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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患难之中方见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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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摇头笑道:“我这儿子,没那争名夺利的心,所以孩子,你且安心。”
墨玉笑道:“小子有何不安心的,您也知道,我也只有舍妹一个亲人,定要替他寻个如意郎君,知心知意的,若舍妹真心喜爱,我也无有不应的。”
太妃笑道:“我越瞧你越喜欢,要不,我认你做个干儿子如何?”
墨玉笑着刚要推脱,门外偷听的云靖远忙跳了进来:“娘!哪有认大舅哥做干儿子的?!”
太妃笑道:“滚你娘的,不认就是,看把你给吓的。”
云靖远嗫嚅道:“那你又不滚。”
墨玉见此,心内感叹,怪道能虏了黛玉去,原真是个混不吝的,对亲娘也如此说话。
太妃实在喜爱墨玉,留他用了饭才放他出府,临出府还用了一车的珍品,云靖远跟在后面念叨,叫留给他做聘礼。
太妃冷笑道:“这些都是我父母给我攒的,你没得个好父亲,我只替你攒了一半儿,另一半儿,你自己想法子去。”
说着自也进了宫求旨去了,一哭二闹三晕倒,上皇无有不应的,下了旨令先订婚,择日完婚。
墨玉上车时不经意听到这话,心内暗笑,这母女俩,倒也是难得的可爱人物儿。
到了吉日,请了周老太太和贾母出面,林府内务府一起操办了这黛玉的订婚事宜。
而自争吵后,云邈远也半个多月没来林府,也未宣他进宫,外界纷纷嚷嚷传言皇帝终于厌了诚意伯,最近又和卫家小哥儿打得火热。
墨玉闻言也是无谓,整日里在府里修花弹琴,焚香看书,好不自在,只夜深人静时会忽然惊醒,看向那窗子,怔怔半晌,才又闭眼睡去。
是夜,夜空星子漫步,墨玉也洗漱了准备安寝,已是十一月了,一年也快过去,去年十一月时,才和黛玉进京来,刚一进京就被宣召入宫,也是在那儿见到了云邈远,缩头缩脑,在殿外冻得直搓手,全然不像个皇帝样。
想到此,墨玉眼露寥落,一年了啊……
已是一年了。
红槭倒了水进来,见墨玉还坐在床上发呆,忙道:“爷,天日渐冷了,可要注意些。”说着,扶着墨玉躺下。
墨玉笑道:“近来觉着身子好多了,今年只生了一场病。”
红槭凝声道:“爷,太医总叫静养,您也该静养才是,万事还有我们在呢。”
墨玉看向窗外笑道:“是是是,往后……真真静养了。”
如此说来,却见绿萝忽急急进了来道:“爷,刚门子来报,说万爷爷求见,神色很是焦急,我已叫人在外厅等着了,只瞧着,似出了事儿,爷爷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厅内直搓手绕圈儿,一个劲儿催我进来找您现就出去见他。”
墨玉猜测定是云邈远出了事,忙披了外服就出去,红槭绿萝拿了毳衣追出去,谁知墨玉竟是小跑出去的,直快到外厅才追上人将毳衣披他身上。
万户见了人,扑通一声跪下便是磕头:“伯爷,现在只有您能救爷一命了!”说着便痛哭流涕。
林墨玉忙扶起人来,红槭绿萝搭手将人扶椅上坐了:“您老慢慢说。”
万户拿帕子擤了鼻涕,哽咽道:“万寿节时,五爷不是献了个海外仙师给上皇吗?近半月里,上皇愈加信任他,每日都要用他炮制的仙丹,前儿日里忽无故头疼起来,一起头疼的还有卫太后和我们陛下,药石罔灵,仙师说,有人在做法害人,叫阖宫搜查,上皇命人搜查,后来……后来……”说着又痛哭起来,墨玉急道:“到底怎么了?”
万户哭道:“后来,竟在养心殿西暖阁榻上的掐金明黄彩凤穿花纹褥垫下搜出三个傀儡娃娃,娃娃上分别写些上皇、太后还有陛下的生辰八字,当时也立将犯人查了出来,原是负责西暖阁的洒扫小太监,小太监当时就招了,说是二皇子叫设的娃娃。”万户又擤了下鼻涕。
墨玉急道:“然后呢?”
万户哭道:“然后仙师就做法,又进了仙丹,上皇和太后吃了仙丹,两日就好了,今上偏不吃,怎么哄都不吃,上皇厌了,见人将仙丹拿回自吃了,还训斥了今上,对五皇子大肆宠爱,甚至在廷议上提出要废帝,被众臣拦了,宫里那起子势利的,见上皇如此,竟将一应分例克扣了去,伯爷,大冷的天儿,冬被冬服且不说了,陛下现在宫里,连口热乎茶水都喝不上,加上病着未好,这几日竟露出那下日的光景来。伯爷,宫里的人都自寻出路散尽了,我好容易得了空儿,拿银钱请了守门的侍卫,这才得以出来。”说话间又跪下磕头道:“伯爷,求您救救陛下吧,看在陛下为了您惩罚薛家的,派人刺了颐和两刀,求您了,不看其他,只看陛下一心护您的份上,救陛下一命吧……”
墨玉忙将人扶起,红槭绿萝一左一右扶起万户。墨玉道:“你等我,我这里有海外的专治头疼的药来,我且去拿来,你可有法子?我想进宫瞧瞧他去。”
万户道:“西华门守卫和青衣素来交好,青衣虽求去了小宁太妃宫里,却还认我这个师父,请他出面,定能带您进去。”
墨玉道了声好,留绿萝去叫了黄茝来陪着万户,自带了红槭回去穿衣裳。
穿好衣裳,墨玉开了书案抽屉,拿出里面的玉瓶儿来,竟是木居士叫跛脚道人转交的那个药。不及多想,袖了瓶去了外间,绿萝已准备好了马车,红槭绿萝驾车,万户墨玉坐车里,墨玉只催快些。
不到一柱香功夫,二人到了西华门,墨玉穿了玄色连帽披风,毛茸茸的帽儿一戴看不出是谁来,万户送了荷包儿又好说歹说,终于带人进了去。
万户扶着墨玉往宫里走,墨玉心内有些气喘发闷却也忍了,眼前是黑黢黢的深宫大院,他从未觉得,从西华门到养心殿的路,竟是这么黑,这么长。
云邈远总是半夜里来来回回,孤身一人走这路时,心里又是个什么感受?
快步走进养心殿,墨玉发觉殿内空荡了许多,只一个高瘦大宫女在门外拿着银吊子熬药,大约炭火太差,被呛得直咳嗽,见人来了,却也从从容容起身行礼。
墨玉点头应了,冷声问:“服侍的人呢?”
万户道:“都另寻门路,走了,只我和松风,就是总管大宫女,我们二人以前跟的卫后,卫后去了将我们留给陛下,别人都能走,我们不能走,我们走了,以后哪儿来的脸面去地下见卫后啊……”
说着又哽咽起来,墨玉竟伸出手来,拍了拍万户的手,无声叹气。
进了内间,墨玉见了人,心内竟有些发慌。
原丰神俊朗高大健壮的人,几日里竟瘦成了这样……
墨玉忙上前牵住云邈远的手,哽咽道:“今存,今存,睁睁眼,还认得我么?”
云邈远强睁开眼,恍惚见眼前竟是墨玉,一向对他或冷若冰霜或讥讽嘲笑的脸蛋儿,竟也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来,心内竟有些欢喜,可又怕是自己做梦,伸出手来竟不敢触碰,停在半空,隔空摩挲着墨玉的脸来笑道:“你……来了……”
墨玉见人眼眸浑浊,手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心疼不已,无声落下泪来,一把将云邈远的手握住放自己脸上,泣声道:“我来了,今存,我看你来了。”
云邈远弯起眼睛道:“临死之前……得以见你一面……也值了……墨玉……我……”
说话间,头又疼了起来,直折磨得云邈远咬牙抱头打滚,墨玉见他额角青筋暴起,手握成拳,一个劲捶打自己的头,慌的不行,万户见此,忙叫了松风,二人熟练得一左一右抱住云邈远的手,云邈远只能无言嘶吼挣扎,万户仗着自己的体型,将云邈远压得结结实实的,墨玉站一旁见了,心痛如刀绞,泪珠滚滚而下。
半盏茶的功夫却恍似过了很久很久,头疼的劲儿过了,云邈远才卸了力,原是晕了过去。大冬日里,三人俱是一身的汗,万户松风又熟稔地先替云邈远擦身更衣盖上被子。
墨玉摸摸那棉被,竟还是秋日里用的夹棉被,对松风万户问道:“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如此?”
万户抹了把汗,喘息哽咽道:“伯爷,自事发后,陛下一直都是如此,上皇那些人,巴不得陛下早去了,好叫那人上位。”
松风皱眉冷声道:“万总管,慎言!难道还要替陛下惹麻烦?”说着冷冷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不以为意,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像才刚那样子了吧?”
万户道:“才刚发作过,两个时辰里不会再发作了。”
墨玉道:“既如此,你们自去更衣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万户行了一礼要走,松风却警惕地盯着墨玉,被万户强拉走了。
墨玉见人走了,才自怀中袖出竹纹萝帕来,替云邈远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擦完,还自袖了。
又拿出玉瓶来,倒出一粒药来放云邈远嘴里,谁知云邈远刚发作完,疼得晕了过去,人事不知,自是无法吞咽。
墨玉见此,扶起云邈远的脸来,微抬他下颚,覆唇将丸药渡了进去。
渡罢,拿帕子擦了擦云邈远唇上的口水,这才发现,云邈远的唇色很淡,唇形也薄,但线条优美,很得他心,只因最近不好,几处干裂起了皮。
墨玉自嘲笑了笑,又伸手理了理云邈远微微干枯发黄的头发,将被子掖好,此时,松风又进了来。
墨玉这才站起,笑道:“时候儿也不早了,送我回去吧。”
松风忙忙走到云邈远身边,仔仔细细观察云邈远,万户赔笑了下,墨玉朝他摇了摇头,出了门。
万户又悄悄儿送他出去,趁侍卫被绿萝哄去不注意时,红槭忙抱出一个包裹来递给万户,墨玉低声道:“闲话少叙,快走!”
万户抹着眼泪儿,一路哽咽着畏畏缩缩走了。正巧他一向肚儿大身宽,又是黑夜,他自个儿又特小心,那么一大坨包裹竟也无人发现,顺利带进了养心殿里,松风非要好生检查,万户无法,交给了松风拆开针线,看清里面都是厚登登白花花软绵绵的棉花,才又重新缝好给云邈远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