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约瑟尔·柯卡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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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事态紧急，其实亚尔文真的不想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莉恩·克索。
虽然平时和性格直爽豪放的女枪炮师相处得也算融洽，但亚尔文也明白她到底还是个有夫之妇。即使自己不介意，但这么深更半夜地跑来找别人的妻子，估计传出去了对这位警备队首领的风评也会大有影响的。
不过，他想这件事的重要程度也许足以让他冒着被莉恩拖出去暴揍一顿来找后者了——抱着这种心情，他少有的、带着一种略微忐忑的心情叩响了约瑟尔家的大门。
敲门声在静谧的夜色里有些刺耳。
（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没休息…再试试吧。只有那件事情，我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
暗自叹了口气，亚尔文再一次抬起了右手。可指节触及门栏，不远处的针木扉门就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中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某个颀长纤瘦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
「你是……」
对面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亚尔文突然有种莫名的负罪感，虽然他什么也没做。可还没来得及应口，那声音又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你是……亚尔文吗。」
那道黑影顶着散漫的月光踱到门口，然后拉开了黑铁质的镂花门栏——幻觉般地，他似乎在那声音里嗅到了一种浅浅的哽咽。
「呃，你认识……我？」
出现在亚尔文面前的是一个有着银色长发和翡翠眼瞳的俊逸天人。年龄大概徘徊在三十岁上下——不过由于天界人天生的血统优势，也许还会更年长些也说不定。
「………我是约瑟尔·柯卡穆。」男人镇定自若地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性微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自我介绍道。
好吧，亚尔文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中大彩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正是现任的海岸警备队首领莉恩·克索的丈夫，隶属于机械七战神遗志的研究集团「七碎片(SevenShards)」的机械师，约瑟尔·柯卡穆。
「我听说过你，将军阁下。」柯卡穆拉开花纹繁琐的黑铁栅门，朝着对面的枪神颔首浅笑道，「来找莉恩吗？她不在。」
眼前的男人似乎比想象中更随和一些——或者，亚尔文可以理解为他比较粗神经？事实上一般丈夫对于别的陌生男性突然登门来找自己的妻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反感，不过这一点在约瑟尔·柯卡穆的身上似乎是完全不成立的。
而这种事放在「看上去就像个危险人物」的当事人奥菲罗特·K·亚尔文身上时，就显得更加诡秘神奇了。
「这样……」亚尔文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于是准备打道回府，「既然尊夫人不在，那我……」
然后他猛地感觉有一只冰凉地像蛇一般的手，冷不防地扣住了自己的右腕。机械师在清凉的月色下莞尔一笑，颔首浅笑道：「进来坐坐吧，将军。她也许一会儿就回来。」
那一刻，亚尔文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错觉——他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似乎是相识已久的朋友。无论是他的眼神，他的举止，他的口气，都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
房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皎洁的月光从窗帷的缝隙里悄悄地钻进来。奥菲罗特·K·亚尔文安静地坐在沙发的一侧，借着这让人有些迷惘的光线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坐在一米开外的机械师。
「需要我替你倒杯水吗？将军阁下。」
约瑟尔·柯卡穆软软地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像蛇一样注视着高脚杯里呈现出瑰丽血色的酒液。脚前的矮几上摆着一瓶开了封的葡萄酒，几乎已是见了底。
「不劳驾了。」亚尔文望着身边酣然独酌的男子，低声说道，「不过……你知道我不会喝酒？」
一丝怔色闪过柯卡穆翠蓝色的眼底。然后，他一口饮干杯子里的酒，然后呵呵地笑着说道：「…我猜得哟^-^」
「……」
完全没有说服力！！——尽管亚尔文知道这么想很失态，但他真的打心底觉得眼前的机械师是个非常拙劣的话术师。
月色暗了。
约瑟尔·柯卡穆将手里的酒杯轻悄悄地放在桌上，然后又陷回了沙发里。尽管亚尔文从进屋开始和他就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但驰骋枪场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肯定了一件事：这个素昧相识的男人有什么事想对他说。而且，是非说不可的那种。
「……将军深夜登门拜访，是有事要找莉恩吧。」柯卡穆在黑暗中浅浅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为了之前在警备队发生的的纠纷吗？」
「勉强可以这么说吧。」亚尔文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事实上他一直在注意着约瑟尔·柯卡穆的言行。初见之时，他总觉得对方是个对各种人都毫无防备的开朗男子，但这一来二去的交谈反到是让亚尔文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适。
长期在无法地带的生活将枪神的意志磨练得格外坚韧，但这一刻微妙的违和感还是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那可真是不巧呢。警备队方面刚刚传来消息，似乎是易丹地区被龙人袭击请求支援……不过处理那种小事的话，应该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了。」
「……」
与妻子相比，机械师出身的柯卡穆实在太过纤细了——纤细得让亚尔文有些怀疑他会不会风一吹就倒了。他在「卡勒特尔」也见识过一些其他的机械师，但像这样弱柳扶风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所以，将军要不要在这里先等一会儿呢？」
「不打扰你们休息吗。」亚尔文朝通向二楼的楼梯望了望。尽管上面一片漆黑，但枪神特有的敏锐直觉还是让他觉得有人在那片黑暗之中。
他记得莉恩·克索和他提过，她和柯卡穆有两个孩子。
女孩叫布拉迪娅，男孩叫卡修。
「……………没关系。」柯卡穆朝对方善意地笑了笑，然后又别开头淡淡地补了一句，「我睡不着。」
死寂又一次在空气中凝结。直到许久之后，奥菲罗特·K·亚尔文才试探性地问道——
「…柯卡穆先生，你有事想对我说吧。」
约瑟尔·柯卡穆在昏暗的月色里怔了怔，接着便开始笑，惨白得如同一具冷冻的尸骸。
「啊，别这样说嘛。」机械师像是有些抱歉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罢了——对，只是一个关系很要好的朋友……」
柯卡穆冷不防地停住了。接着，他猛地抓住了亚尔文的右手，在冷冷的月光里盯着他说：「将军阁下。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您和一个叫伊斯索利斯的弹药专家……长得很像…。」
亚尔文花了一会儿才从突然转变的情势中恢复过来。他感觉机械师温热的呼吸浅浅地扫过他脖颈和脸颊的肌肤，携带着一种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酒精的特殊香气。
「是……柯卡穆先生的朋友吧。」亚尔文第一次觉得自己笑得这么尴尬。事实上他不太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的情况比较合适，尽管他百分百确定自己和眼前的男人绝对是初次见面。
「啊，没错哟。」约瑟尔·柯卡穆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是个很固执的家伙，好像怎么也无法正常交流……」
然后。
那笑容消失了。
「但是，他已经死了——可能就是亚尔文将军你这个年龄吧……死在了皇都军和『卡勒特尔』侵略者的交战之中。」
「……」
「我听说了哦。你以前是无法地带的名人吧。」柯卡穆笑了笑，然后又陷回了沙发里——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却依旧是冰冷的，像刀子一样，「你或许听说过那家伙的妻子吧……她叫安捷妮罗·M·希波，是『黎明之瞳』的女儿。」
许久。
依旧是张不动声色的脸，连声音都不带星点的起伏。
「她是我的老师。」
——「不是没找，只是死了。」
少年时期的亚尔文曾好奇地问过女枪手为何不去找个男人一起生活，得来的则是这样的回答。
（原来「那个人」居然是为根特皇庭效力的……将军吗…）
「啊，那她一定是个很出色的女人。一定是的。」机械师笑得很牵强——或者连笑也算不上，只不过是出于礼貌地随便扯了扯嘴角，僵硬到不行，「否则的话，我恐怕会后悔到就算死去一百次一千次也………」
柯卡穆没有再说下去。惨白的手近乎扭曲的掩着额头，连颤抖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抱歉，我失言了。」
从头到尾，我不过是在自说自呓罢。又或者，面对着那张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时，反倒连想说的想做的一切都成了过往幻觉吗？？…
亚尔文想再问点什么的，关于那个女人。但是，好像又不忍心。
「柯卡穆先生。」
「怎么。」
「我始终觉得。」交缠在一起的指，比心绪还更为混乱，「你的脸，在哪里见过。」
似乎见过。但是，又不像。
「……别开玩笑了。」
柯卡穆摇头，也不知是否定对方还是否定自己。他站起身来拐进一片没有月光的黑暗，顿了顿，然后朝着枪神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莉恩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
晚安。
约瑟尔·柯卡穆感觉脸侧一阵炽热，一如当初那个人溅在自己手心和胸口上的血液。烫得要命，连灵魂也一块熔掉。
——「柯卡穆…………晚安。…」
泪无法控制。
颤抖，啜泣，惊恐，统统无法控制。
机械师将身体埋进黑暗，倚着墙坐下，只是十指深深地扣进了发际的深处。二十载的年华里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冷。恐惧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人的脸。他的微笑、他的眼神、他的背影、他的肩、他的手。
他在战场上为死神倾倒，鲜血四溅。
——「晚安。」
你知道，我们自始至终都不说再见。
自始至终。
……
亲爱的将军阁下。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约瑟尔·柯卡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