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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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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语岑一边低头跟着孟珏走,一边在心中在心中盘算。
在这个朝代,管理司法的叫作提点刑狱司,司内原本只设了提点刑狱公事、提点刑狱司使臣两个职位,后来才加进了属官,如检法官和干办公事等职位。
而孟珏的职位就是干办公事,时而来仵作司授课。
姜语岑心里七上八下,心想这孟珏又是属于哪一派的?该不会她得罪大皇子的事情还没解决,后脚又得罪一个吧?
两人到一处较为清幽的学堂停下。
这就是孟珏平日里用来授课的地方,学堂的窗边栽种了几丛竹子,竹影摇曳,倒映在梨花木雕刻的桌案上。学堂正对面,高挂着一副牌匾,上书四个大字“问心无愧”。
孟珏就背着手,站在那牌匾下,目光落在姜语岑的身上,问道:“若一具尸体体表无伤,死因不明,你是仵作,要怎么做?”
这是在出题?
姜语岑眼珠一转,十分谨慎地作了回答。
孟珏点点头,又问了姜语岑几个问题,姜语岑提着一口气,全部答上。
这时,孟珏才捋着胡子,面上流露出一丝满意:“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姜语岑谦虚几句,孟珏又道:“今年仵作司一共有三百个授官名额,但仵作司学子共千人,怕是僧多粥少。但本官手里,额外有几个名额,可以让你直接去荆州上任,你意下如何?”
这大概就是考研与保研得区别,姜语岑想,她当然是对这个条件心动的。
但是这个孟珏身后流派不明,而且对方会来仵作司授课,不会没听说过她这具身体作弊的事情,居然那么轻易就给她名额,怕她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姜语岑思索片刻,道:“多谢孟干事垂青,只是小人技艺不精,怕担不起这份责任。”
孟珏长眉一挑,也不着急,笑道:“如此,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三日后再予我答复亦可。”
闻言,姜语岑松了一口气,行礼后便离开了学堂。
而孟珏负手站在学堂内,看着姜语岑的背影逐渐远去后,负在身后的手不由紧紧攥住。
荆州啊荆州,那是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因此才发生了许多令人遗憾的事情。
想起姜语岑今天在停尸房,几乎每半炷香就断一次死因的神奇,孟珏微微叹了一口气,希望他这个决定,没有错。
完成仵作司一天的学业后,姜语岑收拾东西回家。
只是姜语岑刚刚推门进去,就被黑暗中的一双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
姜语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耳边响起打火石相撞发出的声音,下一刻,桌面上的一展破旧油灯便燃起了豆大的光亮,微微照亮了屋内的情况。
两个身着短打、腰间配刀的男人,蒙着脸站在面前。而扼住姜语岑的人将她绑在椅子上,低声威胁道:“不许叫出声,否则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事急从权,姜语岑拼命点头。
于是扼住姜语岑的人放开了她,仓皇间,姜语岑只看见对方的手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下一刻,男人便站在了姜语岑后方,冷漠地问道:“前些日子,你随仵作司若干人等于醉仙居喝酒,席间不仅对大皇子言语不敬,更是污蔑大皇子乃是苏州林氏灭族一案的罪魁祸首。”
说到这里,姜语岑忍不住攥起拳头。
这具身体对大皇子十分怨怼的原因,是因为这具身体就是苏州林氏灭族一案的幸存者。
苏州林氏一家,在盐运方面,发现了大皇子运私盐的证据。林氏一家刚正不阿,便要准备奏折上报皇帝,但奏折被有心人扣押不说,还被举报到了大皇子处。
于是大皇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暗杀了林氏一族,最后又让仵作做假证,声称林氏一家乃是得了疫病,不愿祸及百姓,因此自缢身亡。林氏一家的奴仆也被尽数逼死,而姜语岑穿越的这具身体的父母,就是被逼死的奴仆之二。
这具身体一路颠沛流离、隐姓埋名,才活了下来。在得知自己能进仵作司之后,这具身体也是异常开心。
她的愿望,是做一个好仵作,不徇私、不枉法,给所有人一个应有的公平。
只可惜,这具身体没什么天赋,又因为太想出人头地、急功近利,脑子一昏,就想到了在考试上作弊的法子。
结果被发现不说,这具身体心中还承受不住屈辱,硬生生将自己气死了。
不过,男人根本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就是当年林氏一案的落网之鱼。
他接着道:“按照我朝法律,大皇子本可杀了你。但大皇子有善心,愿意放你一马,只要你为他做件简单的事情。”
姜语岑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小、小人身无长物又技艺不精,怕是无法……”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声冷笑打断:“技艺不精?那孟珏还对你抛出橄榄枝,直接让你去荆州上任?”
姜语岑猛然一惊,背后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仵作司这种由皇家特设的地方,居然如同一间四处透风的草房。
从姜语岑结束与孟珏的对话到回家,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但这些人已经将他们的对话内容了如指掌。
“敢问大皇子需要小人做什么?”姜语岑咬牙问道。
男人摆摆手,让其他二人退下,自己则俯下身子,对姜语岑耳语道:“首先,是答应他,去荆州赴任,然后……”
姜语岑听完,心下寒了一层。
男人说完,拍拍姜语岑的肩膀,冷笑道:“大皇子的眼线众多,即使孟珏我们暂时动不了,但是捏死一个小小的、未授官的仵作学生,还是轻而易举的。”
姜语岑脸上勉强挂上笑:“……是,小人必定誓死效忠大皇子。”
男人这才松开了她,随后三人退出姜语岑的屋子,彻底离去。
姜语岑坐在椅子上良久,才缓过神来,她想给自己倒杯水,手上一抖,整个茶壶立即砸在地上摔碎了。
直到现在,姜语岑才意识到,原来人命在古代真的不值钱,在那些权贵眼里,更是贱如草芥。
可以随意玩弄,甚至是随便捏死。
怪不得那些新人进了仵作司,不出一个月,便纷纷寻求依靠,因为单凭自己的力量,真的无法撼动一颗大树。
姜语岑想到孟珏,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不行,姜语岑想,她不能给大皇子办事,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到最后未必不会狡兔死、走狗烹。
她需要孟珏这根橄榄枝,不管对方是什么流派的,但从那个男人的行动得知,孟珏必定是站在大皇子的对立面的,更何况……
姜语岑惨笑一下,更何况她现在没得选择。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李大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姜?小姜你在吗?”
姜语岑深吸一口气,道:“我在,李大哥请进。”
门被推开,李大牛端着几个红薯和鸡蛋走了进来,一脸憨笑道:“上次真是谢谢你啊小姜,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们这些乡下人也没有什么可以给的,只有这些吃的还算入眼,还请你收下。”
姜语岑连忙道:“不不不,不必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呢?”
李大牛着急道:“你不收下,我良心不安啊。”
姜语岑沉默片刻,道:“李大哥,东西您收回去,我请您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李大牛一愣:“什么忙?”
姜语岑缓缓道:“还请李大哥帮我打听一下,什么地方有奇案未破,尚需仵作。”
“奇、奇案?!”
姜语岑点点头。
姜语岑认为,她注定是要与大皇子一派为敌了,但是孟珏那边,她也同样不信任。
更何况,即便孟珏是真心惜才,想提拔她,最后结果也只是孟珏将她看作普通的人才,从加入他们到授官,都不会给予她分外的重视。
要保命,她就只能给孟珏下一剂猛药,以奇案作为跳板,向孟珏展示自己的能力,让他能器重她,甚至是将她看作左膀右臂。
李大牛想了想,道:“好像还真有一个,就发生在荆州!”
荆州?
姜语岑一愣。
李大牛接着说道:“听说荆州那边有个许家,非常有钱。许家大少爷娶了夫人后,不久就去世了,但他夫人怀上了孩子,也算是对许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但是在过完五月初五之后,这位许家夫人突然从宅子里消失了。许家人找了整整八天,都没有发现痕迹。最后居然在距离许家五十里的荒山上发现了这位许家夫人的尸体,据说,那许家夫人腿间,还缀了一个婴孩!”
姜语岑眉头一皱。
“更离奇的是,这位夫人浑身毫无伤痕,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荆州那边换了好几个仵作,硬是没找出线索来。”
姜语岑联想到孟珏,不由问道:“敢问李大哥,您可知道那位许家夫人的本家姓什么?”
李大牛道:“听说是……姓孟。”
姓孟?孟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