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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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崔府君生辰这日，老夫人出门去城北的崔府君祠祈福，请求保佑二娘子这胎安康，少受些罪。后厨无甚事可做，连带着三五个小丫头也壮着胆子告了假，祈福去了。
沈照影在后厨教了道玉珏虾块、炙山菌脯，以及一两样糕点，也就领着秋霜和夏荷两个丫头，在洗剑阁二楼闲谈。
沈照影问夏荷：“你之前在老夫人的世安堂伺候，将军可是这样许久不归家？”
夏荷刚从银碟子中拿起一块酥油饼，酥脆爽口的饼子险些捏碎，“九娘惦记着呢，将军回来才没几日，想来是军营中有事料理去了。不过倘若得了空，定然会来看九娘的。”
沈照影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将军也太忙了，日前去书房还没能见上，上天也不眷顾我。”
一口酥油饼刚落入喉咙口，夏荷差点噎死过去。
什么，没见过将军？你二人在半月桥私会，可是泰半个将军府都瞧见了的。
夏荷颤抖着问，“九娘上次去送芙蓉鱼羹也没能见着么？”
沈照影一脸难过，“哎，别提了，上次去前院，本想着能跟将军好好说道说道。结果半道上遇见了一副将，等我再回来，将军早已不在书房了。我哪里遇得上。”
夏荷目光幽深朝沈照影看去，只见她坐着个雕花镂空圆凳，脚下一双精致小巧的绣鞋，仅仅露出个脚尖。这上头要是缀上碧玉，或是珍珠，那才好呢。
又顺着少女玲珑的身姿往上看去，那撑在栏杆上的胳膊，隔着秋香色的缎子，也能让人一眼就瞧明白无限风情。更别说那遥遥望向远方的清冷眼眸，能让人醉死在里头。
忽然间，夏荷也就不疑惑了。
将军遇上这样的小娘子，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很有必要的。就她这粗鄙的二等丫鬟，都害怕说话高声吓着她，更何况凶名在外的将军了。
不过这事要紧，肯定要告诉春妈妈。
一面思索，还不忘回话，“九娘操心什么呢，将军遇不上，遇见当日那个副将也是能好好打听将军的。好过在我和秋霜面前说这些。”
说完看向秋霜，示意其别多话，好好当差，要知道是谁给你发月钱。
沈照影一听颇有道理，转头粲然一笑，“这是个好主意。”
秋霜：我好想开口
夏荷：这样的柔媚谁能抵得住。春妈妈得多给她半吊钱才是，不然主子还未就位，她这个丫头可就要先就位了。
既然有了想法，自然是要贯彻到底。听罢夏荷的建议，沈照影拉着二人就往后厨跑。
后厨现下有只野鸭，沈照影早些时候备下的人，还未想好做个什么。而今喜笑颜开。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也不知名讳不好打听，做个野鸭春饼，最合适不过，能放好些时日。
取鸭胸肉，去掉多余脂肪，将其切成丝，拌上黄芽菜，葱丝、井盐、糖等佐料，抓拌均匀，腌制上半刻钟左右。
适时起火，锅中放入泉水，将腌制好的鸭胸肉丝放入笼屉蒸煮。火候不宜过大，否则肉质过于紧实，失了鸭肉的鲜美。
片刻便可起锅，置于一旁等待冷却。这时将早间剩下的春饼取出，卷上冷了的鸭肉，裹成个方块式样。
沈照影正在裹，灶下的秋霜和夏荷上前帮忙。秋霜问：“九娘，都得是方块么，裹个别的式样可行？”
“这有什么不行，全看个人手艺。”
“九娘身后的那个柜子，左上格子里有个模子，是个梅花图样，可精美呢，九娘可是能用用？”秋霜指着那梨花木富贵花开纹样的柜子问道。
这有何不能用的，沈照影刚点了头，正准备回身去取，夏荷已然取了来，笑问：“九娘，怎么用？”
沈照影：这也太机灵了些，要是在她原来那个世界，夏荷可是上等人才啊。“我来教你。”
模子应当是不常用却经常收拾，木质的底板光洁鲜亮，上头拢共九朵梅花，含苞待放，迎风而立，娇艳盛开，朵朵不同，争奇斗艳。
春饼摊开放入底板，加入适量鸭肉，再盖上一层春饼，用带有各色梅花的另一面压得紧实。九块形态各异的野鸭春饼就成型了。
只消放入六成热的油锅中煎上片刻，香味一出，带点焦黄即可。
野鸭春饼刚出锅，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后厨乐成一团，秋霜和夏荷不断问着方才没看明白的地方。沈照影将野鸭春饼分了一些给二人，自己则带着另一半回到洗剑阁。
又是三日过去，副将的身影还是半分也未见着，沈照影做的各色饼子，有黄雀卷、鸡蛋糕、蟹糕等，尽数进了后厨，乃至前院一干人腹中。
现如今的沈照影，靠着给人送点心，已是人见人爱，各处夸赞的小娘子。
前院的李绅和李希兄弟二人，拐了七八个弯，也得了几个元宝糕。因着元宝糕的主料乃是米粉，便于携带。兄弟二人将其带入城北的军营，还是软糯可口。
午膳时分，兄弟二人蹲在帅帐一侧，偷偷吃着元宝糕，李希抱怨：“大哥，这军营的伙食也太差了些，你瞧瞧，我才回来几天，都瘦了。”
李绅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瘦了也挺好的。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弟弟我真的瘦了么？”
李绅：……
没人回答自己，李希也一点不放在心上，转而瞅着跟前的元宝糕，有些可惜，“怎么就这么点，但凡长了个嘴，吃不到一口就没了。”
见着李绅还是没说话，自己手中的糕点一点渣也不剩，李希侧头瞥了一眼自家大哥。这一瞧不要紧，竟恍然间看见了将军。
李希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嘿，果然是将军。就站在一步之遥的帐门口，脸色好似经年未刮的锅底，当下便有些哆嗦。
“将……将军。我们……”这话不对，可不能连累大哥，转而改口“属下就是觉得……觉得伙夫的手艺……”
“刷马五日。”郭长生厉声打断，看也不看蹲着的李绅，如疾风般转身回去。
留下兄弟二人抱头痛哭。这日子没法过了。
进到营帐的郭长生，顺手拿起手边的文书，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是李绅手中的半块糕点，晶莹剔透，像极了壶口县外的月光。
这些时日以来，郭长生虽然没有回府，但府中的一切没有一丝半点瞒过了他去。
多日不曾归家，是时候回去看望阿娘了。
月朗星稀，照亮归途。
郭长生策马扬鞭回到府中，去世安堂给老夫人请了安，踏着月色朝前院行去。路过光影斑驳的青石小径，跨过满堂清辉的海棠池，不知为何行到了后厨。
星月交辉，照得堂前的一株大榕树璀璨耀眼，斜斜的枝丫蜿蜒着伸向窗棂。从半开的窗户看去，灶间沸水翻腾起如云青烟，另一侧掩着的窗户，隐隐一高髻少女，玉臂轻舞，宛如月宫嫦娥翩跹。
郭长生不自觉停了下来，心中感慨万千。
她又臂弯轻抬，拂过额头，可想见美人额间香汗，别有一番风姿。
直到晚风吹起郭长生的袍角，他才醒悟，是时候该离开了。动了动正准备起身离开。
画中的少女适时袅娜娉婷往前侧身，一张被热气熏过的侧颜，桃腮粉脸，从窗棂缓缓而出。碎发翻飞，玲珑身姿。
她好似见着了榕树下的郭长生，毫无预兆地朝着庭院中人高喊，“郎君这般晚了还在！”
郭长生方行了半步即停。这世上，应当是无人能抵抗这样的笑靥。
如春风的温暖，却又带着夏日的热烈。
跨过千山万水，只为你而来。
许是见人不答，女子转过灶台，万般惊喜出门，郭长生听得见，那脚步声都带着轻快的喜悦之情。
待行到庭院，沈照影又问，“郎君这些时日委实忙碌，许久不见。今儿这般晚了还来寻将军。对了，上次说道给郎君做个吃食，现下灶上就有，不过不是芙蓉鱼羹，郎君可愿一尝？”
双眼星光点点，期望地看向郭长生。
已经在喉咙口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郭长生就这样直挺挺站着。
沈照一点也不迟疑，叮嘱了一声“别走”就转身进了后厨。灶上的蒸饼正好到了时辰。她连忙取出，用个青瓷碟子装上，送到郭长生手边。
“郎君，今日不巧，就只有蒸饼，还望郎君莫嫌。”
郭长生犹豫许久才伸手取了一点，冒着热气，有些烫。
沈照影见着人盯着蒸饼看了许久，就是不吃，觉得这样待救命恩人委实不太厚道，一个蒸饼值几个钱。
“往后郎君什么时候来，先知会我一声。我先备上些好的，这蒸饼到底是磕碜了些。罢了罢了，郎君还是还给我吧，我往后再给郎君做别的。”
说着沈照影就去拿郭长生手中的蒸饼。谁料，原本纹丝不动的男子，电光火花之间侧了个身，沈照影一个不查，就往人胸膛撞去。
好在是她较为矮小，站住了，不然可是闹了笑话呢。缓下不适，沈照影也就不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转头又跟郭长生闲聊。
“郎君今夜还家去休息么，如此晚了，待会儿可得当心些。”
郭长生尝了一口蒸饼，一股甘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晃悠悠到了天灵盖，昏呼呼的。
女子的话语好似左耳进右耳出，一点也没进到脑子里，见她还在不停念叨着，郭长生僵硬点点头算作应答。
一块蒸饼吃完，郭长生犹豫着伸出手，许久才又在青瓷碟子中取了一块。
耳畔是女子的黄莺之声，口中是香甜可口的饼子，他头一次觉得区区一个蒸饼，也能如此美味。
“郎君，可是累着了？”少女的声音突然拔高，郭长生回神睁眼，“嗯~~”
沈照影想着他应当是白日公务太多累着，加之吹了夜风才恍神，抬手打算替人量量额头。手抬至半空，思及男女之别在古代可是大防，悻悻然缩回去。
视线盯着隔在二人之间的胳膊，郭长生轻轻一笑，然在沈照影看来，这人定然烧糊涂了。
“今儿这蒸饼就吃到这儿，郎君赶紧回去歇着。记得到家了好好沐浴，喝点热茶姜汤什么的……”
一阵絮絮叨叨，忘却男女大防，将郭长生推了出去。
回到后厨她仍在感叹：多大的官儿，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郭长生在庭院外，隔着高耸的屋檐遥望榕树：怎么就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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