冷笑:“你这是在自投罗网。”
黎欢走了两步,停下:“小暮是去找夫人做最后了断了吧?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黎欢说完,转身看向姑姑:“你也说了,我是我师父最亲近之人,他岂会把催命符交给我?我没有账本,但是我一定会找到账本的。你们家那个夫人,妄图一统江湖的春秋大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