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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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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那落迦把遥如缀重新打扮了一番,带到了城东的一所宅院前,而她则是换了一身道袍,尽管粗布灰衣,仍是遮不住她过于出众的容貌。
进门之前,她特意妩媚地拢了拢已经被束起来的鬓发,看向他:“天生丽质难自弃,我是不是长得太美了,装道姑都像是天仙下凡?”
他自幼习武,家中姊妹也鲜少亲近,对女子向来都是敬而远之,不过倒是常听旧友聊起城中行首,身段婀娜,语声柔媚,靠过来的时候都是一团温香软玉,可对生人也是胆怯娇羞的。
他还从未听过有哪家的女子像她这般,生性过于‘放荡不羁’了。
那落迦见他目不斜视,可耳根却悄悄红了,不由地勾唇一笑,挽着他扣响了大门。
门内小厮应了声,将门只开了一道缝隙,拿眼打量他们。
那落迦肃目挥了下拂尘,假模假式地说道:“老爷回府,速去通报。”
小厮被唬得一愣,朝她身边的人瞟了一眼,才结结巴巴地说:“我家…老爷在衙门当差…你们是谁家…老爷?”
“小子,这厉府改姓孙府,你们是忘了本了!”那落迦厉声喝道。
小厮一听到厉字,吓得双腿打颤,倚着门的力气也都散了,那落迦趁机一脚踹开了大门。
他们刚一进去,正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急忙赶了出来。
厉押司的浑家陈氏被养娘扶着,正要开口。
那落迦却直接无视她,径直将人带进了正屋主位上坐下。
“你们是何人?”陈氏俨然十分气愤。
“夫人。”
那落迦张了一半的嘴哑火了,不过她还挺乐意看这么个正经的人装神弄鬼的。
主座上的男人俨然化身鬼魂附体的样子,装的不亦乐乎。
陈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眼前的人虽装扮上有些像那个死鬼,但身形和样貌都不是,声音也截然不同。
“你是谁?敢在我府上装神弄鬼!”
“夫人,夜里的锦江春有些上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为夫只喝了一瓶就醉了…”
陈氏缩了下肩膀,不敢再看主座上的人。
他则继续悠悠开口道:“那口井原来是夫人特意给为夫准备的。耳房天井的光照到为夫的眼睛,晃得厉害…”
“什么耳房天井…什么光?我…不知道。”
“夫人与姓孙的演了一出好戏,为夫竟然没有看出来。”
“你别说了…”
“夫人,幼弟的那幅画你可找到了…”
说到画,陈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个人惶惶不安地摇着头。
那落迦见状,将养娘赶了出去,顺手将陈氏捞了起来。
“陈氏,你可知罪?”
“知罪…”陈氏双目呆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那落迦,小声道:“她怎么了?”
那落迦按住他的肩膀,故意凑到他耳边说:“我用了点小手段,让她吐真言。”然后在他耳根又红了一圈后,她才满意地从他身上移开,看着陈氏问道:“那幅画在哪儿?”
“我不知道…”那看来是真不知道。
她没的可问了,于是便转头对准了他,打算好好欣赏一下被伤疤耽误了的美男子。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她赤裸裸的目光中移开了视线,不尴不尬地说:“不问了?”
她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了笑,“嗯,不问了,你要想问你问吧。”
“那幅画…是不是才是官府真正想要找到的东西?”他这次没问陈氏,而是问的她。
在来之前,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让他务必在最后问道那幅画。
他想来想去,她先前给他讲的那段幼子携母告状却反被打的事情,他就有些奇怪,在之后她还说他聪明,原来是在点他。
她笑着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如月牙般明亮又狡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有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别开脸,避免与她对视,有些磕巴地问:“说…说过…什么?”
她身上的胭脂香仿佛流沙一样缓缓地流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呼吸都淹没了似的。
那落迦见他猝然变红的脸颊,微微一笑,娇声道:“我喜欢聪明的男人,像你,就很合我的胃口。”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她拂开,站了起来。
两人刚回到幻月坊,吴克秦便带着人来了。
这回那落迦没让众人进主阁,而是到议事厅候着。
“要不要和我去议事厅?听听人间的鬼是怎么巧舌如簧的。”
“我?”他有些吃惊。
那落迦笑了笑,“当然是你,不然这屋中还有别人吗?”
两人从院内的回廊先到了会客厅,她则戴上了面遮,而故意没让蕊心放下垂帘。
吴克秦带着师爷还有几名贴身衙役进来时,专门觑着眼睛朝厅上主位旁的遥如缀瞟了一眼,随即强装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那落迦勾了勾嘴角,不动神色地抚弄着指甲上的蔻丹,使了个眼色给蕊心,“案牍完璧归赵,吴大人可去厉押司旧宅寻尸体,就在耳房中。”
吴克秦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接过蕊心递过来的案牍和令牌,拱手道:“多谢坊主,只是我还有一事…”
“哦?那吴大人可要拿别的东西来换。”说着她起身就要离开。
吴克秦连忙上前,作势要拦。
蕊心本想上前,没想到却被遥如缀捷足先登。
他利索地抽出竹笛,挡在她身前。
那落迦被他挡得严严实实,从心里生出一种淡淡的暖意来。
吴克秦带来的衙役伺机也抽出了兵刃,一起围了上来。
“那落迦,你见到本府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如此目中无人!”
那落迦抬手轻轻拍了下身前像是小山一样挡住自己的男人,然后轻蔑地翘起嘴角,看向吴克秦,“吴大人,再过一个月就是上京进表的日子,不知朝贺的礼品可备齐?要是丢了官家的东西怕是要掉脑袋!”
“你…”
“吴大人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人虽不能死而复生,可却能化为厉鬼,正如眼前,吴大人可别忘了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吴克秦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捏了捏手指骨节,忍下了这口气,厉声道:“你们都退下!”
一众衙役本以为是‘拿人’,却没料到莫名其妙地被轰了出去。
顷刻间,议事厅只剩下三人。
吴克秦又擦了擦鬓边的汗,语气也软了下来,“坊主,刚才是吴某失礼了,实在是心中急切,才会口不择言。”
那落迦掀了裙摆,重新坐到了榻上,心知肚明地打哑谜:“哦?尸首既已找到,吴大人还急什么?”
吴克秦看了眼和她寸步不离的男人,有些为难,“坊主,可否屏退旁人?”
那落迦妩媚地拽了下遥如缀的衣袍,他浑身一僵,却还是顺从地站得离她更近了些。
“他是我的人,吴大人但说无妨。”
吴克秦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索性直言道:“听坊主刚才一席话,应是知晓了一些内情。”
“内情?我可不知道,只不过大概推断了一二。”
“半年前,朝廷抄没了…一个鼎盛世家,所得金银珠宝存在县衙府库,可不知怎么忽然就丢了…这厉押司原也是世家出身,但厉老爷子偏心,只把家财留给了小儿子,他所获不多,因此…因此…”
那落迦冷笑一声,斜睨着他:“吴大人说不下去了?是不是想说,因此你和厉押司串通好了,将那孤儿寡母逼死,你们好私吞了厉老爷子留下来的财产用来充公?”
吴克秦被说得脸皮紫涨,“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眼看着进京上表的日子越来越近,只得出此下策。”
“可没想到那厉押司见着了大笔的金银珠宝不舍得了,你就暗自授意孙押司把他给杀了,好一个连环毒招!”
“不不,不是,孙押司早就和那婆娘勾搭成奸,恨不得除厉押司而后快。”
“呵,这不是正合你意,他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杀了厉押司,你就顺理成章地抓住了他的把柄,不愁他不听你的摆布。”
吴克秦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儿地擦汗。
“吴大人要找的根本不是厉押司的尸体,恐怕是一幅画吧?”
吴克秦一听有戏,连连点头。
“那幅画里藏着厉老爷子留给小儿子的家私?”那落迦又问。
“对,对!”
“何必费事,吴大人直接找人把厉押司的旧宅掘地三尺,一定能找到心仪的财宝。”
“坊主有所不知,这厉老爷子的家产不止那个旧宅,乡下的宅子也多如牛毛,恐怕光是旧宅藏不了多少财宝。”
“呵,吴大人胃口不小。”
“还有一个办法,吴大人应当是见过那幅画,找个画师画出来应当不难。”
“这…”吴克秦面露难色,“以坊主的本事,找原画也应不难?”
那落迦挑眉道:“难是不难,怕是那画污糟了,看不得。”
“为何?”
“想必那幅画是个谜面,当日公堂之上,你们并没有解得谜底,因此才会让厉押司有反悔的机会,可他自知你必然不会放过这笔横财,那他一定将画烂熟于心,然后毁了它。”
“可…那画我只粗粗看了几眼,恐怕…”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送客!”
“坊主,且慢。我试试,请坊主给我两日时间。”
“好,我静候吴大人的佳音。”
吴克秦拱了供手,最后朝她身旁的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那落迦满意地点点头,“吴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