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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转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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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1日,新晋高三学生已开学两周,高一、高二前来报到。
早读课,靠窗最后一排的黎阳思绪跑毛,时不时望向窗外,整座校园像是涌入了新鲜血液,外边的欢声笑语都与他们高三学生无关。
高三(1)-(14)班都在去年新盖的高层教学楼,只有高三(15)-(18)班搬入了二层旧教学楼。
这幢小二层教学楼据说明年就要拆了,奈何地理位置相较安静,与高一、高二教学楼有段距离,拿来给高三四个尖子班再合适不过。
四个尖子班只有(18)班是文科班,T市一高重理轻文是传统,今年却稍许不一样,都是因为黎阳身边的这个少年。
苏元新,黎阳从小学开始的同班同学,现又是他的同桌。简单来讲,是力压理科头名分数的全校第一,被老沈誉为我校近十年来有机会冲北大的明日之星。
T市相较落后的教育水平,能出个清华北大堪称奇迹。
黎阳视线落在苏元新课本上,咱们的全校第一字如其人,工整干净看得人心花怒放恨不得卷面分再加十分,相比之下他的狗爬字不堪入目。
黎阳倏然心虚地双手挡住课本侧弯了身子,整个面部对准窗外,看起来像是不愿被干扰在背书,实则心思根本不在课本上,视线又突然被一楼的老沈吸引,以及中年男人身边没穿校服的少年。
见两人快走进教学楼,黎阳站起身向前望去。这小二楼不高,他们班在二层中央楼梯口,正对外部大门;楼下少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黎阳如缩头乌龟般又坐回座位。
心怦怦跳。
其实啥都没看清,就是莫名其妙的刺激。
旁边苏元新看了黎阳一眼,刚准备开口询问班级门就被推开。老沈带着一个穿一身名牌运动服的同学进来。
台下五十多名学生瞬间鸦雀无声,默默地望着台上的两人。
老沈清清嗓子道:“我班新来的转学生... ...”他瞟了一眼身旁少年,压下内心不喜,连“大家欢迎”四个字都说不出口,“自我介绍下吧。”
高三转学乃是稀奇事,还能转到文尖班里,这新同学立马引起众人浮想翩翩。
陈惊蛰本身就是一个大高个,看起来一米八多,再加上站在讲台上,更显得少年高柱般矗立。奈何这新同学虽高大却站没站姿,整个人吊儿郎当的。
“我叫陈惊蛰。”
言简意赅的五字宛如春雷,令黎阳心头一阵。嗓音不清亮、吐字却清晰,声线低沉莫名磁性到不像个十七八少年,直到多年后见多识广了,他才知道那叫——气泡音。
教惯好学生的老沈自然越发不喜陈惊蛰,本来对教务处把人安排到他们文尖班就心存不满,高度近视的眼睛又发现这学生不仅没穿校服,头发偏长不说,发尾竟然还挑色了!
“你下午必须穿校服,还有你这头发给我去搞一下,男不男女不女的,别让我亲自上手。”
老沈向来脾气不好,性子直说话冲,就算陈惊蛰是新同学他也没给对方一点面子,在他眼里来学校就是学习的,别搞一些有的没的,他不允许自己班里有这样的同学。
好在陈惊蛰比外表看起来好说话,立马应声道:“好的沈老师,我中午不吃饭也得把这毛搞好看,下午您来检查,不合格就亲自动手吧。”
这话说的可没让老沈心情有多好,他不理身边学生,看了一眼台下并没有空座位,但靠窗大组比起其他三大组来讲少一排。
老沈指向苏元新和黎阳身后,“第四组全员往前移一排,陈惊蛰你就坐那后面,现在和我去取桌椅。”
老沈刚带着陈惊蛰离开,班里瞬时炸开了锅。
“那个陈惊蛰够拽啊,竟敢对老沈那样说话。”
“能不拽吗,你看他穿的鞋,那可是名牌,我在杂志上见过!”
... ...
T市虽是偏远小城,文尖班的学生们对吃穿也从来不攀比,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毕竟那鞋上的大logo他们可认得。
“有一说一,陈惊蛰长得挺帅的。”
“因为高吧,我感觉男生高点就没有不好看的。”
“哎是因为我们班男生少吧,这苦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啊!!”
... ...
陈惊蛰要是去平行班,那模样早就引起众女生们的热烈讨论,可惜文尖班的妹子们成日被学习压榨,光凭一张脸不足以让她们稀罕,除非有苏元新那样能冲北大的成绩,她们才会多看几眼。
不到一分钟八卦声又变成了此起彼伏的背书音。
黎阳转着笔,嘟囔道:“坐我们后面啊...有点烦。”
别误会,他对新同学并没任何意见,只是因为每星期座位都要轮换;为了预防斜视和公平起见,左右大组每七天轮换一次,排数同样的从前往后移。
黎阳这星期坐最后一排本来就看不清,想着熬到下星期就能坐到第一排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新同学要坐他们后面,这下他们成倒数第二排,下星期又变成最后一排了。
本是自言自语却被苏元新听了去,我们的全校第一今日仿佛特别热情,平时对黎阳都爱答不理,现在却又关心道:“怎么了。”
黎阳耸耸肩表示小事,“我有点看不清,可能要配个眼镜了。”说完就盯住苏元新的眼镜,“你近视多少度啊。”
“六百度。”
黎阳不懂这个界限,又问:“算高吗?”
苏元新点头,“算高,准备高考完做手术。”
“啊。”黎阳舔下唇,“借我戴下呗,眼镜。”
黎阳在班里排名中不溜,前十的同学有九个都戴眼镜,他怀疑学习进步是不是需要什么眼镜buff,所以早就对同桌的眼镜蠢蠢欲动了。
苏元新顿了一下,随之取下眼镜递给黎阳,盯着对方兴奋戴上。
“感觉如何。”
“感觉...好晕啊。”
黎阳立马取下还给苏元新,“不行,这也太晕了。”
苏元新:“说明你近视度数不高,恭喜。”
黎阳没觉得有什么可恭喜的,心里纠结着如果近视度数不高还用配眼镜吗,可他坐后面又实在看不清啊... ...
还未斟酌好,转学生就抱着他的桌子过来了,班长还热心肠地帮人家去搬凳子。这大组已提前往前移了,最后空间刚好能放下一套桌椅。
“兄弟谢了。”陈惊蛰对班长道。
“不谢,都是同班同学应该的。”班长说完亦是没有任何留念就回去背书了。
听着背后声音,黎阳不知为何倏地正襟危坐起来,那课本拿得像圣旨一样,眼睛死死盯着书上的白纸黑字,却什么都没看进去。他有一种预感... ...
“hey同学,能借我一课本吗。”
预感到身后人会找他搭话。
黎阳回头,“什么科目。”
陈惊蛰漫不经心道:“都可以,拿来打掩护。”顿了顿又解释说:“我没带书包,桌面空荡荡的感觉挺怪。”
吼吼,来上学不带书包本身就很奇怪了好不。
“给你。”黎阳说着不光递给对方随手从抽屉里掏出的课本,还贴心地给他了一签字笔和白纸,“不知道做什么就抄书。”
陈惊蛰愣了一下,随后挑眉,“上道啊同学。”
四目相对,比刚才楼上楼下、台上台下的距离近了很多,黎阳发现老沈其实说错了,陈惊蛰的头发并不是不男不女,反而很适合少年,他觉得挺帅。
陈惊蛰也在打量黎阳,不像对方那样直愣愣地望着他、盯着一处不放;陈惊蛰的视线随意又自由,却连黎阳放他桌上的手指都细细看了一遍。
忽而道:“刚才楼上偷看我的,就是你吧。”
那股刺激感再次涌上心头,黎阳面不改色,“不是我。”回身时却又多此一举小声辩解:“你看错了。”
陈惊蛰望着前桌背影哼笑一声,他没拆穿对方。即便黎阳撒谎时从容不迫,可那微蜷的手指出卖了他。
还挺漂亮的,陈惊蛰心想,如果那双手被他妈看到,肯定要说这位同学适合弹钢琴了。
把玩着前桌施舍给他的笔,从白纸上撕下一小片,写了四个字扔向前方。
「你叫什么」
黎阳翻开纸团时,心想这世界上还有字不如其人的人,陈惊蛰的字都比他的狗爬字好看。内心涌上一股不服,捏紧纸团没理身后人。
随之一、二大节课连上,黎阳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暇顾及其他。纵使黎阳是个中不溜,他也是尖子班的中不溜。但他有一个缺点,容易思想跑毛;他还有一个玄点,每当思想跑毛时就会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
黎阳无措地站起身,心想真背啊,偏偏被老沈抓个正着。就在准备向苏元新悄悄寻求帮助时,安静的教室里忽然传来巨大的打鼾声。
在座同学们都愣住了,随之异口同声大笑起来。
老沈气得脸部涨红,“陈惊蛰!!”
黎阳自觉地坐下,留给两人对峙空间。嘴角却也掩不住笑意,余光向后看去,只见身后人迷迷瞪瞪站起身,挠挠头斩钉截铁道:“老师,选C。”
少年坚定地仿佛要入党,然而这是道填空题... ...
“陈,惊,蛰。”
... ...
惊蛰惊蛰,真是个好名字啊。宛如一记雷鸣划破这被烟云笼罩的天际,带来一场痛快的雨,是春天的感觉。
虽然他们相遇在初秋。
且只有仅此一场的秋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