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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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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坐在飘雨轩,听着柳碧婵的琵琶声。越听,心越烦乱。丫头适时的出来往香炉里加了香,柳碧婵昏睡过去。
“大人。”凌落雪低声:“第一批的三艘盐船,今夜就会从运河经过。押船的,听说是漠北四煞。”
“好排场。”晏敏冷笑。
“林珞非派了三十个碧落阁弟子前来协助我们,随时可以出手。”
“协助……”晏敏喃喃着这两个字,眉心纠成一团:“碧落阁现有弟子多少人?”
“七十二人。”
“三十人,约近一半。若是失了手,碧落阁苦心经营的这几年折损近半,不划算。若是得手……,那些盐,又将做何处理?”
“可存于碧海钱庄,再慢慢转还,流入内库。”
“严淮良这个丞相可不是白当的。内库里有什么银钱出入,他一定会知道,介时定会查个来龙去脉。”
“那该怎么办?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国库空虚,内库空虚。筹不出钱来是个‘乱’字,筹出钱来也是个‘乱’字。”凌落雪轻轻皱眉。
“是啊。”晏敏低头思忖:“唯今之计,还是只能去借……”
“向谁借?”凌落雪看着晏敏。
晏敏无奈叹息:“南宫家。”
坐着马车到南宫家的大门前,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能感受到南宫家奢华的气息。宽阔的门庭,两边站列整齐的护院。听他们的呼吸吐纳,功夫不弱。在江湖中恐怕都还是薄有些名头的人物。
“中书令晏敏大人求见南宫家主。请代为通传。”郑武递上名帖,一名护院接过看了一眼,转身进去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晏大人请。”
晏敏、郑武跟着护院走进南宫家的大门。
过了一道门坎,绕了一道影壁,又是门厅、又是花园,走完迤迤逦逦的长廊才到一座花厅式的房子里停下。
“晏大人请坐,家主身体不大好,不能见客,管家三爷稍后就到。”
“有劳。”晏敏坐在花厅的紫檀椅上。一间小小偏厅,满室都是淡淡的香气。都说这南宫家富可敌国,今天走了这一趟,想也八九不离十。郢朝开朝以来,太宗皇帝提倡勤俭,皇宫较之前朝缩减了大半。传自第三代穆宗时,穆宗皇帝嫌御花园小,一度想扩建,被百姓和谏官痛骂,只得作罢。而今传到郦宸风的手里,是愈发寒酸了。
丫环端来茶水放到晏敏手边:“大人请用茶。”
“这是什么茶?”晏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异香扑鼻,口感清冽。
“是百花茶,一百种花蕊和今年最新的毛尖茶一起炒制而成。”南宫秀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取冬天落在梅花的上的雪融化的雪水烹制,晏大人还喝得惯么。”
“南宫管家。”晏敏站起身。
“晏大人请坐,主父身子一向不太好,春天的湿气重,他的病反反复复一直没好过,特叫我来跟晏大人道声不是,失敬之处请大人莫要怪罪。”南宫秀笑盈盈的,词锋圆滑。自打晏敏来扬州,一直都没见到过南宫家主的面。这个南宫博,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言重了,晏敏冒昧前来打拢,是我唐突才对。”晏敏拱手:“也请代我向南宫家主说一声失礼。”
“晏大人今日所为何来?”南宫秀与晏敏对面坐下,倚着晏敏是个瞎子,看他的眼光一点都不避讳。
晏敏听他的语气,猜他恐怕也知道自己的来意了,也不再拐弯抹角:“实不相瞒,白夷人如今又在玉门关外囤兵。南宫家做天下生意的,想必也已经听闻。才补了至庸关的缺,而今又来是玉门关的缺。陛下与满朝文武也都无计可施,晏敏只好厚着脸皮再来拜求南宫家主。”
“这……”南宫秀慢慢的吹着茶碗里的茶叶,语意里透出一丝为难的意境。
晏敏不吭声,南宫秀顿了顿:“这事,我会禀明主父定夺的。但是我恐怕,南宫家这次也爱莫能助了……”
“南宫管家此话,怎讲?”晏敏蹙眉。
“世人都知道南宫家家大业大,却不知道这几年世道乱了,生意不好做。前年跟去年一旱一涝,茶叶蚕丝的收成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收入的还没花出去的多。若不是凭着往年家主攒下来的家底,这一大家子几百口人恐怕早就坐吃山空了。答应每年资助朝庭三十万两银子,也是主父对朝庭的一片赤胆忠心。前面那三十万支了出去,家里现在已经力不从心。再三十万,实在拿不出啊……”
晏敏笑了笑:“我也知道为难南宫家主和管家了。只是,南宫家若拿不出,别家更是拿不出。边关告急,我也无力再去别处奔走。只要南宫家主能够帮助筹到这笔钱,条件都好说。”
南宫秀轻轻摇头,又喝了口茶水。
“禀三爷,白大侠求见。”又来一护院,打断两人的谈话。
“没见我正跟晏大人谈事情么,叫白大侠稍候。”南宫秀低斥了一声。
“是。”护院走了。晏敏轻吐了口气。
南宫秀又道:“瞧晏大人说的,南宫家又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做生意的最懂的就是圆通,若有力相助,绝不把话说死。且容我把话回给主父了,再做定夺。纵是拿不出三十万,十万,举许能凑得出来。”
晏敏端起茶碗,情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外头又有人求见南宫秀,南宫秀已有逐客的意思。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出去,然后忐忑不安的等他提出苛刻的条件。那条件一提出,只怕又是要在郦宸风的身上剜去一块肉。郦宸风这个皇帝已经做得岌岌可危,周围全是那些端着碗的豺狼虎豹等着割肉,如果不想点办法,那点肉撑不了几时。
抿了口茶水,晏敏低声:“好茶。”
“晏大人若是喜欢,带些回去就是。素衣……”
“在。”刚才奉茶的丫环过来。
“去拿些百花茶,给晏大人带回去。”
“是。”丫环下去了。
晏敏笑了笑:“谢谢南宫管家。”
“不必客气。”
“对了。”晏敏灵机一动:“南宫家是不是还经营着赌坊的生意。”
“呃,是,不过也不景气……”南宫秀不明白晏敏怎么突然转到赌坊那里去了。
“晏敏刚才突然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可以让南宫家主不那么为难,又可以解我的危机。”
“什么办法?”南宫秀眉心微拧。
“做一场赌局。”晏敏浅笑:“那些王孙贵族虽然没钱拿出来资助朝庭,却可以在赌场上豪掷千金。我想让南宫管家帮我做一场赌局。”
“那赌什么呢?”南宫秀也笑了起来,又将晏敏打量了一遍,果然是严相忌讳的人,恐怕也是南宫家今后要忌讳的人。
“赌……”晏敏低头沉吟。南宫秀看了一眼花厅外边侯在不远处的白衣的人影笑了笑:“生死相搏,不管是王孙贵族,还是那些富商大贾都有兴趣。不如晏大人去请一位绝世高手,我也找一位高手做生死对决。再请两位江湖中素有威望的人为此事公证。晏大人意下如何?”
“嗯。”晏敏想了想:“倒是个好赌局。”
“那就这么定了。晏大人选定了高手立即告诉我,我在赌坊里开好盘口。若是晏大人赢了,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南宫家赢了,南宫家会在赢下来的钱里抽出三十万两资助朝庭。不过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南宫家要拿一个所有海港进出不需查验的通关文牒。”
果不其然,狮口大开。晏敏淡笑:“我派人快马送信回京请陛下定夺,南宫家一片赤胆忠诚,陛下想必不会反对。”
“如此有劳了。请晏大人尽快选定高手吧。”南宫秀志在必得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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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分明月色,二分无赖是扬州。
司马空睨了一眼朦胧月色,打了个哈欠。好风明月,其实到哪里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周边的景致。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上在屋顶上点行,转眼那身影到跟前,夹着一阵香风。司马空闭着眼,无动于衷。
凌落雪的刀子轻轻的落在他的脖子上,抵住了咽喉。司马空的眼睛睁开一道缝,淡睨着她。神情即不惊奇,也没闪躲还手的意思。凌落雪无趣的收回刀子,巧笑嫣然:“司马公子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杀你?”
司马空双手枕在头上:“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惹怒了晏大人,他已经下令要杀了你。”凌落雪将一篮酒肉递给司马空。一只羊腿,一壶竹叶青。竹叶青虽不如自己的熏风那样合口,但比锦楼春要好得多。
司马空痛饮了一口,回想起晏敏,轻轻的笑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酒里下毒?”
“他要杀你,我却不想。”凌落雪皱眉。
“为什么?”司马空咬了一口羊腿,也不知是哪家酒楼的手艺,烤得十分精致,羊肉的膻气去得干干净净,外焦内嫩,程度刚刚好。
“若非司马公子,我只怕已经死在他的剑下。”凌落雪沉下脸:“我追随他三年,鞍前马后。即便如此,出手也一样毫不留情。”
司马空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把嘴,痛快的吁了口气:“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