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元谷沨

15、第 15 章

　　沈玉娘自杀了。

　　当有人告诉她孩子死了的那一刻，她压根就不相信，可坐在马车中心里突然如明镜一般，把昨夜的梦串联起来，林书兰穿着白衣来与她告别的样子，像极了她父母去世时的模样，小时候她就总听老人讲，至亲死的时候都有预警，她以前并不相信，直到父母双亲离世她才切身感受到，娘在梦里与她告别的情形与昨天梦见林书兰跟她告别的样子一模一样。

　　在她真正看见棺椁里面躺着孩子小小的尸体时，她就已经决定好，跟着她一起走了。

　　湘桂顶着雨，急冲冲的从外面跑进来，“夫人我回来了。”

　　“嘘。”赵嘉月对着湘桂摆了一个嘘的动作，看了看床上仍昏迷不醒的沈玉娘，湘桂会意禁了声，赵佳怡示意俩人去了外厅。

　　林书兰的棺椁在林府灵堂上停了三天，今天一早下的葬，沈玉娘自杀未遂，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赵嘉月衣不解带的照料着。

　　“怎么样？”

　　“孙姑娘下葬很顺利，外面的宾客也都送走了。”

　　赵嘉月回头看了一样床铺，那日沈玉娘是抱着必死之心撞上了棺椁，只是老天没有让她如愿，在郎中精心的诊治下，让她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沈玉娘没有活下去的意念，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能不能醒过来谁也说不准。

　　“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前院的人说，老夫人伤心过度又昏过去了，这会儿前厅已经乱做了一团。”

　　赵嘉月冷哼，“伤心，她怕是夜里做噩梦受了惊吓才昏过去的吧。”

　　谭氏也没想到沈玉娘会不要命，当着所有人撞了棺，看见这一幕她似乎遇见了未来，未来的某一天沈玉娘得知是她害死林书兰，必定会与她拼命，一想到此便急火攻心倒了下去。

　　“前院的人有没有提过二爷的事。”

　　湘桂摇了摇头，“听说二爷这次走的特别悄然无息的，谁都没有告诉。”

　　赵嘉月若有所思，语气抱怨道，“他走的可真是时候。”平日家中无事的时候总能看见他的身影，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就找不到他，她托人去了兵部打听他的事，兵部管事嘴特别严苛，即使她说府中出了丧事也没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一二。

　　看着沈玉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她真是急死了。

　　“夫人，你您还是休息下，二夫人昏迷这三天你都没怎么合过眼，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咱们谁也做不了什么，别到时累垮了身子，二夫人在这府中可就真没倚仗了。”

　　赵嘉月紧握秀拳愤恨道，“湘桂，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恶，当初她处处刁难我不说，现在又害了兰儿，那可是她亲……。”

　　“夫人别这样，小心隔墙有耳。”

　　沈玉娘在这里，谭氏必然会派人过来监视，虽然她不一定晓得自己知道什么，做贼心虚不无道理。

　　“奴婢回来前叫人准备了膳食，夫人吃一些，好好睡一觉吧，二夫人这里奴婢守着。”

　　赵嘉月看了一眼床铺，想了想应了下来。

　　“二夫人若是醒了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奴婢晓得，夫人慢些，雨天路滑，奴婢给您撑伞。”

　　赵嘉月离开，床上刚刚还昏迷状态的人突然睁开了眼，额头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还活着，沈玉娘艰难的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环境，这里是她在林府的寝室，掀开身上的被子，头上阵阵晕眩，脚下有些轻浮，她的兰儿还在棺椁里，她不能在这待下去了。

　　强忍着不适走到门口推门出去。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沈玉娘看着昏暗的天气，犹如她现在的心境，她的女儿不在了，老天却没有将她一并收走，不顾雨水淋湿衣衫，顶着雨走了出去。

　　正院，静妈妈向谭氏告知林书兰下葬后的情况。

　　“按着先生选的吉时吉日葬的，一切都十分顺利。”谭氏撑着额头，眉头紧蹙，心里烦乱不已，神色早就没了往日桀骜的模样，平日总不离手的小烟管此时也空荡荡的甩在了一遍，沈氏还在林府一日，她就不舒服一日。

　　“沈氏她……。”

　　“听说还在昏迷着。”静妈回应道，那日沈氏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吓了她一跳，不过细想也是人之常情，骨肉之情只有当了娘的人才能体会，即使是那亲爹，孩子若是没了他也是心痛一阵，最后再生一个罢了，而当娘的却不一样，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寸步不离的哺育，从牙牙语到看着她步履蹒跚的长大，养了多年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哪怕是旁人见了都得道一句可惜，何况亲娘。

　　“她若是一直昏迷下去倒是好了，就怕她突然某一天醒了，二子出门办公差不在府上，若是他在，那沈氏怕是再也离不开林府了。”

　　静妈若有所思，“沈氏本就当着众人的面自尽，郎中虽说她的命已无大碍，可她却没有了生存意志所以才一直昏迷着，老夫人，若是这个时候……。”静妈走到谭氏跟前，凑近耳边耳语道。

　　谭氏心惊的看着静妈，“那……那怎么可以，她可是……。”

　　“老夫人，丧女之痛常人难忍，若是这个时候送她一程，也是解了她的苦。”

　　谭氏陷入惊恐的抉择中，一旁静妈看着谭氏犹豫的模样嘴角勾了勾。

　　“老夫人，不好了。”

　　门外小丫头慌里慌张的走进门，本就陷入糊涂的谭氏突然清醒。

　　静妈见状眉头紧蹙道，“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小丫头气喘嘘嘘道，“老夫人，二夫人她醒了。”

　　“什么？”

　　沈玉娘跌跌撞撞从后院走到前厅，一路上看着沈玉娘醒来的下人无一不露出吃惊的神色。

　　静妈在屋檐下的廊柱旁，静静看着沈玉娘虚弱不堪仍旧倔强的向前走的模样，不禁感叹道，“静妈妈，可是要让人把二夫人送回去。”

　　静妈抬起手阻止道，“不必，通知下去，看见沈氏谁都不要上前拦她，既不帮她，也不阻拦，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就当看不见她，谁要是问起就说没见到过沈氏。”

　　“可是外面下着雨，二夫人头上还有伤，那个样子会不会出人命。”

　　静妈一脸冷漠，“要出人命早就出了，灵堂那一幢在外她已经是生死未卜，她若是现在死了，旁人也会说她不忍丧女之痛，对人世生无可恋罢了。”

　　雨水越下越大，林府内到处都是鹅卵石铺好的路，经雨水打湿路湿滑难走，沈玉娘步履蹒跚，走一步便滑到一步，似乎老天有意不想让沈玉娘离开似的，走到林府大门时，裙摆已经湿透，额头上缠着的白布竟印出鲜红的印记，任谁见了这样的沈玉娘都会忍不住叹一句可怜。

　　赵嘉月回来发现沈玉娘不见了。

　　“怎么会，二夫人刚刚还好好的躺在这，奴婢也就出去一会儿的功夫。”

　　赵嘉月望着空荡荡的床铺，心头第一念头就是谭氏派人将人带走了，沈玉娘一直昏迷自己肯定走不了，只能被人抬出去，若真如此那就坏了，谭氏厌恶玉娘比厌恶她更甚，二爷林修齐不在家玉娘更是一点倚仗都没有。

　　“我去前厅看看。”说着赵嘉月便要往出走，湘桂顺势将人拦住。

　　“夫人，别，咱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老夫人带走二夫人，万一不是呢，老夫人本就不喜见你，你这样贸然过去，若是再引起老夫人反感，二爷不在府上到时谁会给你撑腰。”

　　赵嘉月蹙起眉头，有些不满湘桂阻拦。

　　“若不是她带走玉娘，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可是老夫人带走二夫人做什么，就是要把人赶走，也得人醒才是，二夫人当着那么多人撞棺，这事怕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若老夫只是想把人赶走，让人知道那老夫人的名声必定受损，老夫人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怎么会不顾自己名声这样做。”

　　“那人呢？”

　　是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您别急，奴婢去前厅打探一下再说，若真是老夫人把二夫人带走了，到时咱们想好对策见机行事。”

　　赵嘉月沉默，她与沈玉娘同样不受老夫人待见，要不然当初大爷死后老夫人就不会逼迫她离开，要不是林修齐一人之力留下她，这会儿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呢。

　　“好，你去前院打听，我再去都尉军看看用些银子能不能给二爷送去消息。”

　　沈玉娘跌跌撞撞在路上，本就有伤在身，被冰凉的雨水冰了身子，身上开始发热，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大雨中沈玉娘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觉得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的朝着自己走过来，看那身形好像是林修齐，他回来了，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把他的兰儿还回来，眼见对方越靠自己越近，沈玉娘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照着那张漆黑的脸，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