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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敲门声急促,四目相对,叶景舟的眼神变得慌乱起来。
      只来了盛昌坤还好,他大可搪塞过去,若是让太医看见二人如此暧昧的模样,定是会多想。
      “陛下,您在吗?”盛昌坤问。
      叶景舟低哑的声音传来:“在。”
      片刻,殿门打开,叶景舟一人站立在门口,发丝微乱,眼角泛红。
      再看他身后,哪有其他人。
      盛昌坤收回狐疑的眼神,方才他隐约听见了殿内有细微的对话声。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兴许是自己老了,耳朵也不中用了。
      “进来罢。”叶景舟侧开身,给太医让出一条通道。
      宫里的太医皆是中庸,自然闻不到空气中甜腻的丝丝酒香气息。
      叶景舟将人带至床边,神色自然地侧卧躺下。
      伸出手腕,任太医把脉,眼神却越过太医的头顶,落在屏风后。
      兴许是做贼心虚,他隐约之中好似看见了沈听寒的身影轮廓。
      盛昌坤在殿内踱步,眼看着就要走到屏风后,叶景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
      这时,原复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叶景舟宛如看见救兵,眼神发亮。
      原复进来站定后,从叶景舟求救的目光中读懂了这位陛下所想的事。
      他点点头,不动声色道:“盛公公,殿后有块老墙失修,还得劳烦您去看看。”
      “墙倒了?”盛昌坤拔高了音调,面色惊恐,“这可不是好兆头,奴才得去看看。”
      得到叶景舟的准许后,盛昌坤终于退下。
      叶景舟问这问那,太医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只见原复轻车熟路,绕到屏风后。
      但庆幸的是二人身手极好,手脚轻缓且悄无声息地从太医身后走了过去。
      沈听寒步履轻快,离开前回过头看了一眼。
      叶景舟垂眸,仔细地听着太医的叮嘱,方才眼角的红痕已经淡去,脸色也恢复正常,不似最初那般惨白。
      在叶景舟抬眸的瞬间,沈听寒移开了视线,离开了寝殿。
      *
      三日过得很快,叶景舟领着一行人,浩浩汤汤启程去了临江围场。
      抵达后,叶景舟片刻也没停下,他走在前方,听着赵团练的介绍,期初还兴致勃勃地观赏着,不知不觉半日过去后,他的额角也沁出了细汗。
      他身体本就虚弱,分化成坤泽后更是如此。
      “回帐中歇会儿,午后再开始围猎。”
      叶景舟吩咐,便由盛昌坤扶着回到了帐中。
      叶景舟连喝两杯茶水,脸颊微红,方才赵团练讲得兴奋,他第一次来,想尽心听,于是没有打岔,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
      其实他早已腰酸腿疼。
      兴许是坤泽自身的身体原因,稍稍多走了几步,便身心疲惫。
      他坐在幄帐里,四处打量,似是觉得新鲜。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盛昌坤:“沈听寒在哪?”
      盛昌坤立刻道:“回陛下,沈将军安排在西边第三个帐子里。”
      叶景舟合眸,又道:“宁远国那太子呢?”
      他前日早早派人请了魏星竹来参加春猎,美其名曰:怕魏太子在宫中无亲无友,感觉无趣。
      魏星竹也不含糊,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陛下,魏星竹太子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盛昌坤看见叶景舟垂眸沉思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他站在一旁,看着陛下,巴掌大的脸上如今尽是疲惫,手掌轻轻搭在桌台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指尖。盛昌坤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陛下长大,最无忧的日子便只有十几年前的孩童时期。自从陛下的母妃——也就是文妃娘娘自缢后,陛下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虽然外在看来和从来不二,依旧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但性子深沉了许多,甚至,一步一步,卧薪尝胆,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盛昌坤。”良久,叶景舟突然提高了音量,仿似恢复了精神,站起身来,道,“走,围猎去。”
      叶景舟心中确实有期待,他还是很小的时候来过围场,彼时他尚且年幼,还没有马匹高,自然是不能如其他人那般自在地驱着马儿。
      后来大了些,母妃却失了宠。
      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是不可能被带到猎场。
      更别说叶景恒继位,他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直很向往,能真正骑在马匹之上,挽起弓射箭。
      叶景舟握着马绳,从前在骑射课上他总是拔尖,可真实在猎场骑射还是头一次。
      身后的世子武将们都在等他射出头一箭,叶景舟不疾不徐,微微偏头,往后看了一眼。
      恰巧看见最靠左的沈听寒。
      沈听寒穿着最简单的白衣,长发高束在脑后,眼眸低垂,并未同旁人说话,一只手正在往另一只手上缠着白色的布条,做围猎开始前最后的准备。
      叶景舟匆匆扫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他收了收神,抬手拿起弯弓,娴熟地眯眼,对准前方一只正在奔跑的麋鹿。
      刷啦——
      弓箭穿过树林,郑重麋鹿的眉心,麋鹿应声倒地。
      叶景舟笑,对这一箭很是满意。
      他素来对小动物充满怜悯,但也只围猎时历朝沿用下来的习俗。
      “各位尽兴。”叶景舟回头,开口道。
      说完,他御着马,小步挪到了一边,给身后的臣子们让出一条路。
      众人都知叶景舟喜静,身子也弱,更何况,天子不参加,他们便能展现出真实水平,在围猎中获得头筹,还能获得丰厚的赏赐。
      转瞬间,猎场上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兴许是天朗气清,叶景舟也没动,微眯着眼晒太阳。
      好天气不该被浪费。
      他正阖目,旁边便传来马蹄的动响。
      叶景舟睁眼,便看见方才还在给手掌缠布条的沈听寒靠了过来。
      他扬了扬眉:“难得出宫,你不去同他们比试比试?”
      沈听寒在他身边停下。
      “陛下,若我今日拔得头筹……”沈听寒看了一眼叶景舟,缓缓道,“能否许我一个小赏赐。”
      叶景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沈听寒的话,懒懒地瞥了一眼。
      阳光正烈,洒在叶景舟的身上,金光闪闪,看得沈听寒有些恍惚,就好像,叶景舟不是天子,而是个优雅的世家公子,只是恰逢好时节,同他出来狩猎。
      “别想让我许你自由。”叶景舟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沈听寒笑了一声,道:“陛下需要我,我怎么会离开陛下呢?”
      “……你有病?”叶景舟瞪他,“别忘了我放你出来是有要务交给你的。”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沈听寒看不远处正在与使臣交流的魏星竹。
      “自是没忘,陛下大可放心。”沈听寒道。
      这时,身后突然一阵不友好的声音传来。
      “许久不见,陛下不如和本王比试比试如何?”
      叶景舟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个大不敬的人是谁。
      早年受父皇庇佑,一个不成器的人,据说年幼时救过父皇一命,便被当作恩人一样好好供着。
      不仅破例给了封地,还在一处富饶的郡县里封了王爷。
      仗着当地居高不下的税收,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富得流油。
      这人名叫胡广,五大三粗,没多少文化,时不时来宫中小住,叶景舟不爱搭理,只叫人好生伺候便是,不必带到他眼前来。
      他头有些疼,此番春猎他并未严格过目参与名单,只要满足条件的,都允许前来,却没想到把这尊大佛给放过来了。
      叶景舟道:“朕就不参与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他微微笑着,随意敷衍。
      哪知这胡广不依不饶,腾地直起背:“本王和先皇认识时,陛下还没出生,正好,本王听闻,先皇的几个儿子都擅长骑射之术,本王倒想领略几分。”
      叶景舟在心中冷笑。
      他从未出宫参与过围猎,先皇擅长骑射的几个儿子,自是不包括他的。
      这胡广分明就是挖苦他不如他那几个兄弟。
      叶景舟自然也是知晓这胡广的自信来自哪里。
      虽然此人没有作为,但自幼在山里长大,父母也是以打猎为生的猎人,胡广自幼跟随父母,也习得一些三脚猫的骑射之术。
      见到胡广丝毫不退让的自满神情,叶景舟轻啧了一声,眼眸里闪过几分不耐,觉得此人甚是吵闹。他若不是看在父皇的面上,胡广和叶景恒互利往来的那些关系,他早就一道圣旨发下去给这人头砍了。
      思及此,叶景舟也不想再忍,他正要发作,便听见沉默许久的沈听寒开口了。
      “王爷,不如和我比比?”沈听寒往前靠了靠,恰好停在了胡广和叶景舟的中间,“我左手拉弦,右手拿弓。”
      叶景舟没忍住,笑出了声。
      胡广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沈听寒是在羞辱他:“你什么意……”
      还没等他说完,沈听寒突然偏头看向叶景舟,道:“陛下,我的赏赐可别忘了。”
      叶景舟心情大好,原本对胡广起的杀心都消了几分,他手一挥,默认道:“你们别跑太远,朕也想看看。”
      这时便轮到了胡广语塞。
      叶景舟登基后,他的收入来源少了一半。他听闻叶景舟常年待在宫中,是个走三步喘两口气的病秧子,原是想借机羞辱一番,却没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沈听寒出来凑热闹。
      沈听寒自幼习武,成长于军中,哪是他这三脚猫能比的。
      见胡广沉默,抿唇不语,叶景舟佯装面色不悦,压低了声音:“怎么,王爷方才不还是很自信吗?沈将军从前骑射可是没比过我的,他同你比,可是你捡了个大便宜。”
      叶景舟嘴快,把记忆里的往事翻出来了一桩。
      当时讲学的老师,对叶景舟格外器重,丝毫不因为他的母妃在冷宫之中而对他另眼看待。
      训练时虽是严厉了几分,但叶景舟练得认真,因为总是几位皇子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年少时沈听寒随父回宫复命,偶尔会参加皇子们的骑射课。
      那天老师让二人比一场,叶景舟顽劣,眼看着与沈听寒要打成平手。
      他在马匹背上笑了一声,大喊:“沈小将军,他们都说你好看,若你输了,来同我作伴如何?”
      他只是想逗逗,那时年轻,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
      可沈听寒还真的分了心,一个走神,落入了下风。
      ……
      收起回忆,叶景舟躲开了沈听寒看过来的视线。
      他自觉有些心虚,若是凭实力,当时的他自是会略输于已有征战经验的沈听寒,
      叶景舟低声道:“投机取巧也是获胜的方式。”
      沈听寒笑了笑,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自然,陛下,那次是我输给你了。”
      见状,胡广自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既然沈听寒左手拉弦,想必实力会大打折扣。
      可胡广还是低估了沈听寒。
      他们寻了处偏僻的地势,方便叶景舟在一旁观赏。
      沈听寒一箭都没有空过。
      而且,射中的都是动物野兽们的非关键部位,每射中一只,就吩咐人治疗一只。
      反观胡广,因常年在城中享乐,早年的那些骑射功夫,全然被抛在了脑后。
      到最后,才堪堪射中了两只兔子。
      叶景舟下了马,觉得神清气爽,微眯着眼,远远地看着沈听寒的身影。
      围观的人多了些,一时间,竟有些人没注意到叶景舟的存在。
      “沈将军风姿卓越,可听说至今尚未娶亲,不知道他会看上哪家的坤泽。”
      “你们听说了吗,前阵子沈家老太太还应下了一门亲事,奈何沈将军现在还被软禁在宫中。”
      “不知道他的信香是什么味道,好想闻闻。”
      ……檀木香。
      叶景舟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三个字,沈听寒的信香好似在他的鼻尖萦绕。
      脑海中好似有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浮现,叶景舟连忙定了定神。
      肤浅。
      他举办春猎是让各位展现自我,这些人却公然在此处看乾元,还大言不惭地讨论沈听寒的信香气息。
      再看向沈听寒,他顿觉不爽。
      这人兴冲冲想同胡广比一场,原是想来吸引这些坤泽。
      果然不安好心。
      而此时,正在众人注目中的沈听寒浑然不觉已被叶景舟在心中骂了一顿。
      他环视了一圈,没在人群中看见叶景舟。
      忽地觉得有些无趣。
      也对,叶景舟想看的不过是能让胡广难堪的结果,是谁赢下了胡广并不重要。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露痕迹。
      就像多年前那场骑射比试,他分明输了,当时却没能同那人作伴。
      那日匆匆一面,他又上了战场。
      之后的几次见面,都是远远地瞧着,连视线都没能对上几次。
      朝中风云变幻,等到再回宫,老皇帝去世,新帝继位,一切都变了样。
      这时,胡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将军,我倒是不知,你何时成了叶景舟那边的人。”
      胡广从前见过沈听寒几面,那时沈听寒还站在叶景恒身边。
      他一直以为沈听寒是辅佐叶景恒的将军,却没想到如今远在封地也有耳闻:叶景舟登基清算,却独独放过了沈听寒。
      沈听寒闻言,停下了马,勾了勾唇,道:“王爷以为我追随谁,叶景恒?”
      见他轻飘飘地念出昔日旧主的名字,胡广心底一惊。但胡广好歹是镇住一方郡城的王爷,表面依旧波澜不惊,试探道:“莫非沈将军早已效忠叶景舟。”
      沈听寒见胡广的神情,笑道:“王爷不用急着从我这里打听,倒是先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
      胡广默了一瞬,他素日在封地里蛮横惯了,今日冲撞了叶景舟,此番冷静下来,顿时深觉后悔。
      他见沈听寒还好意提醒自己,便放下了堤防,道:“沈将军能从叶景舟手中逃过一劫,必有自己的能力,能否替本王做个人情,让本王回封地,无召再不回京。”
      “据我所知,王爷还在与那些人联系,劝你及时收手。”沈听寒没有接话,语气沉了几分,“另外,离叶景舟远点,如果不想死在回封地的路上。”
      言尽于此,沈听寒不愿多说,他轻扫了胡广一眼,眼底皆是不可揣摩的寒意,扯了扯马绳,飞快地离开。
      胡广留在原地,分明是三月暖阳的天,和沈听寒对上双目的那一眼,却叫他的背后沁出细汗。
      *
      “所以你把沈听寒留在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都在传他是你心腹,我寻思你俩不是互看不顺眼快十年了吗?”陆奚站在树林中,手中把玩着叶景舟的弓箭,往前走几步就是矮崖。
      随行的侍卫和太监被他屏退左右,留给二人一片清净的空地。
      他听闻叶景舟出宫围猎,也想来开开眼,提前两日出发,边玩边走也到了围场。
      叶景舟猛然想起方才那几个背地里肖想沈听寒的坤泽。
      沈听寒在皇城里很受欢迎吗?
      怎么一个个都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只听见一旁的陆奚提高音调——
      “何止是受欢迎,不夸张的说,无论男女老少,中庸坤泽、甚至是乾元,都想领会一下沈将军的勇猛。”
      听他说完,叶景舟才惊觉自己把心中所想的念了出来。
      “勇猛”二字刺激到了叶景舟,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陆奚激动得丝毫不愿意停下,他一边替叶景舟顺着气,一边道:“小舟,你别太生气,你在皇城的中庸里人气也很高,我阅人无数,还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中庸,你是不是怕把沈听寒放出宫去,那些人就更不愿意来参加选秀了?”
      他看向叶景舟,有些同情。
      他也有耳闻,叶景舟打算选秀,一个都不来。
      叶景舟顺了气,翻了个白眼。
      “沈听寒现在得听我的。”叶景舟抓了抓下巴,决定对好友诚实一点,“我好不容易能骑在他头上。”
      但只诚实了一半,他还没脸给朋友说自己变成坤泽这件事。
      眼下,这件事能瞒一个是一个。
      陆奚闻言,表情疑惑道:“你只骑在他头上,没骑在别的地方?”
      “……”叶景舟面色铁青,“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子。”
      “为什么不看?”陆奚将弓箭扔在地上,靠了过来,表情神秘,“城里的话本子主角已经变成了你和沈听寒,以前净是他和叶景恒的兄弟情谊,看了无趣。”
      叶景舟面无表情,一时语塞。
      “你不知道吧,已经有了你们二人的皮影戏,就连一些瓦舍,也开始说你二人的故事!!”
      ……
      越说越离谱。
      叶景舟脸上也燥热起来,倒不是因为羞意,而是他未曾想过自己还会出现在民间的话本之中。
      “说的什么?”叶景舟心生好奇,状似无意地问道。
      陆奚突然笑得暧昧,叶景舟有了不好的预料——
      “说你二人自幼相识,在承合殿同居多年,相互扶持,你登基后,与沈将军夜夜笙歌,且至今未娶,待时日定下后,立沈将军为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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