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元谷沨

48、第 48 章

　　紫郡的八卦乐事，犹如昨日烟花似的，一阵轰动过后就恢复了平静，能在意的也就那知根知底的几人而已。

　　因萧缙派来的嬷嬷在，沈玉娘似乎什么事都不用做，全权由嬷嬷安排好了。

　　院子里搭了架子，架子底下放着的几口大箱子全是日后成亲那日用的，沈玉娘能做的便是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袱，炕上放着三个衣服包袱和首饰盒，轻轻笑了笑自己在这住也积攒了一些物件，比她从林府出来的时候多了好多东西。

　　一旁张嬷嬷瞧着沈玉娘那寒酸的包袱不禁摇了摇头，“夫人，这包袱就不要拿了，王爷会命人给你重新置办的，这要是带到府里必定受人非议，到时会给王爷带来不好的名声。”

　　沈玉娘轻笑道，“我自然知道王爷会给我置办新的，我也不是舍不得这点子物件儿，纯粹是想用这些旧物件儿提醒自己罢了，虽然运气好嫁给了王爷，却不能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和处境，害怕入了王府后让富贵迷了眼忘记自己的来处，而变得不像自己了，整天看着这些旧物才能摆正自己的心态。”

　　张嬷嬷愣了下，觉得这人脑子还算清醒，不像有的人一但身份显赫了，就忘乎所以，忘记自己的出处。

　　外面都在传言这位沈夫人是靠着小小姐的手段才接近的王爷，她来之前也一直认为这沈氏是个有心机的女子。

　　经过几天相处觉得沈氏这性格倒是温婉，并不如传闻那般有心机，能同时让王爷和小小姐都看中，怕是自身性格吸引人罢了。

　　“嬷嬷，这两个包袱也放进箱子里，就当嫁妆抬进王府里吧。”

　　“夫人还是别放箱子里，另外找地单放或者小小姐过来时，让她提前给你捎带进府里，咱们这嫁妆箱子抬到府里后是要打开放在院子里的供人看的，若是让人看见这些旧物怕是会议论夫人，不是老奴多嘴，外面的人不了解夫人，不知道夫人是个知情达理的人，一旦让他们看见什么不合眼的，必定会说出是非来，尤其是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太太们，嘴碎的很。”这几句话是张嬷嬷知心话。

　　“好吧，就让念念先带回府。”沈玉娘知道对方嫌弃自己的包袱，但说的话却也在理，沈玉娘之前在林府待因为出身不好，总能听旁人议论她的生活习惯，哪怕她选一个布料都会被人议论许久，明明那些人与自己毫无关系，却为了有谈资，彰显自己地位而贬低旁人。

　　“什么东西让我带回去。”沈玉娘话音刚落，萧念念就带着春花从外走进来。

　　张嬷嬷对着萧念念行了一礼。

　　萧念念一进门就见沈玉娘收拾出来的包袱，不禁问了句，“姨娘的东西全在这吗，这也太少了吧，看着怪可怜的。”

　　沈玉娘被萧念念逗笑，“刚刚我还挺高兴自己攒下这么多物件儿，到你嘴里却变成可怜了。”

　　萧念念耸了耸肩膀，进入屋里脱了鞋便坐到沈玉娘对面去，毫无规矩的举动惊的张嬷嬷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个王府的千金行为举止像个平民家的孩子似的，“本来就是吗，你瞧见我上你这小住的时候一共带了多少包袱，光是衣服就四包，更别说别的了，不过没关系，等你嫁入王府后，让爹爹给你置办。”

　　“行，我等着。”沈玉娘将包袱拿整理好后递给了张嬷嬷，“放到架子上吧，等念念回去一并带回去。”

　　张嬷嬷抱着包袱走出门，萧念念就开始询问道，“姨娘，这老嬷嬷可有仗着自己是王府老人欺负你。”刚走出房门的张嬷嬷听见自家小小姐的话脚底一滑险些摔倒，人家孩子后娘进门都带着抵触情绪，她家小小姐倒好整个胳膊肘朝外拐，不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告诉她自己不是好惹的，反倒处处向着人家。

　　沈玉娘伸手点了点萧念念的额头，这小丫头人小鬼大，满脑子尽是心眼。

　　“姨娘又不是小姑娘怎么会被人唬住。”春花平时从不跟萧念念一起来，今儿突然过来倒是有些奇怪，沈玉娘不经意看了一眼，瞧见春花脖子处有几道鲜红的抓痕。

　　“受伤了？”

　　春花膜摸了摸脖子，不太好意思，“一时不备让人抓了一下。”

　　春花将在府中发生的事跟沈玉娘复述了一遍，沈玉娘惊呀，“徐夫人很讨厌我，可我与她没有什么交集。”

　　萧念念眼神闪了闪，似乎有所隐瞒，避重就轻的说了句，“她这个人就是坏，见不得人家好。”春花也跟着点了点头。

　　沈玉娘还是觉得奇怪，那次初见徐微月的时候，虽然好奇她的来历，可得知她是有家室的人后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反常，反而还挺高兴的。

　　“徐夫人一直想嫁给王爷，恢复王妃的身份，知道那位子被你占了她心里当然不舒服。”

　　张嬷嬷从外回来，直接解释了原因。

　　沈玉娘不由惊道，“可是她不是王爷哥哥的夫人，怎么会看中王爷，嫂子和小叔子……。”

　　张嬷嬷对待徐夫人这种想法并不觉得奇怪，在平民间就有因家中贫困，娶一房媳妇不容易，兄死后便商议嫁给弟弟，或者让族中未娶亲的兄弟娶了，而在紫郡世家宗亲也有过这样例子，当年先大长公主的驸马，在与公主成婚三年后意外离世，之后公主就嫁给了驸马弟弟的事，尽管遭受周围人议论，可架不住人家日子过得好，一来二去这样的事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当年徐夫人在先郡王离世后就改嫁到了王家，还自愿放弃王妃的身份，本以为日子会过得好，哪里知道那是个火坑，后来求救王爷才将人弄回来，可守寡的王妃和出嫁的王妃性质完全不一样，徐夫人在府中的位子尤其尴尬，王爷之所以纵容她留下，也是因小小姐没有生母的原因，至于其他的事，老奴不知，只是夫人记得日后嫁入府中后还是与徐夫人保持距离的好。”沈玉娘性子软绵，若是跟徐微月起冲突绝对不是徐微月的对手。

　　张嬷嬷拿着沈玉娘余下的东西走出去，春花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小声嘀咕道，“张嬷嬷是府中出了名的面瘫脸，从来不跟别人亲近，今儿是怎么了，竟然说起府中秘辛来。”

　　“傻掉了吗，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姨娘日后嫁入王府就是当家主母，张嬷嬷这样做无非是摆正态度，看看人家不愧是府中出来的老人，多识时务。”

　　张嬷嬷确实有在沈玉娘面前卖个好的心思，再者她是真的看不上徐微月的做派，年前就因为她手下那两个黑心的婢子，找过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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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郡城最近喜事颇多，萧王爷皇上钦赐的婚事，江丞相也招了新姑爷，就连走路都能遇见成亲的队伍。

　　周心怡看着外面吹吹打打的结亲队伍五味杂陈，一时间陷入恍惚，仿佛那坐着花轿的人是她一般。

　　“姑娘小心。”一旁的轿子从周心怡身边走过，险些将人撞到，好在身边的丫头眼疾手快，将人拉到一边。

　　“姑娘，咱们已经逛了很久了，还是回府吧。”小丫头似乎看出周心怡的心不在焉，极力劝阻对方回家。

　　周心怡摇了摇头，“我就要随着父亲去边关，以后怕是都不会回来，我想在临走前好好逛一下这城里。”

　　原本周心怡是打算嫁给林修齐，本以为一切都如预想那般，结果一心撮合她和林修齐的林老夫人突然病倒，接着又传出皇上赐婚丞相之女嫁给林修齐，仿佛一夜之间，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一下子都变了。

　　“我想去林府看看，林老夫人之前对我极好，她病了那么久我都没有去看过。”

　　小丫头听完脸色变了变，“姑娘，将军说了不让你再去林府。”周心怡当初看中林修齐，周将军得知后十分支持，因为他是武将常驻扎边关，女儿自幼跟随他东奔西走，从没有像普通孩子似的有个快乐童年，有的尽是金戈铁甲，刀枪剑戟，林修齐是个文官，若是嫁过去周心怡便可以留在紫郡日子就此稳定下来，可后来宫里下旨赐婚将丞相之女江溶溶嫁给林修齐，得知后周将军气愤不已，倘若这个林修齐心里有自己女儿根本就不会有这赐婚的圣旨出现，可见人家压根就没在意过她，周将军大怒后便将周心怡管制起来不让出门，直到即将离开紫郡，才放周心怡出来透透气。

　　“我就跟林老夫人告个别就回来，很快的。”

　　——

　　静妈妈被教训后，对待谭氏老实许多，看着小丫头喂谭氏用饭便没有像以往那般阻止并且亲自喂。

　　望着已经被折磨不成人形的谭氏，眼底闪过厌恶，曾经高高在上的林家老夫人，受尽夫君宠爱，儿子孝顺的人，现在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清晰可见，与原来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她本想借此机会直接将人弄死，江溶溶的警告仍在耳边。

　　有的人命是真的好，即使这幅模样，身边仍不缺旁人伺候，心底那股怨气再次涌上心头。

　　“静妈妈，外面递来贴子，说是周将军府姑娘过来探望老夫人。”

　　静妈妈诧异，周将军府，周心怡，自打谭氏病重后，那周心怡从未来探望过。

　　“将人打发走，就说老夫人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是。”静妈妈直径出门，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忽然想到什么，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正由丫头喂饭的谭氏，嘴角不禁笑了笑。

　　“等等，你去请周姑娘进来。”谭氏之前为了把沈玉娘气走，故意对周心怡格外上心，其实心里是看不上出身武将之家的周心怡，关于这一点外人并不知道，比如江溶溶，一想起之前给了自己一巴掌，心底对江溶溶的怨恨也多了一层，既然报复不回去，就给她添点堵。

　　周心怡知道谭氏病了，却没想到病的这么严重，见到谭氏的模样还是惊一下，之前最后一次见谭氏，对方还容光焕发，明明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这才过几个月，谭氏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多岁，一双眼睛毫无神色，头发发白如同枯草。

　　“周姑娘有心了，老夫人自打病重后，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静妈命小丫头端来燕窝准备亲自给谭氏喂下，这边周心怡就手接了过来，“静妈妈，让我来吧，我这次离开怕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让我服侍一次老夫人。”

　　静妈听话因表示诧异，“周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就要和爹爹回边关了，这次来是特意跟老夫人告别的。”

　　周心怡认认真真的给谭氏喂饭，她娘亲早逝，家里一直由爹爹照顾，后来因喜欢上林修齐才接触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对她热情亲切，给她的印象极好。

　　要走了，静妈心里重复着周心怡的话，对她来讲走也是对的，之前林家的行为举止就是要娶她为妻，知事的也听到过传闻，现在皇上将江溶溶赐婚过来，依照她的出身和年纪，在紫郡怕是不好找人家了。

　　谭氏整个人不论是行为，还是举止都显得十分呆滞，周心怡刚喂进去一口燕窝直接被吐出来。

　　“周姑娘，让老奴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周心怡毫不在乎，继续拿起帕子小心翼翼的给谭氏擦拭嘴角。

　　一旁静妈见状感慨道，“老夫人的眼光就是好，当初老夫人就说周姑娘的相貌憨厚淳朴，日后若是嫁入林府必定是最好的媳妇，这给老夫人喂食又不嫌弃的您是第一个。”静妈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似的。

　　周心怡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静妈连连叹息，仿佛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似的。

　　“老夫人自打病倒后，是连饭都吃不进去了，大夫说她这种模样会越来越严重，时间久了就像刚生下的幼儿似的不能自理，幸好咱家二爷是个官职的，还有这些奴婢伺候。”

　　“老夫人之前好好的，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林大人就没有想过其他什么法子给老夫人看看。”

　　“哎，别提了，我家二爷已经许久不曾来这了。”说起林修齐，静妈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似模似样的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家中接二连三的发生变故后，二爷就变了不是在喝酒，就总是去找那沈氏，府中的事什么都不管，这会儿还在自己屋里喝酒呢。”

　　周心怡手里的帕子都被污浊之物沾满，整整一碗燕窝全部糟践了。

　　“去打盆水来给姑娘洗一洗。”

　　周心怡将碗递给小丫头，正要起身裙摆被谭氏一把抓住。

　　静妈惊呼老夫人有反应了，“周姑娘看来老夫人只记得你……。”

　　谭氏睡着后，周心怡从屋里出来，静妈跟在身后，“周姑娘若是有时间能多来看看老夫人就好了，只可惜……。”看着静妈抹着眼泪，周心怡心里酸涩不已。

　　周心怡生长环境简单，女子后宅的弯弯绕接触的少，一句话便听了进去，出了门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林修齐的院子，

　　——

　　林府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番华丽热闹的模样，走在石头路上，回想之前自己在林府的种种仿佛昨日一般。

　　栾姨娘端着水盆从林修齐房内走了出来，一把将水盆里的污水泼在地上。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周心怡惊了下，身边婢子立即出声质问，栾姨娘才发现自己闯了祸事。

　　“奴婢刚刚没有瞧见周姑娘，还望周姑娘大人大量……。”

　　裙边被喷上污点，周心怡却没有生气。

　　“下次小心一点就是。”周心怡看了看林修齐房间的门口，小声询问道：“二爷可是在里面。”周心怡曾经被传会嫁入王府，众人皆以为对方会成为新夫人，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栾姨娘也没有露出别样神色看待她，礼貌性的回应道，“二爷昨夜一夜未睡，今天喝了安神汤才睡的安稳些。”

　　静妈说林修齐喜上饮酒，怕是醉饮一夜吧。

　　紧闭的房门她却不能进去，论身份她都比不上眼前这位妾室，若是林修齐这时清醒还能进去说几句话，可现在她根本没有立场进入屋内看看。

　　“瞧你肚子这般大，怕是快生了吧。”

　　提起腹中孩子，栾姨娘由心的笑了笑，“已经八个月了。”

　　周心怡心里知晓这位栾姨娘当初是沈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后来因谭氏做主，被林修齐收入了房中，看着她那肚子，当初沈夫人瞧见定是极为心痛，自己最信任的人转眼跟了自己的丈夫。

　　“这孩子平安出生后，也算给这府里增添了喜气。”周心怡来之前没想过遇见这位姨娘，随手将手指上的戒指拿了下了。

　　“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这个只当我一点心意，待你生产后的贺礼。”周心怡家官阶虽然不算高的，可家中财物确颇为丰富，周将军常年守在边关，每逢打仗便能缴获战利品，周心怡身上随便拿出一物便价值千金。

　　栾姨娘惊讶周心怡的举动，若是以前这人会成为府中夫人，她接下礼物也符合情理，可现在她与对方即无瓜葛，对方也不是府中未来主子，若是被人瞧见传到那位正主耳里怕是会带来麻烦。

　　“周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这会儿也到了午间，奴婢身子重有些犯困，告辞了。”

　　栾姨娘被周心怡吓的急忙借口离开，周心怡手里拿着戒指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

　　“她是嫌弃这戒指吗。”

　　周心怡到底是缺乏世家女子的教养，不懂人情世故，一旁小丫头解释道，“姑娘这戒指压根就不该拿下来……。”

　　小丫头跟在一旁解释，“你说她一个妾室，在新夫人没来之前就要生下庶长子或庶长女，已经够引得新夫人的注意了，你还给戒指，你是什么身份啊，是林老夫人曾经看中准备嫁给林二爷的姑娘，身份多尴尬，她若是收了，这信传到那正牌夫人耳朵里，你要她怎么办。”

　　望着栾姨娘离开的背影，周心怡呢喃道，“我想她就要生产了，礼貌性的送点贺礼什么的。”

　　不等周心怡在那难过，小丫头直言道，“姑娘，林老夫人已经也见过了，咱们还是走吧。”身子轻轻靠近周心怡耳边小声说道，“姑娘，奴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府中跟咱们以前来的时候不一样，气氛变了不说，你瞧瞧暗地里的人，就咱们走这一路，奴婢就见两伙人在后面跟着，也不知道是要打探什么，奴婢心里头慌慌的。”

　　周心怡抬头果然发现假山处隐藏一人影。

　　“她跟踪咱们一路了，姑娘，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小丫头反应比较快，她家姑娘只顾得伤春悲秋了哪里看得到别人，按理这林府压根就不应该来。

　　一路跟着周心怡去向的小丫头，将自己看到的额一切回去告诉了静妈。

　　“我就知道这丫头头脑简单的很。”刚刚她说林修齐变了后，这丫头就旁敲侧击打听林修齐的事，生怕错过一点他的消息，江溶溶那女子心机深沉，不了解她的人第一面就会被她温柔贤淑的表象给欺骗住，若是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又有了别的女子不知道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