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的初恋》愚肆晓

4、亲爱的前桌

　　午饭黎阳独自去食堂。T市一高大多跑校生中午是回家的，学校食堂主要供给住校生。像黎阳这样家离校不远、午饭不回家吃的跑校生很少。

　　今日倒是比往日热闹一些，新鲜血液的到来给校园带来勃勃生机，与高一新生擦肩而过时，他仿佛都能看到学弟学妹们脸上对未来的憧憬。

　　宛如踏入了T市一高，半只脚就迈入了大学。但实则教育资源的落后，能有一半学生考入本科就不错了。毕竟这所小城市只有两所高中。

　　黎阳是踏着最后时间去食堂的，错过用餐高峰期，好菜所剩无几。但他不怎么挑食，对于食物一直以来保持着饿不死就行的态度，因为也不会分辨什么叫作好吃。

　　饭菜都是温凉了，打饭时阿姨还责怪他怎么来那么晚，说着把剩下的菜全打入黎阳的托盘。“高三的吧，学习要紧也要记得吃饭啊，多吃点，看你瘦的。”

　　黎阳盯着托盘里快溢出的饭菜，不太情愿地说了一声：“谢谢阿姨。”

　　一份饭钱买两份饭，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赚了，这根本吃不下啊。

　　食堂里没有几个人，周围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阿姨们收拾碗筷餐盘的响声。黎阳低头努力干饭，莫名觉得这饭菜越吃越多。

　　却没想到有救星出现...额，一个异常惹眼的救星。

　　“阿姨，还有饭没？”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黎阳感到耳熟。

　　“都几点了小伙子，早过了用餐时间...哎呦你这头... ...”食堂阿姨的声音戛然而止。

　　“帅不？”少年笑声爽朗，“班主任让去理的，为此中午都没来得及用餐，刚才充好饭卡...真的没饭了吗阿姨，什么菜都行我不桃的。”

　　“没咯没咯，连大米饭都没了，你快去校门外小吃店随便吃点啥吧，别耽误下午上课。”

　　黎阳不动声色干饭，奈何整个一楼食堂就他还坐在位置上用餐，想不被发现都难。嘴里细嚼慢咽着，耳朵却仿佛竖了起来，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前桌，施舍一口呗。”

　　陈惊蛰坐入对面，嬉皮笑脸道。

　　这下想无视都难，黎阳抬眸刚想说什么，就被对方“改头换面”的模样惊呆，“你...你去剪头了？”

　　陈惊蛰挑眉，“挺关注我啊，这都看出来了。”

　　“... ...”

　　看不出来那叫眼瞎。只见这位他班的转学生剪了一个能看到青渣的大平头，那长度仿佛刚从监狱里出来一样，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这样的平头更加突显少年英俊五官，眉目之间的不羁亦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洒脱。

　　“你这是要气死老沈。”黎阳忍不住开口吐槽。

　　“我哪敢啊。”陈惊蛰表情故作委屈，可他那头只显乖张。抬手摸着有些扎人的青渣，茶里茶气说：“这下沈老师不会再说我不男不女了吧。”

　　黎阳：“... ...”

　　看来就是故意气老沈的。

　　陈惊蛰脸皮厚如铜墙铁壁，他盯着桌上餐盘说：“看来你也吃不完，要不我俩一起干饭？”

　　黎阳：“不，我能吃完。”

　　陈惊蛰眼皮微耷，视线上下打量对面人，“这么能吃？肉都长哪了？”

　　黎阳被盯地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想落入下风，便不再理会调侃他的人，换汤勺当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真TMD的难以下咽。

　　自讨没趣的陈惊蛰也不急着走，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黎阳用餐，对方吃相堪称狼吞虎咽。

　　黎阳不行了，终是搁下餐具抬眸对上陈惊蛰。“你若是不嫌弃...就吃吧。”

　　饭菜还剩三分之二，黎阳吃得声势浩大却只干了三分之一的食量。

　　陈惊蛰笑笑，“当然不嫌弃，这可是免费午餐啊。”

　　黎阳也没有多舍不得，好在他用餐时还算干净，只动了一小部分，没动的部分那是一口都没碰着。把餐盘推给对方，站起身道：“我去给你拿双筷... ...”

　　话还没说完，只见陈惊蛰随手拿起他的汤勺，大口吃起来。只不过还没吃几口就皱眉望向黎阳，“这...好吃吗？”

　　黎阳视线从汤勺移到陈惊蛰脸上，“我有说过好吃吗。”

　　“不好吃你还打那么多... ...”陈惊蛰边嘀咕边干饭，也不准备浪费，毕竟是免费的午餐，要求也不能太高，能吃就行。

　　黎阳没有坐回位置，但也并未急着走，见眼前专心干饭的陈惊蛰，心里忍不住地痒痒。

　　“陈惊蛰。”

　　“嗯？”

　　“吃了我的饭总该给点回报吧。”

　　平头少年终是在难以下咽的饭菜里抬起双眸，眼里竟涌上一丝委屈，“你想要什么。”

　　“...让我摸下你的头。”

　　“... ...”

　　*

　　黎阳被拒绝了，陈惊蛰说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前者虽感遗憾也只好就此作罢。毕竟他和这位转学生相识不到一天，关系也的确没有好到能摸对方头的程度。

　　下午上课前，老沈来班里巡视，果真被那颗头气得又冲到了教务处。

　　陈惊蛰对周围打量的目光不以为然，他一上课就困，睡了一上午本以为下午会精神满满，谁知还没熬过一节课，又头抵课本梦周公了。

　　陈惊蛰睡得很安静，黎阳并未听到任何鼾声，仿佛上午的那一声巨响是某人有意而为之。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陈惊蛰准时准点醒来，活动筋骨准备去上课，却见班里同学无人动身，纳闷地戳前桌肩膀，“喂，咋都不动弹？”

　　黎阳回头，终是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名字，否则某人会一直“喂喂”的叫他。

　　“我叫黎阳。”顿了顿，“动弹什么？”

　　陈惊蛰更是一头雾水，“下节课不是体育课吗？难道在室内上？”

　　黎阳像是关爱傻子般白了一眼陈惊蛰，“高三不配有室外体育课，只有室内自习。”

　　陈惊蛰肉眼可见的一下子蔫了下来，那脑袋看得黎阳又开始心痒痒，真的太好奇手感如何了。“乖乖上自习吧，陈同学。”

　　事实证明，陈同学是不可能乖的，黎阳从卫生间回来后就再也没见到后桌的身影。可真是表里如一的陈惊蛰，转学第一天不光故意气老沈、还玩逃课那一套。

　　不知为何，黎阳更想摸陈惊蛰那颗脑袋了，他下意识觉得一定是自己从未摸过的、非常不一样的触感。

　　晚上回家后，厨房传来欢声笑语，黎阳眉头蹙了几秒，换好拖鞋进入自己的房间。

　　姜远又来了，自打暑假以来，这个男人几乎隔几天就会来他家，有时候甚至会找各种借口在家里借住，当然那些借口都是梅秀秀道出的。

　　两室一厅，梅秀秀不止一次说天太晚了让姜远睡客厅，但黎阳夜起去卫生间时，从未在客厅见到借住他家的男人。

　　有些事不能深想，有些关系...不言而喻。

　　他并不抵触梅秀秀找男朋友，但反感梅秀秀自顾自地把男人带回家，却从来不向他解释两人的关系。也许在梅秀秀眼里，根本不必向黎阳解释，就像她经常说的“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一样。

　　但事实上黎阳已经过完了18岁生日，他的生日在四月，比同期同学晚半年入学，年龄算是班里偏大的，而心理年龄... ...

　　也很早熟。

　　黎阳不说不代表他不懂，他很烦躁，却不会表达任何想法。

　　姜远做的一手好饭，黎阳却觉得男人手艺和食堂没什么两样。躲在卧室里，即使戴上耳机也能隐隐约约听到厨房传来的有说有笑。

　　这么开心？

　　黎阳黑色签字笔划破试卷，直到笔尖断裂、黑墨外漏他才如梦初醒，好烦，好恶心。

　　根本无法静心学习，索性逃吧，越远越好。

　　当然想是这么想，黎阳却只是去了楼下的健身器材区，甚至出门前都给梅秀秀打好招呼，说自己下楼透透风。

　　这是所老小区，最近有了新物业，小区内的基础设施都翻新了一遍，健身器材也是新建的。

　　黎阳坐在秋千上，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其实他知道的，梅秀秀和姜远应该处了挺久，只不过最近梅秀秀才把人带回家。顺带一提，梅秀秀是康糖饮料厂的会计，而姜远是这饮料厂的老总。

　　康糖饮料厂早些年做袋装汽水，但因是三无产品，便审时度势干起了品牌经销和饮料酒水批发。虽是30多人的小公司，却是T市这个五线城市各大超市、小卖部等等的供应商。

　　姜远算是自主创业，而梅秀秀则在对方仅有两三名员工时，就跟着姜远一起干了。

　　要不是黎阳了解梅秀秀，真的会被误以为是老总和他的小娇妻的戏码，但事实上梅秀秀是女强人。早些年黎阳还小时，女人早出晚归，每日每夜眼里都只有工作，近些年则是渐渐稳定下来。梅秀秀虽被称为梅会计，但在公司的地位早已和姜远平起平坐。

　　毕竟梅秀秀掌管财务，收钱款的是她、给员工发工资的是她，就连姜远的买烟钱，也是梅秀秀给的。

　　梅秀秀一直很强势，从小到大，黎阳都知道他的妈妈很厉害。

　　所以现在，梅秀秀把一个谈了多年的男人带回家，又有什么错？梅秀秀并没错，只是黎阳内心堵得慌，他并不是反对两人的关系，也没资格反对，他只是觉得... ...

　　自己的地盘被外人侵占了。

　　“哟，这是谁啊？”

　　黎阳还在发愣，突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差点跌出秋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那贱兮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这不是我亲爱的前桌，黎小阳同学嘛。”

　　黎阳：“... ...”

　　那颗让人心痒痒的头又出现了。

　　在他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