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望火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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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水郡城的护城阵并未开启，据程若木了解，距离上一次这里的三台七星阵被开启怕是已经过去两百年。
程若木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测算出所有阵眼的位置，其中一处阵眼就在太守府，另外三处，一处在漳水郡下辖栖宁县城内的一座废弃的望火楼，另外两处则在弘远县东郊的槿荣山上的行宫内。
这个结果让程若木有些郁闷，一般而言，若无旨意，普通人是无法进入行宫的，至于太守府前衙，程若木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随便进进出出，于是，程若木就把视线转向了栖宁县那个废弃的望火楼。
说是废弃的望火楼，实则是废弃了它的功用，但望火楼门前还有差役把守。躲过他们进入望火楼不难，但能大大方方地探查，程若木肯定不愿意偷摸着来。
于是，程若木在“消失”一个月后，第一次出现在了太守府□□正堂的晨省现场。
程守川是知道程若木的行踪的，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太守府□□内的大小主子们或多或少都提起过程若木，虽然程守川很肯定地说，程若木还在漳水，大部分人却还是怀疑程若木是不是“不告而别”了——他若还在漳水，怎么不见回家啊，就算白天有事，晚上总该回来吧？
对于程守川快喷火的小眼神儿以及其他人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程若木泰然处之，等众人吃完早食各自离去时，程若木就要去追程守川，不过，在他叫住程守川前，他的胞妹程琦先叫住了他。
程琦有些窘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香囊：“三哥，这香囊是我自己做的，宝蓝色的是送你的，月白这个是送给姜女郎的。”
程若木停住步子，接过香囊，悬在眼前看了看，绣工一般，不过里面放置的草药味道很清爽，程若木轻轻嗅了嗅，分辨出是提神醒脑用的，便问道：“给其他人做了没？”
“有的，前几日已经送了，只是我一直没见着三哥和姜女郎。”
闻言，程若木便直接将宝蓝色的香囊别在腰带上，然后将月白色的那个香囊重新塞回程琦手里：“休与每隔几日其实都有回来，你多往前院花园走走总能碰到，到时你自己给她吧，她会喜欢的。”
说完，程若木对着程琦挥挥手，一步三跳地去追着程守川要手书去了。
程琦攥着月白色绣蔷薇花的香囊，呆呆看着程若木很快消失在正院的洞门后，心中暗暗决定，一会儿就去求夫人，准许她每天都去前院的花园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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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守川瞥了一眼程若木伸过来的爪子是真不想理他，运了运气，念在程若木第一次主动和他提要求，程守川还是亲笔写下手书，又盖上官印，同意他进入栖宁县的望火楼：“你大堂兄就在栖宁驻军做戍主，你顺便去叫他八月十五回来一趟，咱们一家人一起过中秋。”
程若木将手书揣进怀里，明白程守川的意思，让他传话是一方面，重点是告诉他八月十五必须回家，现在距离中秋还有不到十天，但也足够他研究那一处阵枢了。于是，程若木十分乖巧地应了，然后左手伸进袖子里掏掏掏，最后掏出一团纸球，放到程守川的桌案前。
程守川不明所以又有些嫌弃，被程若木催了两声才探手拿了起来。纸球展开后竟然足足有三尺全开大小，纸面上布满粗细不等形态不一的线条以及各种文字符号标识。
程守川快速扫了一遍，然后猛地抬头看向程若木，程守川气势太盛，程若木以为他又要“教育”自己，虽然隔着书案对方多半够不到自己，程若木还是谨慎地向后退了两步：“这可是好东西！大师兄说过，你们当官的很看重舆图的。”
没错，那张纸上是一副漳水郡极其周边地区的舆图，但比程守川见过的舆图都要详尽得多，若上面标识的数据是真实的话，那这副舆图肯定也比程守川书房中锁在匣子里的舆图更加准确。
程守川低头又看了看摊在桌上的皱巴巴又布满折痕的纸，再次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也不在意程若木话中的不敬，一指旁边的圈椅：“坐下说吧，你这画图的本事是和静玄君学的？”语气比刚才和煦至少三倍有余。
程若木暗自撇撇嘴，知道程守川不会动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心下也有些小得意：“没什么可说的，阵术本就包罗测算推衍，大师兄还专门为我设计了两只测算傀偶，又有休与可以在上空俯瞰，画一张舆图并不费工夫。”他在前年可是重新修订了洞阳城的布局图呢，连掌门那个偏心眼儿的都夸他了。
“那依你看，可完成这样程度舆图的人有多少？”
这个问题程若木还真没想过，不过，想推算也不难：“这世间有天赋者万出其一，这其中精通阵术的不会超过两成，而这两成中阵术造诣在我之上的不会超过一成。修习阵术的人遵循的本源都是一样的，但布阵方式却各有所好，我喜欢依凭自然，对地势地貌研究的比较多，而和我有同样偏好，又愿意花费心力给自己的父亲孝敬一份大礼的人，您自己算吧。”
程守川看程若木那摇头晃脑的得意样，点了点那张纸，似笑非笑地说道：“费心费力是真，但这只是你测算护城阵时随手画的吧？上面有些符号和舆图可没什么关系。”
程若木略有惊讶地看向程守川，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不过程若木却半点不心虚：“那您可仔细看看荷田县广柳村西面的那片荒山那里有什么？”
程守川虽然到漳水任职还不到一年，但对漳水郡已经很熟悉，一下子就在左边偏下的位置找到了广柳村，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由一个叉和两个横杠组成的标识。
程守川瞳孔皱缩，脱口而出：“那里有铜矿？”
程若木哼哼两声：“不信您可以派人去看，不过去的人要小心，那矿在山中比较深的地方了，而且矿的大小我可不保证。”铜矿极其难得，现在人们寻找铜矿只有寻找铜草这一种办法——有铜草的地方就有铜矿，有铜矿的地方必然有铜草。
不过，宣商告诉程若木和姜休与，这种推断是不准确的，他还曾经研究过寻找矿藏的傀偶，可惜一直未能成功。这次最先发现铜矿地点的还真是测算傀偶，但程若木也知道，这只是偶然，傀偶去那里是为了给程若木做标记的。
也不知道大师兄知道这事是高兴还是郁闷？程若木想着想着就有点儿想念大师兄了，随即决定一会儿就给大师兄写信。
坐在桌案后的程守川沉思片刻，将舆图重新叠好收进袖袋里，沉声叮嘱程若木：“这事不要再和其他人说。”
程若木没注意到程守川语气的变化，只下意识地点点头：“我不会和外人说的，而且我本来就是准备告诉您的。”那座荒山可是在漳水郡内的，而程守川是漳水郡内最大的官儿，大师兄说过，官员发现矿藏并报与朝廷可是很大的功劳。
说完，程若木才注意到程守川的心思似乎也不在自己这里了，便也不打扰他，起身与程守川行礼后便退出了值房。
程守川望着被合上的门扉，正在思索的问题突然被一个临时冒出来的念头打断：若他刚刚不给程若木手书方便他进去栖宁县的望火楼，那小子是不是就准备拿舆图和他做交易呢？
想至此，程守川不禁笑骂一句：“真个滑头！”
这一边，程若木也没急着往栖宁县去，而是在太守府中待了两日，过了八月初一才离开。
每月初一为朔日，每逢朔日程若木的身体因为种种原因会变得虚弱，虽然不至于影响行动，但程若木还是决定“磨刀不误砍柴工”，在府内好好养养精神再前往栖宁县，而且，姜休与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再多和施先生请教刀术。他们已经说好，待程若木研究完望火楼，他们就前往平坊。
程若木既然留在府中，就按照规矩去晨昏定省，于是在八月初一那一日，许多人都看到了三郎君异常苍白的脸色。其他人不论，四位郎君女郎倒是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他们这位兄弟竟然是真的身体不好，明明在有数的几次相处中，程若木都精神奕奕的，就连做梦那一次，他们都怀疑程若木是不是在睡懒觉呐！
程若木对兄弟姐妹们或猜疑或担忧的目光没有太多意外，也没想解释，朔日一过，他就又活蹦乱跳地骑着自己的马儿，带着姜休与直奔栖宁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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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木对三台七星阵本身并不陌生，洞阳城书阁中有一本手札对此阵有详细记载，程若木只是没见过实物。
程若木布阵时很喜欢以阵养阵，例如他在非吾谷时，以那棵珙桐作为掩灵阵的阵眼，为了支撑珙桐，他又在掩灵阵间布置了聚灵阵。这种做法可以使不同法阵互为倚侍，作用更加全面，能量也会倍增。但这种布阵之法也比单纯布阵难上许多，不同法阵可能会互相影响抵噬，或消减彼此的法力，更严重的就可能是法阵直接崩塌，修行者必须在布阵时灵活修正包括阵引、阵符、阵眼、阵纹等等。
程若木虽尚未独创法阵，也未养出阵灵，但对修习过的法阵却都理解透彻，程若木在真正布阵时总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争取用最少的资源完成尽量完美的法阵。在这方面，程若木一直很自信，但望火楼内的布置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望火楼呈圆柱形，足高三丈，整座建筑以砖石砌成，楼内石阶梯沿墙旋转而上，到达顶层有一处阁楼，阁楼横梁处原本垂有一青铜大钟，如今只剩下一截断绳。阁楼四面镂空，不过楼顶檐子很宽，楼中只沉淀着积灰，除却两三处蜘蛛网，并没有其他杂物。
程若木观察片刻，走到楼中偏南方的墙壁前，手掌印在上面，灵力缓缓透入墙壁，片刻后，阁楼内层层叠叠的符纹与阵纹涌现，程若木只闭着眼睛感受：他能进来是一回事，他要是敢毁墙揭符，不用程守川，他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虽然程若木凭借灵力依然可以感知，但却比直观去看耗费精力得多，他也只支撑了两个时辰，就暂停下来。
姜休与坐在阁楼的地板上，早就吃完一荷包的芝麻饼，一直撑着下巴发呆，现在看程若木满头大汗地跌坐在她身边，就从背囊里掏出竹筒，递给程若木：“你不是很熟悉三台七星阵吗？怎么‘看’了这么久？”
程若木一口气喝完竹筒中的清水，指了指下面，叹口气：“这楼不仅仅是阵眼，它下面多半还曾经压着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
“三台七星阵作为护城阵本就很复杂，阵眼又很重要，布阵之人会在阵眼处额外增加一些或扰乱视听或增强防御的布置很常见，这座楼虽然不是中心眼，但光禁制至少就有三层。”程若木撩起袍子，直接用袍摆擦了擦脸，一脸赞叹，“不同法阵有时候叠加在一起会产生很多奇怪的效果，这里布了天合、地附、气顺三阵，阵符阵引交错，我发现，三阵交汇后竟然又生出一阵，不过我未见过，只是我看到了有阵压邪祟的符文，才这样怀疑的。”
姜休与眼睛冒光，有些跃跃欲试：“那么说这座楼的下面可能有一只大魔？”
程若木摇头：“不一定是魔，也可能是妖，这个护城阵是五百年前建的，那时候无论妖魔都比如今多得多。”程若木知道姜休与在想什么，虽然不忍心，但是还是给姜休与泼了冷水，“这里可是县城，虽然地下可能还留有遗骸，但也不能破阵去找，事有万一，到时候你觉得咱俩能护住这里的百姓？”
姜休与手指轻轻抚摸着长刀刀身上印刻的“少陉”二字，叹息一声：“大魔好难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齐锻她的魔晶。”
程若木也看着长刀：“慢慢来吧。”
说到这里，程若木突然开始掏袖子，掏了半天才掏出四张符箓，程若木将符箓依次放在眼前的地面上，若有所思起来。
姜休与用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张符箓，好奇问道：“没有符力的？”
程若木瞥了眼姜休与戳的那张符箓，点点头：“嗯，我之前梦到的，我尝试以灵力画过，但最多画到一半我就支持不住了。”程若木抬头看了看悬在衡量上的断绳，似自言自语，又似和姜休与探讨似地喃喃道：“我总觉得那个未知的法阵的部分阵纹和梦里那个石坛上的法阵有些相似。”
姜休与虽然和程若木形影不离十年之久，但对阵术是真不通，最后只说：“反正这里也没人扰你，你有兴趣就在这里慢慢研究呗。”
于是程若木就慢慢研究了，研究得受益匪浅，研究得忘乎所以，研究得忘了他与程守川的月夕之约……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望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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