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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锡恩·威斯汀豪尔】 ...

  •   持续了整夜的狂风骤雨,在黎明时渐入平静。

      天帷亮起一抹若隐若现光丝。
      长发及肘的俊秀男子半赤着上身,安静地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床沿骨骼纤细的年轻女子不紧不慢地俯身套上灰黑色的长靴,然后仔仔细细地系好繁琐的扣带。

      「……狙击四队的莱格娜斯小姐,今天走的可真是早呢。」许久后,男人神色慵懒地张开眼睛道,「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嗯…说特别也不算特别……」后者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今天提伦威那老头子要查岗,我怕睡晚了被他抓到扣钱嘛。」
      「…这可不是个从我手里逃脱的好理由呢。你不觉得,在某些时候我比你的上司作用更大麽……」男人轻笑着伸手撩开女人散落一肩的碎发,凑上去暧昧地耳语道,「或者是,你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目的?譬如说——」

      「譬如说,替北边的那些家伙当信鸽啊,什么的……」

      感觉男人冰冷的指尖像蛇尾一般轻悄悄地掠过咽喉,莱格娜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已要跳出来了,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叫锡恩•威斯汀豪尔的男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怯懦和恐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会死。
      一定会死。

      在这场赌上生命的游戏之中——活下来,走出去,这就是她此行的最大胜利。

      「好了好了……别生气,开玩笑的。」眼前气氛已凝固得可以滴出水来,锡恩突然一改阴冷的口吻,笑盈盈地凑上去吻了吻女人已近乎僵冷的侧脸,「莱格娜斯你不是挺有幽默感吗?就算是我,十句话里也总有一句话是不能当真的嘛~~」
      松下一口气了来,莱格娜斯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从魔鬼手里捡回了一条命。努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和语气,她强装撒娇地说道:「…讨厌啦,我胆子很小的!」
      「啊…哈哈,是吗?」锡恩用力地揉了揉女人的头发,「安啦,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你被吓坏的样子意外地可爱呢> <」

      莱格娜斯系好长靴,然后侧身望着身后的青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锡恩,锡恩。
      如果你不是「卡勒特尔」该有多好。如果我从来没爱上过你,那该有多好。

      「哎,对了。」女人像温顺的小猫一样凑到男人肩膀旁,低声地问道,「昨晚提到的那个人啊……锡恩队长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
      男人怔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唔,莱格娜斯你指的是?」
      「就是那个在逃犯嘛。」莱格娜斯刻意扁了扁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奥菲罗特•K•亚尔文……你答应过我的啊。」

      锡恩突然有一种冲动——无法遏制地,近乎要冲出胸口喷涌而出的冲动。

      他想伸手捏住女人纤细的咽喉。
      然后……用力地把血管经脉连同骨骼一起,掐得粉碎。

      「那件事啊……你放心,答应女人的事我从不反悔。」男人笑着掐了掐女人的脸蛋,语气肯定地回答道,「到队上等着去吧,我会带着他的尸体去见你的。」
      「…锡恩。」
      「^-^怎么了?」
      「你……」莱格娜斯犹豫了几秒,然后忐忑不安地问道,「你、相信我吗?」

      她看不穿眼前的男人。
      她曾经以为他只是戴了面具,只要揭下就好——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那男人根本没有戴着什么面具。

      他没有脸,只有面具。

      「……我相信你。莱格娜斯,我相信你。」青年理开长发,然后微笑着说道。

      「…谢谢……」

      她凑上去吻了吻男人的脸颊,起身向门口走去。
      接着毫无声息地倒下。

      不再起来。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就算是我,十句话里也总有一句话是不能当真的』……莱格娜斯小姐。」
      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锡恩为手中的战弩填上了新的箭支。锋利的箭锋在空气中发出危险的黑紫色光芒,如蛇眼般危险地熠熠生辉。

      「而你最愚蠢的地方,就是相信了我的那第十句话——『我、相、信、你』。」

      旅馆的侍者很礼貌地敲了敲门,在征得同意后进入了房间。他的个子很高,橘金色碎发,右手手腕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绷带。

      「把这婊[HX]子吊到黑兹的广场上去。我要让根特的渣滓知道,他们的脑子有多蠢。」面貌俊秀的弹药专家将□□塞回床头,接着挽起被子翻身睡回了床上,「……我补个觉,没事别来吵我。」
      「好的,队长。」

      穿着浅褐色西装的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他俯身抓起女人的长发,不紧不慢地把她拖出了房间。不多的血迹溅染了地面,留下像花一样灿烂的痕形。

      太阳已经出来了。
      「雾都」黑兹的天帷,昏阴依旧。

      ……

      「只能拿走一个。」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总是翻来覆去地出现在锡恩•威斯汀豪尔的梦中。那两个人——那对被锡恩称为「父母」的人,就这样带走了他的孪生弟弟——然后,将十二岁的少年独自一人留在了混乱动荡的无法地带。

      纯洁的女人在这里只能沦为娼[HX]妓,这对于男人也是同样适用的。暗无天日地被各色人等蹂躏的日子,锡恩过了很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甚至更长。
      他和那些肮脏的沃鼠一起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酒馆的角落里,怨恨地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了那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瘦高男人。

      锡恩已经不能想起他的当时样子了,只记得大概有四十岁上下的。面貌英俊却极其苍白憔悴,走路时总是轻飘飘地似乎从来不曾落地。深陷于眼窝中的是一双干狠老练、如隼鹰般的眼瞳,隐约可见血红色的碎发从帽檐略略散出。

      「小鬼,我听说你身手不错。」

      「……有没有兴趣来当枪手?你可以将那些凌虐过你身体的人,统统踩在脚下——像这样。」
      他说着用力地碾了碾脚下的男人,那具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在疯狂地发抖。

      于是。
      那个名叫锡恩•威斯汀豪尔的少年,就这样成为了「卡勒特尔」的一员,成为「黎明之眼」安杰•希波最青睐的部下。从此威名渐起,雄踞一方。

      因为他不是犬——他是蛇。

      最歹毒的,致命的毒蛇。

      ……

      最近,锡恩•威斯汀豪尔开始反复地做着一些奇怪的梦。

      有时他梦到一个和曾经的自己有着相同外貌的少年。一样灰白色的碎发,一样翡翠般浅碧色的眼睛,一样青稚而秀气的脸庞。

      「我们会始终在一起吧,哥。」
      「哥,你看…我的血在流啊哈哈……」
      「…哥,我想……」

      然后。如电影倒带般,会突然突然地想起很多——想起少年,想起他在寒冷的夜里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腰,将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颤抖着低声啜泣。

      「哥…我不想放开你……」

      「坚强点,我的弟弟。」
      锡恩•威斯汀豪尔在夜色下叹了口气,起身。他悄悄地吻了吻那个有着和他一模一样外貌的少年,然后伸手揩掉他脸上还没干透的泪水。

      「你会活下去的。我会让你活下去,无论如何。」

      锡恩从来不退却。
      即使,是面对着那两个曾经被他亲昵地称为「父母」的人。

      「锡恩,锡恩——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褐发的女人紧紧地拥抱着少年纤细的身躯,泪流满面地说道,「我怎么能够抛下你……你恨我吧,你恨我吧。该离开的是你——你是没有错的,孩子。为什么不大声地告诉我们,你想离开呢?」
      黑兹的狂雾喧嚣,纠结成了嘈杂的泪水和悲鸣。那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少年安静地沉睡在男人的臂弯里,脸颊上依旧留有泪水肆虐过的痕迹。

      弟弟,你应该坚强——你应该比我更坚强。

      少年不说话。他只是笑,接着摇头。
      「不,我一点都不恨。」他用略显稚嫩的手擦掉女人的眼泪,说,「我喜欢弟弟……我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他。」

      「…我们会来救你的。很快。」

      锡恩记得那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他们,他们,以及他们。
      他们全都消失了。

      从此,不再出现。

      有时他梦到在某个阳光明澈的午后,嘴角点着一颗美人痣的女孩子笑嘻嘻地蹭到他旁边,一边用白嫩的手指卷着及胸的金色长发一边推攘着他的肩膀,不厌其烦地问道——

      「呐~呐~~我喜欢你呵,锡恩——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呜,这样啊……」那声音有些失落,「那、那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喜欢我呢??」
      「不知道。」顶着一头灰白色碎发的少年躺在草地上长吁一息,将靠在额头上那个装满了橙子汽水的浅碧色玻璃瓶塞进了女孩的怀里,「有可能是下辈子,有可能是下下辈子,更有可能是——永,远,不。」

      名叫锡恩•威斯汀豪尔的少年,向来有话直说。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维罗妮卡。你就算杀了我,我对你也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恋。」

      他真的不喜欢那个叫做维罗妮卡的女孩。
      有时、厌恶和爱一样都是种无理取闹的东西。他从第一次在母亲身边见到那个女孩时,就对她有了一种极其深刻的痛恨——连锡恩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

      她很美,美到了一种让锡恩•威斯汀豪尔觉得恶心的地步;她很聪明,锡恩便觉得自己开始愈来愈讨厌过分理智的女性;她有着很好的家世,可少年总感到她是在如公主般炫耀着自己华丽的身份。

      锡恩讨厌她。甚至,会变成恨。

      可是那个叫维罗妮卡•休的女孩却永远是锲而不舍地重复着那句话,就像一个上好了发条的,漂亮的陶瓷娃娃。
      「呐,锡恩。我喜欢你哦,你喜不喜欢我呢?」

      即使血淋淋的上身和下身之间仅剩下一层薄薄的肌肤在牵连,那个叫维罗妮卡的金发女子依旧在锡恩的面前努力地撑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美丽笑容。

      「锡恩,锡恩……」
      细细的声音在炮火中虚弱地回响着。女孩在泥土中抽搐着抬起已经重度烧伤的脸颊,努力地手探向对面的黑影,像垂死的牡鹿般生生挣扎。

      「我…我喜欢你,锡恩……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那是锡恩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他甩开年轻女子攀附在自己脚上的手,然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她被焦焰烫伤的手腕。
      骨骼折裂的脆响和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被「卡勒特尔」席卷过的燃烧大地上。

      「队长熟人?」
      「不,只是个婊[HX]子罢了。」

      名叫锡恩•威斯汀豪尔的男人,从不相信别人。
      …他连自己都不相信。

      ……

      锡恩醒来时,窗帷外的天空似乎已经有些微微亮起了。有着橘金色碎发的俊俏男人安静地坐在床边望着他,似乎已经待了很久了。
      「谁让你进来了。」锡恩揉了揉眼睛,撑着床坐了起来。
      「二号基地传来发话,让您赶快过去……威斯汀豪尔队长。」后者恭谦地回答道。

      如果是平时的话,锡恩•威斯汀豪尔或许会冲着他好好地大发雷霆——毕竟这是他经常干的事。但今天也许是受了那场梦的影响,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生气的欲望。
      …………也许……这是好事吗?

      「…妮诺呢。」
      妮诺是只浅褐色的雌性袋浣,作为帕尼克收留的小宠物长期都以惊人的毅力扒在主人腰畔从不滑落。
      「托给哈勒斯夫保管了。」男人叹了口气,回答道,「我记得威斯汀豪尔队长你不喜欢小动物。」

      帕尼克很少主动靠近锡恩•威斯汀豪尔。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总是保持这一种若有若无的、微妙的距离。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对那个男人是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或许是敬畏,也可能是别的。

      「……威斯汀豪尔队长。」
      「怎么了。」

      帕尼克看着对方留下了一段冗长的缄默,最后开始缓缓地开口道:「该上路了。」
      而实际上他想说的是,队长,你哭了。

      「是吗。」锡恩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好吧,我知道了。」

      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一种不可打破的距离——虽然帕尼克有时会幻觉般地感觉自己是不是爱上了那个男人,但更多时候残酷的现实会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他们永远都将是上司和下属,有一天或许会变成战场上的仇敌。他们不接_吻、不拥抱,不上_床,甚至连牵个手的机会都没有——锡恩的手永远都只能找到他致命的□□,无论何时。

      在这之间的空隙实在太小了。容不下他,更容不下他虚无愚蠢的爱情。

      ……

      锡恩•威斯汀豪尔接到通知已经是上一周的事了——会议的地点位于科克维特沙谷的二号基地,无法地带中隶属于「卡勒特尔」的九大区域的责任队长都必须出席,甚至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杰•希波都会亲自出面参加会议。

      安杰•希波——安杰•希波。
      锡恩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也许是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平静——那个教会他如何拿枪,如何杀人的男子,就连他自己都只见过短短的几面。

      他曾经想弄懂那个男人藏在风衣下的真实面孔,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于是他知道了有些人就是必须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旦见了光就会尸骨无存。

      「…我想让你尸骨无存,安杰•希波。但不是现在。」

      当锡恩•威斯汀豪尔准备上车之前,他这样在心中默默低语着。
      接着无线电的接入就打破了他后面的话。

      「…锡恩队长吗?………是我是克莉丝汀。」无线电那头,女人的声音很冷。还有一点绝望。
      「…克丽丝啊。」锡恩一边整理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答着,「有事吗?」

      锡恩•威斯汀豪尔和克莉丝汀•斯皮兰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单纯——偶尔会是床_伴,但更多的时候只不过是共同工作的同僚。
      他承认克莉丝汀很聪明。但太聪明的女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通话是由对方中止的。锡恩•威斯汀豪尔果断地下车向着黑兹大街的方向走去。

      「萨摩拉纳吗?替我向上头请个假,就说我不去参加二号基地的集中会议了。」风将青年的「卡勒特尔」制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又翘班?我的大哥啊……安杰•希波听说要亲自出面啊,你这样逃掉……」
      「他不会来的。」锡恩在无线电中肯定地说道,「他绝对不会来。」

      名叫锡恩•威斯汀豪尔的弹药专家,有时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而难以置信。

      那一天安杰•希波确实没有出面。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抵达科克维特沙谷——他就潜伏在「雾都」黑兹,留在了四号岗的武器库里。
      而那也是「暴风雷多斯」所打听到的,「卡勒特尔」首领的所在地。

      他知道那个男人必定要出现了——他知道。他回来了。
      奥菲罗特·K·亚尔文。

      尽管锡恩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泪水还是在疯狂地涌了出来。

      亚尔文、亚尔文、亚尔文。

      …………既然你回来了。那么,就必须要付出回来的代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锡恩·威斯汀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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