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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五年 ...

  •   “你一直记得……”
      程故渊的嗓音又闷又哑,每个字都说得艰涩困难。

      这兴许是他最难过的点。

      迟域一直记得。记得他们的初遇,记得那些被自己当做第一次的初吻,记得他们之间试探和猛烈的吻,记得自己主动去说的爱,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
      他自己带着这些相爱的记忆走过五年,重逢后面对着自己的冷淡。

      他……

      程故渊紧紧抓住迟域的手,因着被泪水湮没的眼眶,便看到了五年里频繁出现的那个影子。他轻眨了下眼,有滴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模糊的影子至此清晰。

      他向来寡淡冷漠的眸子里此刻掀着风浪,他就这样看着迟域,过了好久,他问:“你也很难过吧……我总是在忘记……”

      “不难过,”迟域指腹蹭过这人的眼尾,“我们总是在相爱。”

      是啊。

      仔细算来,其实他们连相聚的天数都寥寥可数,分离总在发生。
      可若要算他们的相爱,却是五年一天不曾少。

      离别坎坷难辨,重逢是他们的预谋已久。

      在这五年里的每一刻,他们谁也不知道彼此不见的时间究竟有多远。
      所以相爱的尽头是什么呢。

      五年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答案——

      相爱的尽头,是重逢。

      *

      玩家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也跟着从程故渊和迟域的记忆里走了一趟。

      胡涂原来他一直以为老大又遇到了另一个喜欢的人,现在才清楚,不是。他口中的第一任、现任,都是程故渊。

      对于程故渊来说也一样。
      他并没有把回忆里的影子安在迟域身上,如若不是迟域自己承认,他也没有把握那个人就是迟域。
      可偏偏他的爱能穿破记忆。
      他五年里念念不忘的是迟域,重逢后再次爱上的也是迟域,所以永远都只有迟域。

      “原来你们分开了这么多年啊,”许留唏嘘道。
      胡涂靠近扭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不要再提这个,许留闭上嘴,转头看着自己的队友。

      这两个人的五年足够人消化一阵,原地发了很久的呆后,许留突然抖了一下。
      他看向章浅,问:“章浅,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章浅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某个机器大屏上。
      许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大屏上的人有些眼熟。

      上面的中年男人衣着体面,此刻正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的优雅女性,应该是男人的妻子。

      许留盯着看了会,突然听见方老师的话。

      “浅浅,我怎么看着你和那个女生这么……诶!”

      方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章浅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她去哪了?”方远问道。

      队友们转着圈找章浅,正着急间听到迟域的话,“她去了邢鸿的空间里。”

      “邢鸿的空间?”队友反应了几秒,更加不可置信道:“邢深深的父亲?她去那里干嘛?”

      迟域和程故渊走向那台机器,他们也想进去的时候,突然被一直没有动静的邢深深拦住了。

      “不要去了,让、让她自己解决,”邢深深说。

      迟域说:“我们是队友,该要一起面对的。”

      邢深深手臂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她的手却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握紧了。

      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她说:“好,那你们去吧。”

      *

      邢鸿正带着自己来之不易的儿子念书,身边的夫人笑得慈眉善目,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章浅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啊——”妇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缩了一下,要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看清来人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后,妇人才镇定了些。
      “哪里来的东西,”妇人皱起眉头。

      邢鸿看着自己眼前的女孩子,一时间没分清她来的目的。

      不过看他们对“突然出现一个人”都丝毫不见诧异的模样,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也都清楚杨震的空间转换。
      不仅是清楚,能做到这样的态度,很可能还参与过。

      “你是谁?”邢鸿问道。

      章浅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冷眼看了十几秒,又微歪过头,说:“邢鸿,我是谁,很难辨认是么。”

      邢鸿抱开坐在腿上的男孩,站起身和章浅对视。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眼熟,明明看向自己的目光丝毫不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仇恨。可是他觉得这样的眉眼很熟悉。

      “挺可笑的,”章浅扫视了一圈,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坐啊,”她说,“站着多累。”

      妇人见她这个样子,起身走过去掐着她纤细的胳膊强迫她站起来。
      章浅舍不得自己疼,顺着便站起来了。

      与此同时,她扬起另一只手,狠狠甩在了妇人的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起,妇人被打得懵了片刻,站在一旁的小男孩的哭声随着响起。

      妇人捂着自己的脸喊道:“来人——快来人!”与此同时,她边盯着章浅边后退,将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说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亚亚别怕,妈妈在呢,妈妈保护你。”

      章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侧着身子看了看藏在妇人身后的小男孩,感叹道:“几岁了?得有五岁了吧,他这么脆弱吗,被一声巴掌就吓哭了。”

      妇人见她提到自己孩子,护得更紧了。
      “老公,你快叫人啊,小李他们都死哪去了,怎么谁也不过来!”

      “别找了,”章浅重新坐回沙发上,抬头看着他们,眼中却没有任何仰望的意味。
      反倒这样从下看上去的目光里,还是带有很重的鄙夷。

      “他们都不见了,”章浅说,“所以坐下来,和我好好谈。”

      邢鸿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却都和这个年轻的女生对不上号。他转头看了自己的妻儿一眼,问:“你上来就动手,到底是要做什么!”

      “邢鸿你的眼睛可真是有用啊,”章浅抬起自己的胳膊,指了指被妇人掐出的印子,说:“她刚刚那么用力掐我,我不过是回她一下,怎么就错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这人习惯有仇就报,有时候会当场报了,有时候可能会等十几年。比如……”她看着邢鸿的眼睛,一字一顿,“十、二、年——”

      邢鸿的眼睛瞬间睁大。

      他知道这个无比眼熟的女生是谁了。

      “你是……”

      “知道我是谁了,就坐下,我们需要聊聊。”

      “聊什么!我们没得可聊!”邢鸿一摆手,要往玄关处走。

      刚走没两句,他就被一股莫名的力气缠住了,不光是脚下动不了,连脖子也没办法拧过去。

      “我说了,”章浅的声音倏地冷漠,“坐下,我和你们,需要聊聊。”

      邢鸿在无奈中坐回了沙发上,章浅的目光随之落在了妇人身上。
      即便再不情愿,妇人也还是护着自己的孩子坐了下来。

      “聊什么,”邢鸿冷哼道。

      “聊聊你该怎么死,”章浅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对面的两位立刻就坐不住了。

      “你在说什么!”妇人猛地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花瓶朝着章浅砸了过去。

      章浅没有躲,她也不打算躲开。

      当花瓶即将碰到她额头的一瞬间,突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稳稳接住了那个花瓶。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衣服摩擦声,章浅目光凝滞了瞬间,又很快恢复冷漠。

      她没有回头。身后的人也没有和她说话。

      这倒是减轻了她一些负担。

      花瓶突然被扔到客厅最边侧的墙角,破碎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其实章浅没有分清楚接住花瓶的人是谁,可能是故哥,也可能是迟哥。不过根据扔花瓶这个动作来看,有可能是迟哥。

      因为如果是故哥的话,他极有可能将花瓶扔到邢鸿脸上。

      也不是,扔到脸上这件事,后面那两口子都能干得出来。

      章浅嘴角扯开一个笑。
      她觉得自己也算幸运,遇到了这样一群好队友。只是……大概此后,再也不见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谁,那我说出这样的话,很奇怪么,”章浅将心里的那点不舍敛去,继续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我们之间的相处不一直都是这样么,你们之前也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啊,现在我也是这样,哪里不对么。”

      邢鸿怒意更盛,骂道:“你这个贱命是谁给的,怎么,现在来找你老子的麻烦!”

      章浅闻声笑起来,等到笑够了,她猛地起身走到邢鸿面前,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

      也不知道章浅是哪来的力气,可能是系统给的,她和邢鸿的体型差很大,却能让邢鸿动弹不得。

      “我劝你,分清楚局势,现在别过这个嘴瘾,因为你们两个人,就算跪在我面前忏悔,我都不会改变决定。现在的骂声,只会加快你们死亡的进度。”

      邢鸿想要抬起手,试了半天都做不到,他出了满头的汗,问:“是谁在背后帮你,我为什么动不了!”

      “因为你是畜生啊,”章浅轻轻地回答道。

      她撤开几步,摊开左手掌心,里面放着一个很旧的火柴盒。

      邢鸿脸色剧变。

      “眼熟么,”章浅说,“这是十二年前的东西了,留到现在,也是不容易。知道我是从哪得来的么?”

      邢鸿没回答。

      “你之前让管家派去放火的那个人手里呀,”章浅看着他说,“既然是你的东西,现在就还给你吧。”

      她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火柴,捻着细小的木棍在盒的边缘划了一下。因着又旧又潮的缘故,一点火星也没有。

      邢鸿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又猛然睁大了眼睛。

      因为章浅又拿出来一个打火机,咔嚓一声,火柴亮了。

      邢鸿眼睁睁看着章浅捻着火柴的尾端,朝着自己走过来。
      临近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章浅便将火柴扔在了他胸前。

      “啊!”邢鸿大叫出声,胸口起伏着朝下看时,发现火柴上的火苗太小,其实在扔下来的那瞬间就熄灭了。

      “别伤害爸爸!你是坏人!”男孩突然跑出妇人的钳制,扑到邢鸿腿上,对着章浅哭出声:“你是坏人,会被抓起来的!”

      章浅盯着男孩看了看,说:“我不会被抓起来哦,因为有比我更坏的人,也还在岁月静好地生活。”

      “你走开!”男孩起身猛地推向章浅,推的她后退了几步。

      “亚亚,”妇人急切地喊道,拼命朝前挣扎,却和邢鸿一样没有办法离开沙发。
      她转而喊道:“你要是敢碰亚亚,我杀了你!”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章浅转头看着她,“你忘了么,在外人眼里温柔贤淑的——继母。”

      妇人呼吸急促,目光始终落在自己孩子身上,看的章浅一阵疑惑。

      她蹲下身,拽过男孩,强迫他来站在自己这里。
      随后,她看着妇人,说:“原来你是有心的啊。”

      妇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刚刚的一切气焰消失不见,转而是一个慈悲的母亲形象。她哭着说:“别伤害亚亚,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呀……他、他还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一直站在后面的玩家里,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唏嘘。

      “是个孩子?无辜?有血缘关系?呵——”章浅一个一个地重复着,到最后,她又抽出一根火柴,捻着火柴的手放在男孩肩膀上,说:“你自己想想,你说的这些,可笑么?你曾经有因为这里面的任何一个条件放过我么?”

      “是我的错,”妇女哭得更厉害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伤害亚亚……”

      “别和我说什么无辜,”章浅道,“当你们做出那件事的时候,你们、包括你们身边的人,谁都不无辜。”
      她说着掰过男孩的肩膀,一只手擦了下他脸上的泪痕,然后告诉他:“我给你点燃火柴,你扔到你爸爸妈妈身上,好么?”

      队友里有人的呼吸声很重,朝前走了一步,又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不好!你是坏人!”男孩哭得更厉害了,“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爸爸妈妈的!”

      “那怎么办啊,”章浅向来待人温柔,脸上总是挂着令人舒服的表情。可她现在半撩着眼皮,眸中尽是无情,像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还打算,只要你这样做,我就让你活下来,但是你不这样做……”

      “别、”邢鸿慌了,“孩子,我是你亲爸呀!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你连我的名字都叫不上来,现在为了活命说是我最亲的人?”章浅鄙夷道,“邢鸿,别恶心我了。”

      “深深!我知道你叫深深,是那个老头给你取的名字,可你看,你还是跟我姓啊!”

      “别叫我这个名字,我为什么要跟你姓?我叫‘章浅’!”

      “好、好好,”邢鸿立马改口,“浅浅,你不要这样对爸爸,不要这样对弟弟……”

      “邢鸿,”章浅蹙起眉头,“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都做过什么?要我提醒你么。”

      “你让这个女人害死我妈,任由她打骂我、将刚会走路的我扔掉,后来一直以为我死了吧。结果公司出问题了,知道杨震有恶心的癖好,将我找回来,我不回来你就放火杀人,将我送到杨震那里,拿了钱就走。”章浅静静地阐述着这一切,声音却不显多么悲痛,“你自己说,我杀你,有什么不对?”

      “浅浅、浅浅,”邢鸿扭动着自己的手,想要抓住她哭诉,“其实爸爸也很后悔,天底下谁能不爱自己的女儿呢,我很爱你的,就是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懂,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我还给你买了一块墓地,想要你安心长眠。我知道你跟着那个老头生活得不好,知道你很辛苦,其实当时我是想把你接回来的!现在知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回来爸爸身边,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保证……我一定会做到的浅浅……”

      章浅平静地听完他说的话,低头看了男孩一眼,说:“你听出来了么,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的姐姐。”

      “我没有姐姐!”男孩使劲推她。

      章浅往旁边挪了两步,看着声泪俱下的邢鸿,嗤笑道:“我本来不想和你提的,但是你非要提我爷爷,那我也和你说说。”

      “你说我跟着爷爷过得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是因为他没有钱,家里连件干净衣服都没有,靠捡垃圾卖钱,一周才能卖17块钱。还是说一天只有一顿饭,干净的水很少见。你是说,因为这些,我过得不好,很辛苦么?”

      邢鸿听着她说的,连忙肯定道:“对!浅浅,你给爸爸个机会,我会好好弥补你,你还年轻,我们不算浪费太多年。”

      “邢鸿,你听好了。我爷爷没有钱,他两天啃一个玉米馍,却用家里唯一一个瓷碗喂我白米饭。他连冬天的棉衣都没有,却买布料给我缝裙子穿。他天天捡垃圾,车上却给我空出来一片干净的地方,日夜照看着我……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确实是挣扎在生存线上活下来的,但我过得很好,我一点也不辛苦。”

      “世界上唯一待我好的老人,被你们打断腿,扔在家里活活烧死,”章浅的眼眶瞬间红了,“邢鸿,你现在之所以还能看到我,是我爷爷最后死时的执念。是他日夜求神佛,宁愿自己无来生,也要我能活过这一生换来的。”

      “所以,我堵上我的全部,也要你们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1章 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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