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子》山月散人

6、倾心相谈试探端底

　　墨玉摇头不语，刚一番话说得急了，咽喉忽地发痒，连咳了数声，黛玉忙抚他的背，倒了杯茶递给墨玉，墨玉就着黛玉的手喝了两口，平复了呼吸，黛玉蹙着眉，心里火烧一样煎熬。
　　墨玉道：“你别急，贾府枝叶繁茂，免不了几根歪脖子烂叶子，但都是小事儿，现宫里还有元妃支应着，暂不要紧。我只想要你一句话，好提前筹划盘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个道理你是懂得的，偏我又是这个身子，才问你这一句，并没有其他意思。”
　　黛玉疑道：“果真？”
　　墨玉笑道：“安心，哥哥不骗你，若你真心爱他，哥哥便替你把贾府这大树再支撑起来，让你毕生安稳无忧。”
　　黛玉泪眼婆娑道：“哥哥，那你呢？你自己呢？”
　　墨玉执帕替黛玉拭泪笑道：“我啊，开开心心多活些日子便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不禁伏在墨玉身上哭个不停，墨玉轻拍着黛玉的背，抚慰道：“快别哭了，今日哭得太多了，伤了身子自己难过又叫我忧心，岂不是更难为我了？快拭了泪，我叫人进来服侍你。”
　　黛玉方停了泪，就听得步月在门外道：“大爷，姑娘，琏二奶奶瞧你们来了。”
　　墨玉嗯了一声叫人进来服侍黛玉不提。
　　凤姐儿走了进来笑道：“不知林兄弟现下如何？要不请个太医来把把脉看看是什么毛病要配什么药儿？”
　　墨玉已穿好了衣服坐在厅上，闻言笑道：“多谢，老毛病了不足挂齿。”
　　凤姐儿接着又道：“老太太吩咐，将你安置宝玉院儿里去，那儿又宽敞又亮堂，离林妹妹这里又近，日常起卧静养皆便宜，你看如何呢？”
　　墨玉笑道：“多谢老祖宗和嫂子费心了，一切只听嫂子安排就是了。只是，嫂子，你是个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林家现下只我和妹妹两人，我虽是庶出，却也占个长字，少不得替妹妹多打算些。”
　　凤姐儿笑道：“呦呦呦，了不得，这是要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直说便罢了。”
　　墨玉笑道：“嫂子严重了，昨儿上皇和今上赏赐了好些珍品，以及我们上京带来的江南新兴的布料玩意儿，才刚我吩咐了步月等人给府里老祖宗老爷太太们嫂子各姑娘少爷们送去，有喜欢的务必留下，这也是我们的孝心不是。妹妹在府里住了这么几年，多亏了嫂子一向费心照顾。现下我又跟了来，偏我们兄妹俩都是个不争气的，整日里多病多灾，少不得麻烦嫂子请医问药。昨儿上皇请了院正替我诊治，只说静养滋补，方赐了那么些人参雪莲燕窝儿，我原想，麻烦嫂子在妹妹院儿里治个小厨房，我这里有个做得一手好药膳的丫头，叫她过了去，专给妹妹做些滋补的药膳汤水，比那些正经药还强些，一应开支用度只从我这里走就好。嫂子放心，等新府修缮好了我们便搬走，嫂子一人掌管阖府上下，我和妹妹见天儿也大了，不好总唠叨嫂子，给嫂子添麻烦不是。”
　　凤姐儿笑道：“这话就外道了，你才多大，就要立府别住去？这话可别再提，小心老祖宗听了是要生气的，只管在这儿住着，不妨事儿，小厨房的事儿我准保给你弄妥当。”
　　墨玉道了谢，吩咐人搬运行李，后贾府姐妹兄弟闻说墨玉醒了一一来看视叙话，见林家兄妹忙些打发人搬运行李，收拾屋子，屋子里忙忙乱乱，略坐一坐也就散了。
　　晚饭罢，墨玉正翻看那掌心大的小册子还有那些判词曲子词，他记得幼时做过同样的梦，醒后那些判词曲子一直萦绕耳边，只等他记在纸上方消停，后年岁久了便混忘了，昨儿才又被迫想起来，才把这些旧年纸张找了出来翻看。
　　竹纹镇纸压着黛玉的判词和曲子，墨玉身着里衣披着袄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
　　噼啪，灯花炸了一声。
　　墨玉醒神，才见眠星已经到了，正垂首站在下头。
　　墨玉喝了口热茶方道：“姑娘后来怎么样？”
　　眠星回道：“吃了午饭和贾府姑娘们还有那薛家大姑娘玩儿了一会子，晚饭是在贾老夫人那边用的，用了半碗粥，两块糕点，几筷子小菜，鱼肉等荤腥一口未动。用完和宝二爷一同回的，现下已经睡了。下半晌未闻咳声，刚儿看姑娘正睡得安稳才过来。”
　　墨玉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眠星也只垂首安静等训，别看平时一张嘴儿不饶人，她很是知道爷的脾气，虽看着只十六七岁的年纪，城府却深，令人难以捉摸，她心底实也怕得很。
　　过了半晌，墨玉方道：“在扬州你就被我拨过去服侍姑娘，冷眼瞧着，贾府对姑娘如何？姑娘又待贾府众人，贾宝玉如何呢？”
　　眠星大骇，大爷为何要将这贾宝玉单拎出来说？唬得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声音抖抖索索说不出话来。
　　墨玉皱眉道：“你只管放心说。”
　　眠星磕了个头，俯首道：“奴这几日里冷眼瞧着，贾府众人对姑娘都是好的，姑娘吃穿用度只和府里其他姑娘们是一样的，并无不同，贾老太太给姑娘使的紫娟也是个一心为主子忠心不二的好人，姑娘也待贾府众人如亲人一般。”说完又磕了个头，俯趴在地，浑身轻轻打颤。
　　墨玉起身扶起眠星叹了口气，笑道：“吓成这样做什么，瞧你，冷汗都沁了出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步月？”
　　步月唉了一声出来，墨玉吩咐道：“去带她换身衣服，洗了脸再来，这个天儿别再冻着，上回铺里送来的那金镶玉手钏给她戴上。”
　　步月拉着眠星出去，温柔道：“看你，平时多伶俐儿的一个人，怎次次到了爷面前都吓得跟小鬼儿似的，白日里不还打趣爷了的？这会子怎的？胆儿丢了不成？”
　　眠星紧拉着步月的手道：“好姐姐，我从小最怕我们爷，不知怎的，要我单独面见爷回话，就跟见了活阎王一般，我腿都打颤儿。”
　　步月笑道：“现你被指给了姑娘使，你觉着，爷为什么要叫你去服侍姑娘？”
　　说着打了水绞了帕子递给她。
　　眠星接了帕子擦脸，笑道：“我怎么不知？姑娘说爷的四个大丫鬟都伶俐周全，可我们府里谁人不知，姐姐你是爷面前第一得力的，爷的大小事情有你错不了。遥日精通医药一途，尤善料理药膳汤水，流云做得一手好糕点茶饭，爷最爱吃她做的，其他管他什么名传天下的大厨做出的爷都不爱。就我，什么本领都没有，就剩一张嘴儿伶俐，爷这才叫我去服侍姑娘，也是为了叫我说话替姑娘解闷儿的。我明白的。”
　　步月找出金镶玉镯，亲给眠星戴上，笑道：“妹妹，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受了那么些苦，有幸被爷挑了来使唤，才得以从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出来，在这阳光底下痛痛快快地活着。爷当年那样儿你也是亲见的，现难免脾气难捉摸些，我的愚见，爷现在这样就很好，省得跟那时一样被人欺辱成那个样子，你也别怪他，这么多年，他受了多少苦，你也亲眼见到的。”说着眼泪便下了来，眠星也哭道：“姐姐，我都明白，我只恨自己，不能为爷分一点儿忧，反叫爷替我们操心。爷见我怕他心里也伤心，这才叫姐姐出来带了我来洗脸，但姐姐，我一单独见了爷，就想起那年的爷的模样，偏我又是个没用的，成日里生怕爷再给我送了回去。”
　　步月拭了泪，重新打水，亲服侍眠星洗漱打扮，笑道：“你要是个没用的，爷能留你到现在？还带你上了京来？没见上京前府里散了多少婆子丫头，怎就把你带了来？平时多伶俐的丫头，这个道理反倒想不通了？依我的主意，你只管把姑娘伺候好了，服侍得姑娘开开心心的，爷就开心了，反比我们贴身服侍的更让爷喜欢，那你待爷的心也就尽到了。不过，我倒是觉着，那紫娟你要防着点，不管怎么说，也是贾府的人，我们现下又是客居，姑娘又由她服侍了几年，你自己小心，别由着她勾着姑娘再出了事儿，姑娘那儿要真出了事儿，别说你，贾府下面那些碎嘴的丫头婆子一个跑不掉。嗯……还有一层，近日里，我听了不少闲话，有说我们姑娘的，有说我们爷的，你是我们四个里最是能说会道的，我估计，爷将你拨给姑娘使，也有让你护着姑娘，别让姑娘吃了亏的意思。”
　　眠星点了点头笑道：“这不用姐姐说，满天下也没有听别人说主子闲话反不吱声儿的。”遂穿好衣服又跟步月去了墨玉房间。
　　墨玉见人没事了叹了口气道：“我叫你来不为别的，只告诉你，从此后，姑娘就是你的主子，把姑娘服侍好就是对我尽心了，姑娘那边，不管大事小事，要时常回报，尤其和谁拌了嘴的，谁惹了她气的，要时时宽慰，更不可叫她常常流泪，懂吗？”
　　眠星屈膝福礼道：“爷，懂了。”
　　墨玉摆了摆手道：“以后姑娘房里服侍上夜等贴身的事儿，你惊醒着些，雪雁是个不得用的，王嬷嬷年纪高了也用不上，姑娘是我林府的嫡女，竟与贾府里两个庶女一样的，但之前毕竟在客中，没法子。现既我们来了，就得让贾府里知道，我们林府后继还有人，我们姑娘还是林家金尊玉贵的明珠，由不得他们胡作非为！去吧，回头我叫遥日也过去，一方面做些药膳滋补，一方面也免得你独木难支。”
　　眠星应了声，方退下。
　　步月送她至门口方回，服侍墨玉安寝，墨玉低声叹道：“她还是怕我。”
　　步月柔声道：“大爷别放心上，她还是个孩子，虽看着伶俐，里头却蠢蠢笨笨的，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平常我们多提点就是了。”
　　墨玉嗯了一声，又道：“你冷眼瞧，这贾府里待妹妹如何？”
　　步月挂好衣裳笑道：“爷，不怕您恼，这贾老太太对姑娘的确极好，姑娘对这位老祖宗也甚是孺慕，与贾府里其他姐妹相处得也好。这两日我在这府里听说，姑娘和宝二爷自小一起长大，只这两年大了些才分开，交情自然比其他姐妹还深些，只我冷眼瞧着，也不似男女之事，到底还小呢。还有，那老太太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下头的事儿，多有顾不到的。尤其府里的这个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琏二奶奶那么厉害的人物儿都由着她摆弄，可见此人城府之深，那事儿……竟不好说。”
　　墨玉听完嗯了一声，闭眼睡去。步月悄声放下绣帐出去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