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历史辣眼睛》箱鹤煎酒

2、这是高中！这是高中？

　　“那做同桌的时候呢？你对我有什么印象呀？”

　　“很刻苦，也很聪明……学习勤奋到完全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我。”

　　——选自《胡千芙与江然的婚礼视频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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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的夏天燥热无比，凝固的空气中总是漂浮着无数浮尘和飞虫，身处其中的人呼吸不了几口，就会感觉呼吸道像结了一层膜一样干涩无比。

　　为期十四天的军训结束后，市一高便马不停蹄地开展了高一新生入学考试。

　　普通班的考试范围是初中知识，而重点班的考试范围则是高一上学期的知识。

　　唯一还算人道的是，这次考试只进行班内排名。

　　在走廊拐角处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少女扎着一个随意的低马尾，额顶的碎发胡乱散在脸侧，衬得肤色更是苍白。

　　胡千芙刚刚查到了高一新生入学摸底考试的排名。

　　差劲。

　　很差劲。

　　她下意识大力地咬紧唇侧的软肉，目光下垂，出神地盯着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浑似梦游地往一号楼与二号楼之间的连廊走去。

　　胡千芙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妈妈报个信。

　　一高模仿衡水，实行所谓的“军事化管理”，学生们要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只能跑到连廊上抢公共电话。如果想避开高峰时段，学生只能挤出来犄角旮旯的课间十分钟，飞速冲下楼，抢占少得可怜的电话点位。

　　妈的。

　　谁又把连廊的玻璃门锁上了。

　　胡千芙忍不住皱起眉头，嘴里低声咒骂着，心头好像烧着一把无名的怒火。

　　真烦。

　　胡千芙甚至懒得弯下去，只双手叉着腰，一脚踩在地锁上，用鞋尖狠狠一挑——

　　“咔”的一下，门应声而开。

　　她风风火火地冲到公共电话前，卷起的一阵热风掀到一对小情侣身上，惹得他们阵阵惊呼。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师。”女生娇嗔道。

　　男生赶忙搂着女生转移阵地。

　　胡千芙用手指“啪啪啪”地摁下号码，拨给胡妈。

　　“妈，成绩出来了。”

　　胡妈听千芙兴致不高，对结果有了几分心理准备，冷冷道：“考得不好？”

　　胡千芙深吸了一口气，鼻头不禁开始隐隐发酸。

　　“……班级排名28。”

　　“你们班一共多少人啊？”

　　“五十来个吧。”

　　“什么！？”胡妈的声调猛地拔高了个八度，嗓门儿也尖锐得让人耳朵发疼，“你干什么吃的啊！怎么会考这么差啊！”

　　胡千芙绷着嘴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

　　她害怕自己一张嘴，呜咽声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因为妈妈最厌烦这种无意义的眼泪，在她看来，这就是懦夫的标志。

　　如果让胡妈听到了自己的哭声，批评的声音只会更加难听。

　　果然，她就不该期望胡妈会耐心地安慰她、诱导她。

　　成绩退步了，永远只有劈头盖脸的责骂。

　　妈妈的温柔很吝啬，只留给成绩优异的胡千芙，只留给排名进步的胡千芙。

　　中考时，胡千芙是全市第十八。

　　即使再往前倒个三年，整个初中，她也没有考过差。

　　中考完的假期，她也没有歇着，而是在胡妈的半强制半劝导下，乖乖地跟着补习班的老师，预习高中数理化。

　　怎么会考这么差？

　　胡千芙也想不明白。

　　胡妈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我早就说了你的学习状态不行！

　　“人家何月回去写笔记，做到晚上十一点，陈辰因为写不出来物理题，气得在家里哭！

　　“你呢？你什么时候学到十一点过？倒是天天扣手机能扣到半夜一两点！”

　　“妈，我以后会好好学的。”胡千芙一开口，哭腔还是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我好好整理错题，以后不会再考这么低了。”

　　泪滴一滴两滴三滴，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散乱地打在地板上、手背上。

　　胡妈正在气头上，仍是不依不饶：“哼！天天口号喊得响，就没见你哪一次好好完成过！

　　“暑假的时候，我让你不跟孟子妍跑出去疯玩了，你听了没？

　　“高中的学习有多关键，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要不是我把你关在家里，天天盯着你，你现在连前两百都进不去！

　　“你以后就多跟人家陈辰、何月相处，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

　　胡千芙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再也听不下去了，脱口而出：“别说了！”

　　“说你两句怎么了？我是你妈！你就算以后本事再大，我跟你爸骂你，你也得乖乖听着！”

　　胡千芙握着电话的手都在发抖，却不敢再还嘴。

　　没完没了的责骂钻进耳朵，又狠狠扎进心里。

　　她胸腔里憋闷得生疼，鼻腔酸得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一阵大风在嗓子眼里张牙舞爪、呼呼作响。

　　几句之后，胡妈的情绪总算慢慢稳定，严厉地撂下一句“下次考试必须考回原来的名次！”。

　　面对这一句句残酷又专横的命令，胡千芙只觉得一阵反胃，明明气得手指发颤，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反驳，最后只好愤愤地把听筒拍回原位。

　　*

　　回到班里，最后一批新教科书终于发了下来，大家正叽叽喳喳地讨论课本印刷，或是交流各自的初中趣事，或是讨论一些真真假假的小八卦。

　　胡千芙一改往日的活泼模样，再没有心思想这些七七八八，而是全身心扑到了考试复盘上。

　　一高理科实力更强，自然更看重理科地学习，就连入学考试中的分数权重也能体现出这一点。

　　数理化三合一，出在一张理科综合大卷上，而语文和英语都在另一张小卷上，虽然称其为“文科综合”，但跟政史地完全不沾边。

　　文科综合，语文部分没有作文，只有文言文翻译扣了两分；英语部分虽然只有选择，但文章难度不小，而胡千芙是年级里唯一一个满分。

　　但这点优势对提高总排名来说，如同泥牛入海，因为这张文科小卷的总分值只有100分。

　　重头戏在理科综合上。

　　天杀的物理！物理部分的八道选择，胡千芙只对了五个，剩下一道大题，胡千芙只会写第一小问，还算错了。

　　化学倒还可以，只错了两个选择，不过一翻到数学部分，胡千芙又看到满卷的红叉叉。

　　啊？怎么会第一题就算错呢？

　　虽然她奋笔疾书几十分钟，把卷子写得满满当当，可是仔细一瞧，不是这儿少了一步，就是那漏看个数。

　　最后一题更是过分，别看胡千芙思如泉涌，洋洋洒洒证明了一张纸，其实早被王老师一个大大的红叉拦腰截断。

　　班主任王老师信笔批到：“晕蛋，拿着答题纸到我办公室。”末尾还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猪头。

　　分析至此，胡千芙也明白自己为何会从18退到178了……

　　入学考试这诡异的安排，“完美”地放大了她的弱势学科，同时压制了她的优势！

　　无语。

　　*

　　陈辰停下酸软的手，抬头转了转脖子，正好瞅见胡千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她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像朵被晒蔫了的小花，再没有平常耀武扬威的神气模样。

　　陈辰不禁觉得滑稽得很。

　　他随手撕了张演草纸，团成个球，瞄准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以投篮的神圣心态，将它优雅一掷——

　　“哎呦！”胡千芙瞬时弹起来，一回头，迅速锁定了凶手，“你发什么癫？”

　　“嘿嘿，没考好啊？”陈辰抱着篮球走过来，贱兮兮地一笑。

　　“滚。”胡千芙没好气，狠狠憋出一个字。

　　“又挨吵了啊？”

　　“狗，别叫了。”千芙瞪了他一眼，“就会落井下石。”

　　“欸，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陈辰看她心情确实不好，也不再开她玩笑，摆摆手，潇洒离去，“走了，打球去了。”

　　胡千芙的目光追随着他远去的修长身影，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他的各科成绩，心也坠坠的疼。

　　陈辰是班级第二，何月班级第三，周航班级第五……

　　这些朋友和她从小相识，连预习老师都是同一批，怎么只有她考这么差呢？

　　太丢人了。

　　*

　　年级规定，各班晚自习要立马召开班会，总结考试成绩的同时，也粗略交代一下这学期的教学计划。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班主任走了进来。

　　他是个块头矮壮的中年男人，紫红色的脸，一脸凶相，双手在讲台上一撑，便开始挨个扫视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学生们都自发地安静下来。

　　他开门见山道：“我姓王，是数学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关于开学考试，我不想再说那几句车轱辘子废话，大家都是实验班的同学，相信都很自觉。座位我已经排好了，大家现在开始换吧，抓紧时间。”

　　白板上直接把座位表投了出来。

　　台下的同学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王老师清了清喉咙，嘿嘿一笑道：“咱们班正好30个男生，30个女生。这一对儿一对儿的，多好！”

　　“大家都是花季雨季，情绪敏感丰富，憋着了多不好。要合理释放，心理疏通了，成绩就上去了。”

　　同学们开始一阵阵哄笑，有几个脸皮薄的已经红了耳朵。

　　“这次的省状元，咱们学校的，方舒语同学，大家都知道吧。”王老师笑得眼睛只有豆子大了，“跟她男朋友，赵之信，当时人家俩高三谈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在走廊上喝个水还手拉手，我们一干老师根本管不住。但是，看看人家，该上清华的上清华，该上北大的上北大，不影响！要我说啊，早恋这事儿，宜疏不宜堵！”

　　王老师惊世骇俗的一番话，像在教室里抛下一个炸弹，一小片人竟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这掌声极具感染力，没过几秒就席卷全班。

　　“哎，安静安静。”王老师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这话咱们班自己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传到周主任那里去。”

　　班里响起一片默契的闷笑声。

　　“这就是高中吗！”现在的临时同桌周航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