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元谷沨

49、第 49 章

　　“夫人，这些礼仪你都已学会，老奴要回王府复命，距离婚期还有六日，婚礼前一天老奴会带着人过来给您梳妆，你只要安心待嫁就好。”

　　沈玉娘目送张嬷嬷离开，蔡蓁蓁兴奋道，“这老嬷嬷可下走了，玉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只要她与你对视一眼，你就心虚的不行，感觉什么都藏不住似的。”

　　张嬷嬷在王府侵淫多年，那种威仪早就练出来，别说蔡蓁蓁了，就是她见了也得谨慎几分，在那种高门里，有些奴仆的待遇比家生主子待遇都要好，是轻易不能得罪的人。

　　“玉姐姐，日后你嫁入王府后，还会不会回来这里，瞧我，你都嫁去当王妃了，我还在这说些没用的。”

　　沈玉娘笑着看着蔡蓁蓁，“谁说嫁入王府就不能回这里了，这可是我的娘家，万一在府中受气了可不得回这里来避避，这院子到时还得麻烦你们帮忙看着些。”人的心眼就是靠着经历积攒起来的，林府的遭遇，她许不会让自己在经历一次，可难免会有意外，家产什么的还是能积攒一些是一些，毕竟未来无法预期。

　　蔡蓁蓁坐在炕边，一双脚在炕边垂着，“我们到时能不能跟着去王府喝喜酒啊，长这么大，高门大院都没进去过，更别提什么王府了。”

　　“就你能，哪都想去。”秦杭从外进来，第一句便是呵斥蔡蓁蓁。

　　“我就想去怎么了？哪里像你在王府当差，王府什么样子你天天都见。”

　　秦杭不理会蔡蓁蓁，看向沈玉娘，“张嬷嬷在这实在不方便过来，都准备好了吗，还需要做什么随时叫我。”

　　“没了，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眼下就等日子。”沈玉娘微微顿了下，其实她还有一点私事要做。

　　次日一早，沈玉娘换了身素衣，穿着披风挎着篮筐，篮筐里放满了元宝蜡烛和冥币，刚走出房门就见秦杭在外。

　　沈玉娘惊讶，“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昨天我见你去买了元宝蜡烛，知道你要娶祭拜孩子，这一大早的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陪着你去。”

　　沈玉娘犹豫都没有直接拒绝掉，“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去，顺便跟孩子说说话。”身边有人她怕自己说不出来。

　　她要嫁人了，有了新的家还有一个与书兰同样大的女儿，她要亲自告诉书兰，即使有了新的家也不会抛弃她。

　　天气渐冷，起的太早嘴里的哈气都能看见一层白雾，沈玉娘带着围帽往山上走累的气喘嘘嘘，直到看见女儿墓地，身体瞬间生了力气，快速走了几步来到墓前，俯下身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忽然一个空的酒壶滚落到她的脚下。

　　“谁？”沈玉娘一惊。

　　林书兰墓碑后面，一双穿着黑靴的脚突然露了出来，沈玉娘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这墓地周围空无一人，静谧的可怕，单这一双脚够吓人一跳的。

　　这是她女儿的墓地，墓地前上放满贡品，能躲在墓地怕是哪里来的花子想要偷吃贡品，弯下腰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慢慢走过去，对准墓碑后面的人就举起石头，“是你……。”

　　林修齐浑身酒气坐在地上，周围放着三四个空置酒壶，可见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在女儿墓前饮酒，你可真是个好爹爹。”沈玉娘把墓碑前好好收拾一番，摆上自己带来的蜡烛点燃，将自己带来的吃食放好，烧起冥币和元宝。

　　林修齐坐在一边静静看着。

　　“我们一家三口人很久没有聚一起了。”

　　“说什么醉话。”沈玉娘生气道。

　　林修齐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他昨夜就来了，在这睡了一夜酒气也散了不少，可沈玉娘不知，借着醉酒的样子开始说道。

　　“对了，我都忘记了，你马上就成为王妃了，再也不是林氏夫人。”

　　沈玉娘不想理睬他，自顾自的给林书兰烧着纸。

　　一旁林修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真没看出来在我面前一向软弱示人，背地里又是另外一番脸面，很有王妃的气势，这一巴掌打的脸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日他跟萧缙冲突，本以为会被萧缙打，结果被一向在他面前唯诺的妻子打了一巴掌。

　　沈玉娘烧完纸币和元宝，原本她有很多话想跟女儿讲，却没料到林修齐在这，她真的不理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林修齐怎么会从一个贵公子变成了一个酒鬼的。

　　收拾好篮筐准备离开，林修齐突然站起来抓住沈玉娘的手，阻挡她的去处，“这么快就走，怎么给女儿烧纸都不耐烦了吗？”手腕感觉吃痛，心里有些后悔，要知道林修齐在这，就不该拒绝秦杭要陪她来的提议。

　　“你放手，弄疼我了。”

　　林修齐看着沈玉娘的面容，心底涌出一丝冲动，伸手将人禁锢住直接吻了下去。

　　唔……，浓浓的酒气让人作呕，沈玉娘反抗不得便狠狠的咬了一口，林修齐感觉吃痛这才将人放开，一股腥甜流入口中，林修齐轻轻擦拭嘴角，鲜红的血迹印在手上。

　　“这么贞烈，亲一下都不行了，以前你在我怀里亲昵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沈玉娘用袖子擦拭嘴角，只觉林修齐彻底疯了，竟然在女儿墓地上疯癫着，这人绝对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我不想在女儿墓前跟你吵架。”

　　眼底的厌恶刺痛了林修齐，“我也不想和你吵，不是来看女儿，这么匆忙就走，不怕孩子生气，自己的亲娘马上就要嫁人给人做娘去了。”

　　“你……。”林修齐还是比较了解沈玉娘，原本沈玉娘来就是为了告诉林书兰她要成亲的事，却没想林修齐在这。

　　沈玉娘从新回到墓前，跟林书兰告别，一字一句说着心里的话，一想到年幼的女儿如今化作尘土，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林修齐坐在一旁心里五味陈杂，若是让沈玉娘知道女儿是母亲害死的，她会不会跟他一般疯掉。

　　沈玉娘说完心里话哭过后，收拾好篮筐准备离开。

　　林修齐突然叫喊了一声，“玉娘，我们复合吧，你我的婚事我去同皇上讲，皇上必定会收回圣旨而成全我们。”

　　沈玉娘盯着林修齐冷笑，“复合，说这种话话你不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恋，就没有后悔跟我和离。”

　　沈玉娘蹙眉，“是你跟我和离的，不是我。”沈玉娘嫁给林修齐，一直觉得是她这辈子花光所有好运才得来的，可成了亲后才听到真实原因。

　　沈玉娘盯着林修齐问出一直蒙在心头的疑惑，“当初嫁入林府后，总有人议论说你当初娶我是因为和家中赌气，我一直不信，怎么会有人为了置口气而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后来你对我冷淡疏离言谈中的厌恶，渐渐发觉传闻好像是真。”

　　“对我而言你的出身高贵的，能嫁给你确实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可你当时若是不想娶我，我也不是那种会赖着你的人，既然你娶了就是你同意的，你为什么又要和我和离伤害我，其实你是打心底也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要不然你娘每天想着法的作践我，你不会选择视而不见，更不会把我一直信赖的萦心纳为姨娘，为了你我背地里学习那些我从未接触过的，每每学到深夜的时候你在乎过没有，林修齐，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和离后还三翻四次的纠缠，做出一份对我情深极重的样子，你这样子不仅毁了你在我心中初见时翩翩少年的模样，还让我觉得恶心。”

　　沈玉娘说完话一直盯着林修齐的反应，只见对方不仅沉默，连反驳她的话都没有，鼻头感觉一阵酸涩，曾经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还有几天我就要嫁人了，若是你真的在乎我，就不要在做那些惹人眼的事，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沉默许久的林修齐突然开口道，“玉娘，是我对不起你，萧缙是重情义的人，不管他在皇上面前斩钉截铁说娶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嫁他后，他定会如他说的那般做，绝不会负你。”

　　沈玉娘听懂了，林修齐怕是不会在纠缠她了。

　　“萧念念是他的底线，不论是谁都不能触碰。”萧念念是萧燕珺留下唯一骨血，萧缙对其特别重视。

　　沈玉娘点头，这次是真的没有半点留恋的走了。

　　——

　　大婚当日，子时刚过沈玉娘就已经被张嬷嬷唤起梳妆打扮，收拾妥当后天才微微的亮。

　　“玉姐姐，一会儿送你坐上花轿我就回去了，本来想借着你的光到王府吃个席面，姑姑不让，怕我什么都不懂在冲撞了别人，真是太可惜了。”一旁张嬷嬷听到眉头蹙了蹙，在这那些日子她到是见识过沈玉娘认识的那些左邻右舍，打心里不想沈玉娘与其再有往来。

　　沈玉娘想说些客气的话让蔡蓁蓁跟着，可自己初来咋到嫁过去什么样都不知道，只能笑着说，“今日成婚府上定是人多眼杂，等大婚过后，寻个时间邀你过去，到时陪着你想干什么都行。”

　　“真的吗，太好了，那今天我就不去了，等你婚后邀我在去。”蔡蓁蓁十分有眼力见，今日沈玉娘成婚早早的便赶来帮忙，穿着一身平日简装，可见压根就没打算凑这个热闹。

　　张嬷嬷恭敬的站在一旁，一个识时务，一个有眼色，这样的主子进了门也是个拎得清的。

　　很快花轿上门，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绵绝耳，马婶子站在自家门口磕着瓜子，看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往外吐着瓜子皮。

　　“兹兹，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识到王府迎亲，人的命真奇怪，都是住在这巷子的，她就能嫁到王府去。”

　　“她婶子，你羡慕啊，那沈寡妇的脸长得可不是一般的漂亮，谁见了不迷糊，听说那王府的王爷三十多了都没成亲，这看见沈寡妇后就走不动道了，求着皇上给赐婚的。”左邻右舍道听途说的消息，添油加醋就变了味道。

　　王府门前，萧缙一身红色喜服站在门口，直到轿子过来才上前将人接过去。

　　拜天拜地……，萧念念坐在一旁小小人儿满脸高兴，似乎完成很大一个任务。

　　躲在人群中徐微月面色阴沉，看着那对新人，心里恨不得掐死沈玉娘，若是娶旁的女子也就罢了，她一个和离又生过孩子的凭什么占据那个位子。

　　一声高喊礼成，沈玉娘被人牵着送进新房。

　　沈玉娘怀着忐忑的心不知如何跟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相处，虽说盲婚哑嫁，婚姻大多数如此，成婚前与夫家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也有少数是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她嫁给林修齐时也只与林修齐见过三次面而已，可现在的她却出奇的紧张。

　　在房中坐了许久，终于听见门外传来婢子称呼王爷的声音，沈玉娘紧张的抓起衣服一角。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玉娘的心跳的越快，一股酒气散过来，这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萧缙进入屋后，想起孟意远跟他讲的话，掀盖头，喝交杯酒，为了避免尴尬，先把熄灯了……。

　　沈玉娘蒙着盖头一动不动，萧缙身体紧绷略感紧张，俩人虽然见过几次面，却没想过又遭一日会成亲。

　　伸手去掀对方的盖头，沈玉娘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露了出来。

　　门外，“也不知道王爷行不行。”

　　孟意远小声呢喃着，一旁焦永安却听到了，不由讥笑道，“你当王爷是傻子吗，不会洞房还需你教，可把你能耐的。”

　　“我那不是好心吗，屋里面那位可是嫁过人的，万一王爷闹了笑话，不得让人耻笑一辈子。”

　　“我呸，惯会侮辱人，若是让王妃听见有你好受的，还有这浪荡的话你以后最好别在说了，秦杭可是一直以里面那位兄长自居，若是让他逮到了，到时可别说我不站着你这边。”

　　孟意远瞥了瞥嘴，“我不说了还不成，快看屋里灯熄了。”

　　*

　　盖头掀开沈玉娘精致的脸露了出来，萧缙瞧见心头颤了颤，之前就见过沈玉娘盛装的样子，知道她相貌确实比旁的女子艳丽些，可今夜她似乎格外的美丽可人，沈玉娘微微将头垂下坐在床边，手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萧缙面色尴尬不知该做什么，只好站起走到桌前将烛火熄灭。

　　在灯熄灭那一刻，周身才松懈了些，那放松气息正好被沈玉娘听个正着。

　　沈玉娘惊讶她自己紧张就算了，他一个大男人紧张什么，突然想起萧缙从未近过女色事，沈玉娘勾唇笑了笑，她已经不是那个未知事的小姑娘，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知道，相反萧缙不一样，在她面前萧缙如同一张白纸，所以他紧张，察觉真相后沈玉娘忍俊不禁，瞬间觉得萧缙在自己面前就是稚童，她一个大人还怕什么孩子。

　　“怎么了？”萧缙坐到沈玉娘身边询问了句，因在外饮过酒，嘴里传来淡淡酒气直接扑在沈玉娘的脸上。

　　与自己靠的这般近，沈玉娘脸颊蹭的一下红了起来，该死，真是不争气，刚刚还觉得不紧张，这人一靠近心就咚咚跳个不停。

　　萧缙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今日的婚事是他算计来的，打心里他还是有几分愧疚沈玉娘，虽然俩人之前谈过，也许了承诺，却没想过沈玉娘竟选择嫁过来，他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不管出于某种动机，既然对方愿意他自会负责到底。

　　心里打定主意，看了一眼沈玉娘，伸手就去解对方衣领的扣子。

　　沈玉娘愣了下，这就上手了，这也太快了，“王爷……。”

　　“恩？怎么了。”萧缙第一反应沈玉娘抵触他。

　　“酒还没喝呢。”

　　合卺礼，需以酒漱口，新婚夜夫妻必做一环，也寓意俩人正事成婚。

　　萧缙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酒杯，一紧张的忘了，进来的时候孟意远还特意告诉过他，掀盖头，喝交杯酒。

　　尴尬的轻咳一声，“本王去取。”

　　酒杯相绕，一饮而尽。

　　萧缙捧起对方的脸，轻轻吻了下去，当冰凉的唇靠近，沈玉娘不由惊了下，酒水顺着舌尖涌了进来，沈玉娘想要向后退，一只大手紧紧扳住自己。

　　今夜的月色却格外的明亮，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地面上仿佛镀上一层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