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秋》怡崽努力中

10、第 10 章

　　公关不代表一定可以把事情压下去。
　　谢清明这两年崛起势头快，对家挺多的，一家煽风一家点火，事情在网络上慢慢发酵起来。

　　陈秋久违地看了会儿乌烟瘴气的微博，搜谢清明这个关键词，有好多人在求瓜，但是什么照片都没有，大约是公关团队的运作，删除了他们的照片。
　　不管是不是明星，男人和男人谈恋爱，足以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

　　随时随地在大众视野里的谢清明，隐藏得再好，难免会被有心人捕捉到些蛛丝马迹。不少人都在传谢清明是个Gay，因为琪姐运作得好，除了捕风捉影的传闻，想黑谢清明的人找不到任何证据。

　　谢清明的电话打了过来。

　　“琪姐给我接了一部电影，过两天我要进组了，”谢清明没有透露什么，“后面可能有些忙。”

　　“忙吧，干你们这行，最怕的事就是没有工作。”陈秋对娱乐圈很是熟悉。

　　“你要不回A市？我们……”
　　陈秋打断他，“谢清明，我们不能和好，我挺满意现在的生活，你想到江市来找我zuo爱，我随时欢迎，我不想再回到A市了。”

　　谢清明半晌没有回应，过了会儿直接把电话挂断。

　　陈秋看着黑屏的手机，自嘲一笑。
　　谢清明估计很不能理解他。
　　嘴上说着喜欢，身体也诚实，可一到关键问题，又像换了个人般，无比绝情。

　　之后几天，陈秋想要知道谢清明的消息，得像其他人一样，用浏览器搜索。琪姐竟然给谢清明接了一部校园题材的电影。大约是权宜之计，要是不快点接部剧把谢清明捆在剧组，谢清明还是会三天两头往江市跑。

　　陈秋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去杂货铺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好多次，他到的时候，老哆啦都准备关门了。

　　老哆啦这两年不勉强自己，杂货铺常常是开半天休半天，想找到他全凭缘分。
　　陈秋和老哆啦很有缘，才总会碰见。

　　“这么早关门干嘛去？”陈秋说。
　　老哆啦关上卷帘门，“去公园下象棋，会会我的棋友。”

　　陈秋跟着老哆啦走了一段，便分道扬镳。他在杂货铺没帮上什么忙，压根不算打工人，说到底他现在算是无业游民。

　　有钱有闲，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

　　陈秋迷茫地走在大街上，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找不到人生的目标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家里东西吃得差不多了，陈秋又去临期超市，买了些东西，在结账的时候，眼熟的收银小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陈秋当她在透过他看谢清明，没太在意。

　　陈秋前脚刚离开超市，后脚有个男人走进了超市里，男人手里的手机始终举着，他问收银小妹，“谢清明是不是和刚才那个男的来过这个超市？”
　　收银小妹戴着有谢清明签名的帽子。她犹豫着点头。

　　男人拿了一卷红钞，悄悄塞到收银小妹的手里。
　　男人：“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陈秋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喝口酸奶都直犯恶心，拿出药盒倒出剩下的药，一口便吞了下去。

　　陈秋打算明天去医院拿点药。

　　忍着愈加频繁袭来的疼痛感，陈秋窝进了没有谢清明的床上。明明是七月的日子，气温炎热，陈秋却觉得身体很冷。
　　睡到半夜，陈秋接到一个电话，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谢祥死了。
　　前两天咽气，今天才被发现，尸体腐烂发臭的速度极快。

　　出于考虑，陈秋把自己的手机号给谢祥当紧急联系人，他最近一直在江市，有什么状况都能及时处理。

　　没想到谢祥这么省事，直接死了。
　　看见谢祥尸体那一刻，陈秋在水槽边吐了很久。

　　生前不论是丑是美，死后会用极快地速度腐败溃烂，即使不做任何处理，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但是不论是死是活的谢祥，陈秋都很憎恶他。明明他是谢清明仅存的亲人。
　　陈秋心情复杂地处理着谢祥的后事。他有些害怕，自己也会这样死得悄无声息，发烂发臭。

　　死亡证明必须直系亲属开具，陈秋不得已给谢清明拨去电话。
　　谢清明很快接通。

　　“想通了？”谢清明还在想他们之前的聊天内容。

　　陈秋顿了顿，“谢清明，谢祥死了。”
　　陈秋隐隐约约能听见谢清明“啧”了声，好像是嘲弄，又好像参杂了些别的情绪。
　　“我明天想办法回江市。”

　　陈秋简单交代了下事情进展，便结束了对话。

　　谢祥死的这件事，不知道被村里哪个有心人传了出去，到了傍晚，有许多人知道谢清明爷爷去世的消息。
　　了解谢清明的粉丝，只觉得解气。她们知道谢祥对谢清明一点也不好。不了解谢清明的路人，纷纷说谢清明没有孝心。

　　次日，谢清明很早便落地江市机场。不同于前几次的静悄悄，这次是公开行程，所以去接机的粉丝不少。

　　【谢清明回江市】的词条登上了热搜。

　　风向逆转，大多数人在说谢清明很大度，在生死面前，不计较曾经的是非恩怨。

　　所有人都知道谢清明回了江市，“绯闻对象”陈秋不适合再出现在他身边，甚至不适合出门，只好待在家里。

　　心心念念的人是公众人物，有个好处是随时可以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只有这一个好处。

　　谢清明亲自处理了谢祥的丧事，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村里那些平时和谢祥没有交集的人，全都参加了葬礼，很给谢清明面子。

　　谢清明很少穿黑色西装，长腿笔直，眉眼因黑色显得很冷冽，五官除了很淡的惆怅感，没有过多表情。

　　陈秋觉得，给谢祥办丧事，多半是琪姐的意思。谢清明现在在剧组，每天的行程都是全透明公开的，请假回江市的事，必然会被别人知道，索性直接说是回去办丧事，既有了剧组请假的正当理由，还能赚波好感。

　　胃不是很舒服，老是回想起谢祥尸体的样子，陈秋一天没有吃饭，到了晚上时，胃有些难受，于是给自己煮了锅南瓜粥。
　　有粥得配点小菜，陈秋炒了些时令蔬菜，今天手艺不错，饭菜从能吃变成了有点好吃。

　　勉强吃了半碗粥，陈秋便吃不下了。
　　正当他对着剩下半锅粥发愁时，门锁扭动声让他心跳跟着漏了半拍。

　　看见拖着满身疲惫的谢清明走进家里时，陈秋无意识地展露笑颜。
　　这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看见谢清明回家时，会露出真心实意地微笑。

　　谢清明穿着白天那身西装，发丝向后梳整得一丝不苟，五官比照片更精致，谁看见都会惊叹。

　　“煮了什么？”谢清明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南瓜粥，还是热的。”陈秋给他盛了碗粥。

　　如同曾经的无数个夜晚，谢清明很晚回家，陈秋也还没睡，两人对着简单的饭菜，一人在安静地吃，一人在安静地看。

　　这样的日子，曾经稀疏平常，现在却很奢侈。
　　陈秋分外珍惜。

　　谢清明很累，吃完一碗便放下碗筷。

　　“都处理好了吗？”陈秋问。
　　“差不多了，”谢清明解着束缚的领带，“谢祥活成这样，不如死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人真的太脆弱了。”同样身患绝症的陈秋有些恍惚，“谢祥有一点做得不错，在你成名后，没有跳到大众视野里捏造是非。”

　　人们普遍偏爱弱势群体，要是谢祥再歹毒些，对所有人说“谢清明不孝，不认他”之类的话，一定会给谢清明抹黑，幸好谢祥没这么做。

　　“很奇怪，我恨谢祥，也理解谢祥为什么恨我，因为我夺走了他最爱的两个人。”谢清明低落道，“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我父母当时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一定不会死。”
　　陈秋几乎没有体验过亲情，垂眸道：“你有一对很爱你的父母。”

　　“陈秋，在没遇见你之前，我甚至一度恨我的父母，为什么他们让我活下来了。”谢清明声音有点哑，“我受了很多的苦，才遇见你，你是老天给我最大的幸运。”

　　陈秋不敢回应，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不爱你了。
　　因为我累了。
　　都不是。

　　因为你已经长大了。
　　因为我活不了了。
　　这才是原因。

　　陈秋不能说实话，违心道：“在你身边我很累，会想太多，我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很好。”

　　谢清明走过去，捏着陈秋的下巴，让他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谢清明说：“你又在骗我。”

　　“我没骗你，”陈秋说，“要是你现在放弃所有，和我一起过曾经的苦日子，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谢清明声音逐渐变重，“我不愿意看见你为了生计发愁，不愿意你为了我的学费把最喜欢的书都卖了，不愿意看见你对别人低头哈腰！我想让你过好日子！现在我们能过好日子了，你又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

　　陈秋忍着心里的酸涩，拍开他的手，尽量用冷漠的语气说：“是你的好日子，不是我的。我看你就是舍不得现在的成就，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大明星。”

　　说这句话的陈秋，冷漠到如同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刺人心骨。谢清明的手缓缓向下，从陈秋的脖子处滑过，最终落在陈秋的肩膀。

　　“那我什么都不要了。”谢清明语气变得温柔。

　　陈秋身体止不住地颤栗，看着谢清明俯身抱住他。

　　“陈秋，别跟我闹了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陈秋眼眶倏地变得湿润，心里的酸涩感转移到了鼻尖，一滴泪从眼角滴落，落到了让他拥有安全感的肩膀。

　　陈秋现在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害怕死，害怕死在谢清明面前，甚至害怕谢清明知道他死后的反应。

　　该拿谢清明怎么办？
　　骂他一顿？打他一顿？再把他赶走，让他不要再想着那个叫陈秋的人了。
　　舍不得。

　　谁能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