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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玄机内藏话中有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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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黛玉熟悉府内诸事,筹备大宴不必细说,只说红槭找到墨玉上报道:“爷,府内人员已清点造册,请爷过目。”说着拿出名册来呈交给墨玉。
墨玉接了名单细看,又拿出最初人员名单对比,奇道:“短短几日,换了这么多人?”
红槭道:“爷,几日里,只流云的膳食司、遥日的本草堂、绿萝的银库账房这四处就已换了几批人去,按爷前儿说的话儿,只要他们管事儿的回了,我全应了,现府里忠顺王府送的四个厨子、颐和王府的六个小厮婢女、贾府里送来的八个婆子还有其他伯爵人家借机塞来的,都被换成了内务府的人。只一个……”
墨玉疑惑:“嗯?”
红槭道:“爷,内务府送来的人,很奇怪,不论先后,不论男女老少,身上都带些功夫,这些人四肢遒劲,经外奇穴异常突出,尤其车轿库的几人,更是有些外家功夫在身上,却不像是内务府的人,倒像是……”
墨玉接口道:“像什么?”
红槭单膝跪地道:“主子,倒像是和我们营里的人那般。”
墨玉放下名单,看向书房窗外,窗外石榴花开得正艳,顶端几条分支被花朵儿累得垂下,正像女子的步摇,忽道:“去和绿萝说一声,给姑娘打一套石榴花儿头面,所用金银玉宝,自去库里领。”红槭愣了一下,又快速应了,就听墨玉又道:“那些人看紧了,摸清楚他们的头领是谁,若真是狐狸,尾巴迟早露出来,切勿打草惊蛇,兔儿越弱小,吸引来的狐狸才越有意思。”
红槭应了又道:“赭山那儿有了消息。”说着呈上一个竹筒,墨玉接了展开看,又听红槭道:“几番查询,辗转了几十家,才查了出来,太太陪嫁的拔步床木料原无问题,但太太的陪嫁之中有一尊珐琅彩釉花瓶,釉料是特质的,本朝暂寻不到,因有家幼子刚从织田家回来,才知道这个东西。床的木料和这特质釉料相克,从而产生微弱毒性,经年累月下,掏空内里,削肉刮血。”
墨玉想起那个女人,和黛玉长得很像,却比黛玉更加婀娜多姿,美愈天人,爱父亲到了极致。
父亲的几位姨娘都是林老太太给安置的,他只记得,几位姨娘后来都移居后院儿偏僻处,他也因碍着太太的眼被挪到角落里,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娃娃,却一直没见过,听说三岁上下病死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会下毒害自己的丈夫?
墨玉冷哼:“呵,织田家一贯喜欢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去信给冯渊,丝绸瓷器香料,卖给织田家的价儿再高些,除收回的本外,其他银两想法子投到木家军去,记着,单给这一支军强剑利刃。”
红槭道:“是,另外,主子,赭山已和林管家将府里太太所有的陪嫁打包上京来,赭山只说备着给大姑娘使,林管家便也信了。”
墨玉应了一声,无甚可说,红槭便退了。
只说墨玉提溜着雪兔去找黛玉,黛玉此时正在看账册,见墨玉来了忙着人上茶笑道:“哥哥来了?”
墨玉提起小篮子笑道:“来瞧瞧,喜不喜欢?”
黛玉接过小篮子,往里看时,却是一直灰扑扑的小兔子,手掌大小,蜷在竹篮里睡得正香,小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得黛玉欣喜若狂:“哥哥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东西?真小,好可爱。”
墨玉坐下吃了口茶笑道:“底下人在西北那边儿找的,说是被母亲弃了的,刚捡回来时瘦得看见骨头,绒毛也稀稀拉拉斑点狗儿似的,养了个把月像个样儿才给送来。你喜欢就养着吧,可注意别被咬了手,还有那黑竹凶得很,看紧了别叫吓着。妹妹……”
黛玉笑道:“哥哥有话直说罢了。”
墨玉笑道:“你也见天儿大了,我叫家人将……太太的嫁妆整理了,送来,到时候你给收了,以后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另外哥哥……”
话还未完,黛玉陡然站起,面红耳赤道:“一应但听哥哥料理便是。”转身出了门去,眠星进来笑道:“爷,姑娘进园子玩儿去了。”
墨玉应了,也回了,晚膳间,黛玉又对墨玉说了件儿事儿,只说前儿周老夫人要认她做孙女儿,昨日亲来了一趟,送了礼,黛玉亦呈了茶,回了礼,二人说笑半日才散,各府回帖也收到了,却不知里面的忌讳,想说可否亲去周府请教老夫人。
墨玉笑应了。
是夜,云邈远又翻墙,只不过是林府的墙,奈何林府的墙好翻,却不好进,一进去就被当作宵小被红槭捆了起来带到墨玉面前。
墨玉自是认得,却不想放他,装模作样审问了一会子才故作恍然道:“原来是你!”忙命红槭松了绑上茶退出去。
红槭照做,云邈远揉着自己的手腕儿嘶声道:“你这家人捆得也太紧了些。”
墨玉忙告罪,问他来做什么。
云邈远端起茶来吃了一口道:“老三叫我看顾你,你前儿偏在贾府里忙着,老三也跟个混沌鬼儿似的没精神,现老三走了,你又搬了府,我来瞧瞧你还有哪儿不爽利,我吩咐人改了去。可我瞧着,你的本事且比我大,哪儿需要我看顾?你在南边儿铺子遍地,现也开到了京里,富可敌国,似也没什么可要改的。”
墨玉道了谢,这人忽冷忽热,直叫人看不懂。云邈远又坐了半晌,见夜深,墨玉发困,便告了辞还从原路翻墙回去。墨玉因而吩咐红槭,只不用管这人便罢。
次日,墨玉着人去备车马送黛玉,命人定要服侍好,好生送到周府再给好生接回来。
一时间,车轿库又忙乱起来,好容易折腾半天套了马送黛玉去了,墨玉又回转外书房看起那账册来。
且说筹备大宴管理家务,墨黛二人忙得同陀螺一般,黛玉少不得又去了几趟周府,后贾府里不知怎的知道了,凤姐儿派人来询问,黛玉少不得一一告诉,凤姐儿又来帮忙,一时间,黛玉更忙得茶饭都不能吃得安稳。
好容易捱到了五月十五这日,原只需检查各司事物人员安排即可,却接连有各府家人来报,因种种事由,大宴不能亲来,只吩咐家人送了礼,黛玉又忙一一回礼,及次日正午大宴开席,却只来了贾府凤姐儿,周府一家,忠顺王,今上送了礼来,上皇却是毫无消息。
墨玉在前头陪客,因周总裁任过书房老师,故忠顺王至今见着他都发怵,且素知周总裁不喜他,故也不上前凑趣儿。周槐明也是个老实木讷的,一味服侍上人,抽空自己吃菜,墨玉性子又冷,今儿各人又似唯恐避之不及般都没来,更没了兴致,只懒懒地听戏吃菜。
一时间,席上跟冰一般冷喳喳的,与之相反的是内眷席上。凤姐儿素是个伶俐嘴乖的,周太太也是个爽朗善谈的,偏周老太太又是个混不吝,三人凑一起,真真席上跟百十来个人在似的,叽叽喳喳,竟无一刻安宁。
几人好歹将这一席撑了下去,等宴散了,忠顺第一个溜了,周家阖家也走了,只凤姐儿在,扶助着黛玉看着人清点物什儿,打赏仆从。
等墨玉进了来,凤姐儿忙迎上笑道:“正主儿终于来了,我这儿等你半晌呢。”
墨玉让了一礼坐在一旁的凉榻上笑道;“姐姐有事儿?”
凤姐儿看了眼黛玉,黛玉会意,带着人出去了,只剩凤姐儿平儿墨玉还有几个丫头在里面儿,门窗大开着。
凤姐儿笑道:“墨玉兄弟,你前儿的方子很好,我特来谢你。”说着平儿递上一个红包裹,步月接了,墨玉笑道:“姐姐,那方儿并不是个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您自个儿。”
凤姐儿疑道:“这话儿怎么说?”
墨玉笑道:“俗语说,管家腰上挂钥匙—别人的家当。这年年日日,金也好银也罢,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姐姐又得到了什么?姐姐,俗话说长兄如父,我待我妹妹尚觉着心未尽到十分去,且姐姐待令爱之心?这世道儿,姑娘们的前程,前大半儿都是父母兄弟挣下的,后半生便是靠自己了,姐姐细想才是。”
说罢,亲将人送到二门上,又叫步月封了些于妇科有异的补品来交于平儿,步月悄声道:“爷还有句话请姐姐转告二奶奶。”平儿接了补品笑道:“妹妹请说。”步月悄声道:“金玉其外,则败絮于连。”
平儿点头应了,上了车,对着凤姐儿咬耳朵道:“林大爷叫步月转告了句话,说金玉其外,则败絮于连。”
凤姐儿皱眉道:“这又打的什么官司,有什么不当面儿说清道明,这话儿又是个什么意思?”
平儿心下暗暗思索,有了些苗头,只不便说,垂眸不语。
半夜交了四更,凤姐儿突然惊醒,看向枕边人,“金玉可不是金锁宝玉?“连”可不就是琏?这么一想,便再也睡不着,披衣起来,径直去了外间平儿榻边,悄声喊醒平儿,二人去厢房里说话儿。
凤姐儿将刚想的说的,平儿道:“奶奶,既提了这话,就说明了,白日里我想着,素日里姑妈总是对太太说,宝姑娘那金锁定要玉来配,太太的意思,您且看如何?”
凤姐儿略思索片刻道:“前儿端午节的礼,就现了端倪,娘娘的意思可不就是太太的意思?我这表妹,也就哄哄府内上下那些小丫头们罢了,面儿大方端庄,说避着嫌儿,可实地里,可比谁都打着好算计。得了那串子可不立刻戴了上去?宝玉被打,个个儿都扎堆去瞧,就她单去了,那头儿又可巴结着墨玉兄弟,可有甚意思?要我说,看人林姑娘,有话说话儿,无话便罢,为人爽利,墨玉兄弟来后,林姑娘更利落了,不过我看啊,娘娘的算盘打的却空了,你瞧墨玉兄弟寻了由头就搬了出去,连带着林姑娘也出去了,还有那墨玉兄弟,虽不知昨儿出了什么事儿,但当今都送了礼来,这样的人物儿,岂是娘娘能摆布的?你且瞧吧,林姑娘的姻缘,尚由不得我们府里做主呢。”
平儿道:“我的好奶奶,说自己呢,且说我们自个儿该如何吧,若真金玉良缘,您和琏二爷可怎么办呢?我素日瞧着,这宝姑娘……”
凤姐儿冷笑道:“她啊,能不能管家且要瞧太太的意思呢。”
平儿道:“确是这话儿,可奶奶,说到底……”说着手指着南边儿道:“那边儿才是正经公婆,虽老祖宗不喜欢,若金玉真成了,太太得了这么个儿媳,能不叫她管家?”
凤姐儿眼儿一转笑道:“且和二爷商量瞧瞧?”
却听外面忽然一道笑声:“好个奶奶丫头,这会儿子倒想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